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玉葉 周佳琪
《我彌留之際》是一部由威廉·福克納創(chuàng)作的文學經(jīng)典,是與荷馬《奧德賽》、喬伊斯《尤利西斯》、塞萬提斯《堂吉訶德》相提并論的一部史詩作品。如今,對這部文學經(jīng)典的研究不勝枚舉,其中,多以意識流、存在主義的虛無觀和神話原型研究為主。本文從解構主義角度對文本進行探析,借以消除以往對該文本形而上的人性本惡詮釋觀。
1930年,福克納的意識流經(jīng)典之作《我彌留之際》出版,自此,中西方學者開始對這部作品進行各個角度的探析。例如,從神話原型角度將本德倫一家送葬的過程與《天路歷程》中的朝圣之路相比擬,抑或是貫以存在主義中的虛無主義來解釋事件的荒誕可笑,諸如此類。
解構主義理論復雜冗長,總的來說,解構主義是后結構主義的集中代表,而后結構主義是在對結構主義進行否定、反詰、駁難、叛逆中逐漸形成的一種哲學和文學批評理論。解構主義學者反對對文本進行一成不變的闡釋,同時反對邏各斯中心主義,認為文本的含義、內涵具有開放性,可以隨之進行改變。此外,在文本論上,解構主義家認為,文本在認識論上不斷進行消解乃至自我消解,在方法論上,解構先于、大于結構,可以作為對結構不斷消解的過程。也就是說,文本論上,解構主義學者反對結構主義一貫宣揚的形而上學的傳統(tǒng)。因此,用解構主義對《我彌留之際》進行闡釋,并不一定需要尊崇邏各斯中心主義的說法。在解構主義的詮釋下,迎來的是對以往理論闡釋的消解。
一、人性本惡
一直以來,西方人有人性本惡的思想淵源和傳統(tǒng),從柏拉圖的性惡論、亞里士多德的“人更接近于野獸而遠離神靈,多數(shù)人生性愚昧、懶惰、貪婪、殘忍”,到影響西方幾千年的基督教的禁欲、苦難思想,無不透露著人性本惡的思想觀。《我彌留之際》這部著作自然也受到傳統(tǒng)思想的浸染,評論家對主人公各種自私自利的舉止解讀,透露著人性本惡的觀點。然而,解構主義的“重估一切價值”和尼采“上帝已死”的口號顛覆了邏各斯中心主義。
長久以來,對福克納的小說《我彌留之際》中人物的評論,尤其是對本德侖一家的評析,呈現(xiàn)出一高一低兩種傾向。低的傾向以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蔑視他們,夸大小說人物的不足,把他們貶為“白人垃圾”并給予無情批評;高的傾向則拔高小說人物,把超越現(xiàn)實可能的哲理賦予小說人物,頌揚“貧窮的白人”的普遍人性價值。多數(shù)情況下,評論家持的是批評、鄙視的觀點,痛斥本德倫一家是”偽君子”,各懷鬼胎。因此,筆者從另一個角度借以消除原有的結構主義的形而上學觀,對文本進行另一角度的闡釋。
二、人性本惡外衣之下掩蓋的善意
(一)自私自利軀殼下勤勞體貼的安斯
安斯是一家之主,這是一個最飽受批評的人物,通常被學者稱之為愚昧無知,及一個極為懶惰、自私的人。正如歐文·豪所說,“福克納批評家對安斯非常苛刻,揮動道德的皮鞭抽向他那并不強壯的脊梁”。然而,安斯是否真的如評論家所說,是個十足的惡棍呢?此前的學者一貫喜歡從性惡論角度對安斯進行剖析,認為他是個十足的自我主義者:參與送葬完全是因為他想到杰弗里去換假牙,再迎娶個新老婆;他騙取德爾的錢;舍不得花錢給艾迪治病,還宣稱“她反正是要去的”;為了爭取三塊錢,剝奪了達爾和朱厄爾與艾迪最后道別的機會。沒錯,一定程度上,安斯可以說是一個自私自利者,但從另一方面來看,在這件自私自利外衣掩蓋下,其實還閃爍著安斯樂意為整個家庭付出的精神。
首先,他并不只是個坐享其成、只知道奴役孩子的人,甚至他年輕時還是個勤奮肯干的家伙。《我彌留之際》的第三節(jié)與第五節(jié)中,以達爾的視角下寫道:“爹的腳外八字得很厲害。他的腳趾痙攣、扭歪、變形,兩只小腳趾根本長不出指甲來,這都是因為小時候穿了家制的粗皮鞋在濕地里干活兒太重的關系。”可見,他并不完全是個懶惰、不務正業(yè)的人,他的腳因為干重活而變得畸形,這可以說明,他年輕時曾為家庭操持,努力工作過。
其次,對于艾迪,他也并不是一點兒也不關心她。他本可以在艾迪死后,拒絕送她去杰佛生入葬,在鄰居勸他不要跑到杰弗生埋葬艾迪時,他卻一直念叨:“我親口答應過她,我和孩子們一定用騾子能跑的最快速度送她去那兒,好讓她靜靜地安息。”可見,安斯并不是人們認為的十足的惡棍。
(二)冷血自私背后執(zhí)著高傲的朱厄爾
朱厄爾,一直以來都被認為是一個冷漠無情的人,他最受安迪的溺愛,卻不愿承認他的母親。科拉曾這樣評價朱厄爾:“雖然她懷朱厄爾的時候最最辛苦,對他最最溺愛最最寶貝,可是他不是發(fā)脾氣就是生悶氣,還想出各種惡作劇來耍弄母親,到后來連我也看不下去,不得不經(jīng)常給他一些釘子碰碰。朱厄爾是絕對不會來和母親告別的。他是絕對不會因為要和母親吻別而喪失賺三塊錢外快的機會的。他才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本德侖呢,不愛任何人,不關心任何事,除了挖空心思盤算怎樣花最小的力氣得到一件東西。”
其實,朱厄爾并不是科拉認為的最冷酷無情的人,雖然在錢財方面,他比較吝嗇,但對于艾迪,毫無疑問,他是敬愛的。只是由于生活的重壓和情感上的困境,他的脾氣變得固執(zhí)、古怪。第四節(jié),朱厄爾的自我內心獨白寫道:“我早就說過你們還是讓她安靜一會兒吧。又是鋸又是敲,老讓空氣在她臉上快快地流動她那么累根本沒辦法把空氣吸進去……”他擔心、憂慮艾迪的身體,認為錛子聲和鄰居的吵鬧聲會影響艾迪的休息;他厭惡其他人的拜訪,甘愿自己代替卡什受罪,認為這樣就不會引來鄰居的注意,這樣其他人就沒有機會把艾迪當作小丑似的觀看。他在以自己的方式倔強地守護著母親。
三、結語
從亞當、夏娃開始,關于人性善惡的論戰(zhàn)就從未停止過,無論是蘇格拉底的 “善是人的內在靈魂”,還是柏拉圖的性惡論,又或是基督教的原罪思想,從來都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對于《我彌留之際》的解讀也就不存在所謂形而上學的闡釋觀。筆者運用解構主義的手法,解構了以往評論家對本德倫一家的無情批判,本德倫一家雖然自私自利,但是在冷漠無情、自私自利的外衣下,還隱藏著他們對于家庭的熱愛,對完成承諾的堅定,以及在災難面前團結一致的精神。由此可以看出,對于文本的解讀并不一定要完全遵循形而上的方法,在新的時代,用新的方法論深入探析,也會有不一樣的解讀。
(南昌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