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彼此寫下半篇人生

文/姜雯議

24歲那年，當格蒂·特蕾莎·科里步入圣斯蒂芬教堂時，蔚藍的眼睛里倒映著教堂四周彩色的琉璃瓦，讓周圍的人無法看清她眼眶中的淚水。肅穆的教堂里，一位英俊的男人牽著格蒂的手，一起緩緩前行……

她的眼睛如海洋般迷人

格蒂是布拉格卡洛斯·弗爾杰南德大學醫學系里為數不多的女學生，不論走到校園的哪個角落，總會被大家關注?？枴れ车夏稀た评锸歉竦俚淖冯S者之一，這位跟隨身為海洋研究所所長的父親前往過大海的男孩，尤其喜歡格蒂那雙迷人的藍眼睛。“她的眼睛如同海洋一般迷人?！笨栕⒁曔^格蒂的眼睛后，就再也忘不了她，如同忘不了蔚藍的大海。

不過，這雙迷人的眼睛從沒為任何人停留。出生于布拉格猶太人家庭的格蒂，童年時被疾病困擾，因此，深深欽佩治愈自己的叔叔——一位優秀的兒科醫生。從那時起，她就篤定了學醫的志向。

大學第一次解剖實踐，尸體被運到了課堂上的手術臺，教授問道：“有沒有同學為我們演示一下所學的解剖內容？”所有人都被嚇住時，格蒂站了出來，卡爾也硬著頭皮站了出來。多年后，卡爾在回憶這件事時，表示自己站出來是受到了愛情的鼓勵。正是這一次合作，格蒂記住了卡爾的模樣。

不久后，格蒂和卡爾在學校旁的一處山頂相遇，他們相視一笑。兩人都喜歡在閑暇時爬到山頂，遠望布拉格這座古老的城市?！澳阒绬幔业母赣H曾告訴我，這座城市的名稱原本是門檻的意思。”卡爾指著遠方那層層疊疊的屋頂對格蒂說。格蒂微微一笑，她不經意發現，卡爾已經跨過了自己心里的門檻。

戰爭也無法阻擋的誓言

隨著彼此的熟悉，兩人變得形影不離，經常一起進行各種實驗。兩年后，第一次世界大戰戰況膠著，傷兵不斷增加，奧匈帝國開始從醫學院的男學生里征兵。1916年5月，卡爾入伍參戰。在前往烏克蘭盧茨克的前一天，卡爾向格蒂表白：“假如我能活著回來，那么請允許我向你求婚。”格蒂捂著臉龐啜泣，連連點頭。

卡爾離開以后，約定的信件遲遲未來，格蒂只能憑借報紙了解戰況。夏天一過，父親就把格蒂從醫學院接回了家，格蒂這才知道自己的祖國在盧茨克被俄國元帥布魯西洛夫率軍擊潰，也成為整個戰爭的轉折點。所有人都悄悄議論著失敗，而格蒂更關心的是自己死生未卜的愛人。格蒂惴惴不安地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收到卡爾的信：“俄國人瘋了一般，攜帶著炸藥沖進我們的壕溝，我們很多人都犧牲了，我也負了重傷，但幸運的是，俄國軍隊轉向羅馬尼亞，我們僥幸活了下來……我很快就能回來了?！?918年，負傷回到布拉格的卡爾，與迎接他的格蒂緊緊相擁。經過戰爭的洗禮，兩人的感情愈加深篤。即將畢業的兩人，整理了戰前的實驗數據，共同發表了一篇論文，這也成為他們此后合作的起點。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反猶主義在布拉格盛行，正如當年卡爾所言，這座德語意為門檻的城市，成為了戰爭與和平、激進與平凡、歡樂與悲傷共存的門檻。格蒂畢業后沒能在家鄉找到工作，只好前往維也納一家兒童醫院任職?？栆擦x無反顧地前往維也納。1920年，兩個人終于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彼此支持的別樣人生

婚后的生活沒有平靜太久，布拉格的風潮席卷到維也納?？柨闯隽烁竦僭卺t院里微妙的處境，于是申請了美國紐約州布法羅市國立惡性病研究所的崗位。1922年，夫妻二人遠渡重洋，他想象著未來的無限美好。沒想到，當時的美國非常輕視女性，盡管在卡爾據理力爭下，格蒂同樣獲得了研究所的崗位，但卡爾卻被私下告知，不允許其和格蒂一起進行研究?！白屗麄円姽砣グ?！”卡爾毫無顧忌地和妻子一起進行研究。

幾年來，雖然屢屢受到研究所的威脅，但卡爾把這些信息關在了實驗室門外，讓格蒂全身心地投入到研究工作中。當時人們已經認識到糖尿病的致病原因，卻不了解血糖如何為人體供給能量。格蒂向卡爾建議，轉變研究方向，進行血糖代謝的開創性研究。格蒂的想法得到丈夫的支持，兩人在7年時間里發表了很多有關葡萄糖新陳代謝的研究，特別是格蒂，在丈夫的支持下，發表了十余篇論文，奠定了她在生物化學領域的地位。沒想到的是，因為格蒂的出色表現，讓研究所其他男性格外嫉妒，破壞行為變本加厲。當格蒂和卡爾終于提出了人體能量代謝的“科里循環”后，卡爾為了保護妻子，決定離開布法羅。

康奈爾大學、羅切斯特大學……眾多常春藤名校向卡爾拋出橄欖枝，但是他們都拒絕格蒂入職。最終，卡爾選擇了接受格蒂的華盛頓大學。校長阿瑟·康普頓頂著重重壓力，希望這對青年夫妻可以取得更大的成就。

1947年，憑借糖代謝中酶促反應，卡爾、格蒂與貝爾納多一起獲得了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栐谕硌缟现v道：“我和格蒂的合作始于30年前，當時我們還是布拉格大學的醫學院學生，此后一直在繼續。我們的努力在很大程度上是互補的?！闭缢?，格蒂的意識為他們的研究開創了思路和方向，而在格蒂看來，卡爾的經驗和實驗素質為成功奠定了基礎。兩人就是這樣彼此支持。

就在獲獎的這一年，格蒂被查出患有罕見的骨髓癌。她并沒有放棄研究，而是在卡爾的幫助下，一直工作到生命的盡頭。數十年后，卡爾依然記得妻子對科學永恒的熱情，這也成為他繼續研究的動力。退休后，卡爾不僅擔任其哈佛大學的客座教授，還在馬薩諸塞州綜合醫院設立了實驗室。同妻子一樣，他在醫學事業上堅守到了最后一分鐘，用自己的努力紀念愛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