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壁畫中飛天形象的文化淵源與歷史演變

高詩雅

敦煌壁畫中飛天形象在中國傳統文化和西方先進文明的碰撞下，形成了獨特鮮明的地域性特征，從其藝術風貌上來看有著深刻意義。以敦煌壁畫中飛天形象為研究，對我國古代歷史、社會環境以及宗教因素進行深入剖析闡釋并從中探究其內在規律及發展演變過程，以此來豐富中國傳統文化在現代壁畫中的應用和理解，使之更有價值和參考意義。

在中國悠久的歷史中，藝術是不可忽視的一部分，而敦煌也是藝術的殿堂，敦煌的飛天壁畫，是敦煌文化的傳奇，也是敦煌的一張名片，同時這也是民族藝術的瑰寶，對于佛教藝術來說也是一種文化的傳承，不管是在什么地方，人們只要看到優美的飛天形象，就會想到敦煌的莫高窟。飛天形象的出現不單單是佛教文化的一種傳承，更多的是展現了一種文化的交融，飛天代表著中外各種民族文化的融合，可以說飛天形象更好地體現出了中華文化自身的博大以及深遠。也是集多種文化于一身共同構建而成的藝術形象。

從形態上看，飛天的形象一般是指舞者在天空中自由地飛翔。很多舞者腳踩著彩云展示出降落的姿態，有的舞者是把手舉起向上騰空的姿態，有的舞者是手捧著鮮花直沖云霄，還有的舞者是彈起古典樂器，載歌載舞，而飛天形象中身輕如燕的舞者，都有著長長的絲帶隨著風兒慢慢飄散，看起來就像是一朵朵美麗的鮮花，在天空中飄起、降落。飛天形象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們的神態，他們的神態表現出了自身的奔放以及瀟灑，讓人們對飛天藝術贊嘆不已，而其形象中對于服飾以及繪畫的造詣更是深遠，對后期的設計以及藝術的發展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從佛教的傳播上來說，印度是本源。佛經上記載，飛天是一種人們心中想象出來的神話，佛經中的飛神形象并不是人類的形象，而是自然飛人，飛神的形象并不是很美麗，但是在創作中他已經成了通往幸福快樂的使者。飛神并不依靠翅膀飛行，技術精湛的畫工們為飛天形象描繪出了長長的飄帶，也給予了他們輕柔的身體，讓人一看到飛天就能夠知道他們是在天上飛翔。可以說在敦煌的壁畫中，飛天形象，僅僅憑著這些飄帶以及輕柔的身體，就讓觀者感到輕盈自在。佛教的飛神形象是跟隨著宗教的傳播，一步一步地傳入了中國。最初的時候是沿著絲綢之路傳播進來的，這也是為什么在敦煌有飛天壁畫，因為敦煌地處絲綢之路的要塞，是不同文化交匯的重要地點。在佛教文化的不斷傳播中，飛天這一形象也開始進入藝術家們的視線，為中國藝術創造出了不同的色彩。

飛天文化的傳播歷史悠遠，可以追溯到十六國時期。飛天形象經過了十余個朝代的傳播，歷經了千年的風浪，在歷史長河中與中國本土文化進行碰撞，展現了不同時代飛天形象的特點，也成了研究中國歷史文化的重要依據。可以說，飛天形象一方面是對外來異域文化的一種展現，同時也是中華文化在吸收異域文化之后自身博大創造力的一種展現，展現出了文化的交融以及文化的凝聚。

飛天形象最早被引入是在北梁到北魏時期，那時的飛天形象還帶著濃郁的異域風情，但是北梁和北魏兩個朝代的飛天特點也有著一些明顯的不同。

先從北梁時期來說，北梁時期飛天的藝術特點主要還是仿照西域石窟中的飛天而創作的，不管是飛天形象的造型，還是飛天形象的面容以及色彩和繪畫技藝，每個方面都非常的相似。這個時期是因為當時敦煌地區的畫師以及工匠們并不熟悉佛教題材的藝術，也對飛天這種外來的藝術形式處于一種陌生的感覺，還是在臨摹的階段。這也就導致了這一時期的飛天形象，在運筆方面顯得比較豪放，在顏色著色方面也比較大膽，看起來顯得更加粗獷和樸素。

