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的事物（外三首）

李新勇

野花向天空敞開

野草向馬群和羊群敞開

一場秋雨向大地敞開

一束彩虹向過客敞開

逆光疾馳的車窗外

露水在草尖上成片成片地閃亮

跳動的光芒轉瞬即逝

寂寞在風中生長

柔弱的河柳把秋風攬入懷中

看慣風吹草地的羊群

目光柔和，欲言又止

一轉眼便枯黃的季節

閃爍著邊塞詩的光芒

屬于秋天的情緒

在體內和體外亂竄

它由來已久

曾被許多人寫進泛黃的書卷

它遷徙不斷

任何人都是亂竄的起點

獨樹和叢林

秋天的壩上，用盡所有的詞語

都顯得語言匱乏

他們說白樺林需要陽光穿透

才會有光影，才會有美圖

他們說那些獨處一隅的樹

是種子跟飛鳥、風、大地和雨水的

一次機緣，一次偶合

或者說一次上天注定的意外

我說，它們更像我們中的任何一個

有的人從一開始就像白樺林的樹

不管高矮胖瘦、俊俏丑陋

都別無選擇，在眾聲喧嘩里

隱姓埋名

而有的人從一開始就屬于孤獨寂寞

他的存在就是一片森林的存在

他獨自對抗風云雷電

獨自承擔水深火熱

本欲默默無聞

卻難掩其地標一般的莊重與顯赫

每頭羊背上都馱著一片

潔白的陽光

草原用流動的羊群犒賞跋涉者的深情

這里沒有活色生香的市井

沒有茶米油鹽的日常

沒有沖擊鉆的吼，沒有喇叭

沒有漫無目的的忙碌

患得患失的焦慮

在草尖和樹葉上呼嘯的風

講述大地的寧靜

每一頭綿羊的背上

都馱著潔白的陽光

草地上，盛夏還來不及隱退

各色的花朵盛開在羊群中間

把羊群點綴得五彩繽紛

可是，每一頭羊的背上都馱著

潔白的陽光

這使我想起昨夜看見的

天邊那顆亮得扎眼的星星

她與我發生的關系

僅存在于對視那一瞬

別的時候，她是她，我是我

世界的對與錯、優與劣

就像白天跟黑夜

相互切換，緊緊糾纏

無邊的牧草，收藏

牧羊人的歡樂和艱辛

任何一個過客在牧人眼里

都只是過客，他的羊群

每一頭背上

都馱著干凈的陽光，那種干凈

是潔白得近乎純潔的干凈

草原上的云

到草原的目的

不只是看牧草、馬匹和羊群

你應該好好看看那些

喊不出名字的云

她們是低空飛翔的高手

你站在小山頂上，她們斜纏在山腰

她們和天空組成白底藍花的青瓷

橫豎都干凈獨立

仿佛能觸摸大地

卻不會化為塵泥

看上去很矮

矮到一根草都能穿過一片云

以至于站成天邊的一棵樹

云朵是天上的詩人，一千年過去

仍然書寫著黃河遠上、天蒼野茫

天際低垂，像極一個情欲充盈的故事

只是一個姿勢保持得太久

多少有些單調，有些疲軟

抬頭打量安靜的白云，感覺

每一朵都是哲人

看透世間一切

卻保持清醒，堅守樂道

責任編輯 烏尼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