鄭磊

《未來已來——全球領袖論天下》
朱民 主編
中信出版集團
英國大文豪狄更斯在《雙城記》里寫道:“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這是一個最壞的時代;這是一個智慧的年代,這是一個愚蠢的年代;這是一個信任的時期,這是一個懷疑的時期;這是一個光明的季節,這是一個黑暗的季節;這是希望之春,這是失望之冬。”這段話很應景,當時正是第一次工業革命時期,也是第一次康波周期走向衰落和正在孕育新一波經濟上升周期的前夜。當時的社會經濟狀況與今天非常相似,因為我們正處于第五個康波周期收尾并過渡到新康波增長周期的交替階段。根據我的測算,2020年-2025年是以新一代信息技術、生物技術、新能源和新材料技術為代表的新技術革命的孕育期,又正好與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執行期部分重合。我將2020年視為中國數字經濟元年,而樂觀估計是2025年-2150年將成為“中國世紀”。
2020年發生的全球疫情給這段過渡時期添加了更多不確定因素。在疫情沖擊之下,世界經濟結構發生了一些很難恢復的轉變。
同時,我們看到,盡管中國率先控制了疫情蔓延并全面恢復了生產,在宏觀經濟和產業層面仍出現了實體投資萎靡、消費疲弱的跡象。各國經濟復蘇進度不一,以及地緣政治沖突日益激化,使得人們難以看清未來將要發生的事情。
此時,我們更需要專家高屋建瓴地分析和精準預測。《未來已來——全球領袖論天下》就是這樣一本匯聚了全球經濟、政治、技術等各方面意見領袖最新分析研判的專著。全書收錄了國際和國內知名的政治家、經濟學家、金融專家、企業家的主題演講,對當下的政治、經濟、金融和技術進行了多維度的分析。其中多有獨到見解,值得我們進一步思考。
中國GDP總量按照匯率計算,位居全球第二,根據測算有望在2030年左右超過美國,成為全球經濟體量最大的國家。而人均GDP有望在2025年左右超過12700美元,從而整體進入高收入國家行列。實際上,從2014年開始,國際經濟已經形成美國、歐盟和中國三足鼎立的局面。而最大的國際政治則聚焦在中美關系。這樣的巨大變化是40年改革開放的結果,尤其最近十年,中國國力變化之快,讓歐美發達國家難以想象和適應。
勞倫斯·薩默斯提到“經濟實力的大幅度增強必然會引起動蕩和波動”,回顧美國的崛起,初時也與中美目前對貿易、知識產權的爭端局面相似。美國和中國都應該意識到中國崛起給國際秩序帶來的深刻變革,吸取歷史經驗教訓,管控分歧,進行有序的競爭,避免造成損失過大的沖擊。
提出中美能否避免修昔底德陷阱之問的格雷厄姆·艾利森深入解釋了自己的分析思路。他用修昔底德陷阱形容新興大國和統治大國之間的競爭,中美兩國應該避免最后不得不一戰決勝負。從全球霸權歷次更替的過程來看,新興大國和統治大國的關系正在崛起和已經崛起階段是動態變化的。當然,前者確實有較大可能失敗,比如法國、普魯士、俄國等在荷蘭與英國爭霸過程中被淘汰出局,“一戰”之后德國也曾挑戰英國,而離我們不遠的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日本挑戰美國以失敗告終。但歷史同樣告訴我們,每一個全球霸主的在位時間也只有120年-140年,根據我的研究,每一個統治國家都經歷了大約兩個康波周期。也可以說,這可能就是“國運”法則。
五年前,我撰文提出美國已經進入霸權末期,國運猶如日落西山,當時沒有多少人認同這個觀點。如今,在經歷了2020年大疫和美國總統選舉混戰之后,恐怕已經有更多人看清了這一歷史發展趨勢。中國正在崛起,已經到了很難有效阻擋的階段。當然這仍有待美國政經界有識之士親自得出結論。在這個認知過程之中,兩國關系可能會既敏感又緊張。中美兩國在任何情況下都應盡量避免發生直接武力沖突,這是未來30年最大的國際政治議題。
政治是經濟問題最集中的表現,戰爭是通過另一種手段的繼續。很多國際政治沖突的癥結可以追溯到經濟。這本書邀請國際資本市場重要人物解讀了當今全球最關注的經濟金融結構問題。
達利歐對于宏觀經濟和經濟史頗有研究,他從經濟基本原則入手,分析了全球長期債務周期及其對國家興衰的影響。1900年-2018年可以視為“美國世紀”,其間發生了兩次債務危機,即上世紀30年代和當下。