而當飛天形象傳播到北魏時期時，整體上還保留著西域飛天的特點，但是實際上已經發生了一些細微的變化，開始逐步地中國化。這時期飛天形象的臉型已經從原來的圓形變得越來越修長，面容也變得更加眉清目秀，這與中國的審美有著很大的關聯。可以觀察到，北魏時期的飛天形象身材比例相對于北梁時期變得越來越修長，飛翔的姿態也變得越來越多種多樣，不再只是單純地臨摹佛教繪本中的飛天形象，有的形象是在空中橫游，有的是在振臂騰飛，還有的形象是在向下飛，象飛翔的仙鶴一樣。

隨著飛天形象融入中國的時間越來越長，也開始更多地融入了中國文化。西魏到隋代時期的飛天形象已經進入了融合時期，這時的飛天形象，或多或少地發生了一些創新的變化，一方面有佛教的特點，同時也有著道教和西域飛天的特點，可以說是既有著西方的文化特點也有著中國文化的色彩。從西魏時期來看，在西魏時期的飛天更多的是講究寫意，在畫法上更多的是使用夸張的畫法。這時期的飛天形象大體上與北魏時期是相同的，但是卻呈現出了兩種風格，一種風格是典型的西域式飛天，而另一種就是結合了更多中原文化的中原式飛天。西域式飛天是以北魏時期的飛天形象為主，而中原式飛天是創新性的一種飛天，是融合了中國的道教飛仙以及印度的飛天的一種飛天形象。

再觀察北周，北周是鮮卑族建立的少數民族政權，統治時期相對來說比較短，但是在它的統治時期，在敦煌莫高窟營造了很多的洞窟。鮮卑族的統治者們十分崇尚佛教，并且與西域交好，這也就導致了在當時的莫高窟更多地呈現了西域式的飛天，這時的飛天形象，一方面面容比較圓潤，身體比較壯碩而腿比較短小，頭上一般帶著印度的寶冠，而上體大部分是裸露的姿態，在腰間一般都是系著長裙，而在肩處是圍繞著肩帶。一般的飛天形象都是以身軀比較短壯，而形態比較樸素笨拙為主，乍一看，這種飛天形象像極了北梁時期的飛天，但是他們的繪畫風格有著很大的不同。這時期的飛天形象繪畫中更多地展現出了中國畫的特點，把中國畫的線造型進行了合理的融合，對顏色的要求并不是十分的高，繪畫技藝開始逐漸地中國化，在畫面中還出現了很多樂師舞伎，可以說北周時期是飛天形象中國化的重要時期。

當飛天形象發展到隋代的時候，已經初步進入了鼎盛時期。這一時期的飛天形象姿態是最豐富的，同時也是形象最多的。在隋代的飛天形象非常講究動感，一般是以群體的形式出現，并不是以單個的形式出現。隋代的飛天風格，臉型不再是豐潤而是清秀，身材修長，衣冠服飾不僅有無袖的短裙，也有穿寬袖長裙的。飛行姿態，各種各樣，在隋代的洞窟里面，既有著眾多的西域式飛天形象，也有著更多中原式飛天形象，而中西合璧式的飛天形象自不必多說，可以說隋代的飛天很好地融合了中西方的文化，已經開始進行自主的探索和創新，向著中國化的方式在不斷地發展，為后期的鼎盛時期奠定了豐厚的基礎。

在經過了隋代的鋪墊之后，唐朝的飛天形象已經進入了鼎盛時期。這時期的飛天形象色彩相對來說比較飽滿，形象看起來富麗堂皇，其藝術形象已經是飛天形象的最完美階段，形象中已經很少能夠見到西域飛天的風貌，而完全是中國式的飛天形象展示。在唐代的飛天形象中主要是體裁的變化，唐代的飛天一般是用在大型的經變畫中，主要是以佛陀講經說法的場面為主，飛天形象作為散花，歌舞和禮贊而被存在，另一方面是在表現西方凈土以及東方凈土等極樂世界的歡樂中被展現。這時期的飛天形象，已經更多地由線條主導。而在唐朝的不同時期，飛天藝術也展現了不同的特點，在唐朝的前期飛天形象的變化，更多地體現在飛動的美之上，這和唐朝前期的政治特點和繁榮的經濟是分不開的，而發展到唐朝后期，飛天形象的藝術造型和儀式，已經沒有前期的歡樂和進取，而逐漸地變得更加淡雅，人的體態也變得越來越清瘦，也反映出了唐朝后期國力不斷衰敗的情形。