在工業時代,我們看到的霸主衰落過程,國力基本上是被難以承擔的巨額債務拖垮的,特別是霸主國家往往在日暮途窮之際更傾向于窮兵黷武、孤注一擲,往往加速了敗落。
一個國家保持健康存續需要實現三大均衡:一個是生產率的持續增長以確保收入增長快過債務增長;另一個是經濟政策調整空間足夠大,可以有效控制通脹和通縮;第三個是資本市場發展均衡,投資收益與風險對等,泡沫控制在合理水平。
大國如果能夠保持這三大平衡,社會或政治危機也無法撼動國體。這個原因很容易理解,在經濟強勁發展時期,大量矛盾是隱藏在經濟水線之下的。經濟如果惡化到一定程度,諸如種族矛盾、社會階層沖突、民粹主義運動等問題就會層出不窮,直到社會生活完全失去控制。
我們可以從創新、GDP、貿易、軍事實力、金融中心地位和儲備貨幣地位等角度來分析它們在國家興衰周期中的表現。中美遇到的最大挑戰都是債務問題,但是中國以內債為主,整體占比可控。美國的優勢在于美元仍擁有國際鑄幣稅紅利,美國雖然大量放水自救,但美元短期還不會被國際社會拋棄。中國的機遇在于經濟的可塑性較大,包括貨幣政策和財政政策都還有較大騰挪空間。另外,中國仍有巨額的國有資產,改革開放的紅利遠未釋放完,金融和資本市場仍有較大發展空間。在科學和技術創新方面,中國正在迎頭追趕,但是教育科研和文化領域如何解放思想、鼓勵創新,中國在未來五年內必須確定出一套有效解決辦法。
提高生產力,本質上需要把握科技創新,這是第一生產力。數字經濟時代被看作是“指數型增長”的時代,符合第六次康波周期特征。我們已經進入數字經濟時代,意味著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很多生產、消費和投資活動都將數字化,數字貨幣將會成為數字經濟時代的金融基礎設施,而數字資產就是經濟活動數字化之后產生的具有投資價值和資本屬性的資產,它們必然與實體經濟伴生,并為實體經濟賦能。
陸奇按照人類社會采用通用技術的發展進程,將現在劃入信息和知識經濟時代,這個定義本身沒有問題。實際上,從上世紀90年開始,主要經濟體就開始轉入這個新時代了。各國提升了信息化水平,但是距離真正的數字化還相差甚遠。彼時數據尚未從信息知識中區分出來,被當作一種獨立的生產要素。
未來的社會,可以說一切都將被數字化,在大數據人工智能技術的加持下,借助區塊鏈可信網絡、云服務、物聯網、5G等新一代信息基礎設施,數據將在生產函數中發生不亞于勞動、資本的作用。全要素生產率也將發生質的改變,其中包含的制度和技術,都將產生深刻變化。人類經濟將進入有史以來最快、最陡峭的增長曲線。這種改變遠遠不僅局限于技術,包括人類生存本身的形態都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例如,基因治療、納米機器人和全天候保健護理等技術的應用,將能實現大部分疾病的康復治療,并延緩衰老過程。作為主要生產要素的勞動力,不再是一個簡單的人力資源核算概念,數字化的資本也和我們理解的傳統資本不同。我們應該擔心的更多是人類的認知能力能否趕上快速變化的社會步伐。當然,人機接口技術也為拓展提升人類能力提供了一種可能的途徑。
這一切都非常令人驚訝興奮,技術頭一次和普通人的生活如此貼近,日常生活場景充滿了高科技元素。當然,這是全球技術的數字化未來圖景,各個國家的情況會有明顯差異。以數字經濟占比來說,發展中國家可能需要25年時間,才能趕上發達國家。
中國在大數據人工智能、新一代信息基礎設施等方面與歐美技術先進國家的差距遠比互聯網時代初期要小。從中國互聯網發展速度來看,我們有理由相信,只需更短的時間,中國就將進入科技創新強國行列。這是機遇,挑戰是我們在體制上還有很多不適應快速發展變化時代的結構,比如金融體系的魯棒性和金融監管的先進程度,而在開放觀念上,也缺乏對數字化金融發展趨勢的前瞻性。比如,面對區塊鏈通證,采用封堵和排斥的做法,沒有積極將其納入監管,可能會嚴重限制數據市場流通和數字資產形成,延緩中國數字化經濟發展進程。我們需要以更加開放的心態和周詳的準備,迎接迎面而來的技術創新大潮。
(編輯:臧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