而當飛天形象不斷傳播到了五代到元代時期時，已經處于一個衰落的時期，飛天形象上大部分是繼承了唐代的特點，并沒有更多的創新，開始變得越來越公式化、規范化。飛天形象的藝術水平和風格特點，明顯地展現出一代不如一代的特點，五代和北宋時期的飛天形象并沒有任何創新之作，并且沒有了蓬勃的生機，越來越不受到重視，造型相對來說比較簡單，顏色比較清淡，色彩相對來說不富麗堂皇。而元代時期更是莫高窟的最后一個朝代，在這一時期的飛天形象中，主要是以線條為主，色彩的表現越來越減弱，在線條的構造上更加講究粗細變化停頓等，更多地呈現出自身的情感。元代的飛天形象并不是很多，大部分都是身體比較沉重，已經沒有了輕盈的飛動感，更沒有了佛教飛天的姿態和風貌，敦煌的飛天形象開始走向了衰亡。

從本源上來看，飛天的藝術形象是和佛教息息相關的，但是飛天形象的建立與中國的傳統文化也是有著不可或缺的關系，如果說敦煌飛天是本土文化的產物也不為過，可以說飛天形象是中華民族文化融合的一個代表，也是文化交融和碰撞的結晶，更是能夠很好地體現出中國的歷史變遷。

在飛天形象中，主要還是與中國早期的精神密不可分的。中國有著龍飛鳳舞的傳說，而在飛天形象中為這種分享提供了恰當的載體，也讓這種民族特色的形象更加的具體化。在道教的文化中，有著傳說中的神仙羽人，可以把飛天形象稱之為空中飛行的天神，而在佛教的文化不斷傳入之后，佛教的飛天和道教的飛仙，在藝術上產生了一種融合，但從飛天的造型上來看，就有著非常濃厚的中國特色，飛天造型中的人物形象在飛舞的時候，一般是頭部和肩以及足部等形成了一種扭曲，展現出一種S型，這和中國傳統文化中的人體表象，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中國的女樂舞蹈一般都是以S型為主，而且還體現了龍飛鳳舞的印象，所以說飛天的形象很好地讓中國的原始文化被喚醒，也為佛教的傳播提供了相應的基礎。

我們可以發現，在飛天形象的不斷融入中，繪畫技巧已經發生了極大的改變，更多地展現出了中國的點線記憶，中國傳統繪畫的基本就是點線藝術，其也成了飛天藝術的主要表達手段。在不同的時代，盡管藝術風格有著很大的不同，但是都是以點線藝術為主，他們的點線藝術發展也跟隨著中國的歷史變遷而不斷地變化，一方面飛天形象不斷地上下飛舞，把佛法的世界渲染得更加飄逸出塵，另一方面中國獨特的線條技藝更加讓這種飄逸出塵完美地呈現，二者實現了最好的融合，讓飛天形象帶有了更多舞蹈的味道，得到了充分的展示。

行文至此，可以發現敦煌的飛天藝術單從藝術形象上來說，它就不僅僅是一種文化的藝術象征，而是多種文化的融合體復合體，盡管飛天形象的故鄉是在印度，但是敦煌的飛天形象卻是包含了印度文化、西域文化以及中原文化，是三種文化共同孕育而成的，它的形象不僅代表著佛教的形象，更有著中國古典道教的思想，是在中華文化的不斷交融中不斷融合形成的。可以說敦煌的飛天形象是中國藝術家們的創作，是世界美術史上的奇跡，敦煌的飛天形象并沒有隨著時代的過去而消亡，他們仍然鮮活著，在新的歌舞藝術中，在設計藝術中都有著飛天形象的展示。可以理解為飛天形象已經從傳說中的天國降落到了人間，成了在人們心目中不斷傳遞美的傳播者，讓人們受到藝術的啟迪，同時也能夠得到美的享受。

作者單位：廣東省廣州市南沙區中鐵建環球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