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貿易、全球化及全球價值鏈對就業和工資水平的可能影響

凱瑟琳·西米諾·伊薩克斯

摘? ?要：國際貿易是推動就業、提高工資、促進收入分配的眾多因素之一，對一國經濟發展來說具有凈積極影響。隨著國際貿易和國際投資的快速增長，經濟全球化進程不斷加快，全球價值鏈發展不斷向前推進。一方面，可以創造高效率、高收益和高增長;另一方面，也對一國經濟或某個行業帶來一定的擾動，增加風險隱患，需要政府運用財政政策或者貨幣政策來促進經濟增長，并對國際貿易中受損者給予一定的補償。

關鍵詞：國際貿易;全球化;全球價值鏈;就業;工資

中圖分類號：F830?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674-2265（2021）05-0027-04

DOI：10.19647/j.cnki.37-1462/f.2021.05.004

一、關于國際貿易的經濟學分析

（一）國際貿易發生的原因

經濟學主要研究如何最有效地利用稀缺資源。根據經濟學基本理論，國際貿易之所以發生，是因為通過貿易活動可以改善貿易雙方資源配置，提高福利水平。在比較優勢的基礎上，每一個國家都可以生產自己擅長生產的、效率較高的產品，然后通過國際貿易換回自己不擅長生產的、效率較低的產品，從而提升整體福利水平。與沒有貿易活動的國家相比，國際貿易可以使一個國家充分利用自己的要素資源，生產更多的產品，獲得更多的消費。

進口而不是生產那些自己并不擅長生產的商品和服務，是國際貿易的主要優勢所在。就美國情況來看，美國可以通過國際貿易進口以下產品和服務：一是國內無法生產，或者國內可以生產，但生產成本非常高，不如進口合算;二是國內可以生產，但相比之下，外國企業生產成本更低、效率更高、價格更便宜。很明顯對于這些產品和服務，進口比自己生產更有利。

需要關注的是，受全球價值鏈分工的影響，美國的一些進口商品中包含了許多原本由美國制造的零部件，例如計算機中的半導體;另外一些進口商品中包含了許多原本由美國生產的原材料，例如 T 恤衫的原棉。通過國際貿易，美國消費者可以購買到價格更低、質量更高、種類更多的產品，從而提高了消費者的購買力，一定程度上抑制了通貨膨脹。 生產企業可以獲得成本較低的原材料，有效地提高了企業國際競爭力。廣闊的海外市場為國內企業提供了規模經濟的機會，即通過擴大生產規模以降低平均成本，增加規模收益。國際貿易還帶來更多的市場競爭，促使企業加快創新研發，從而極大地提高了勞動生產率，有力地推動了經濟增長。

（二）比較優勢理論及其發展

在19世紀初期，經濟學家戴維·里卡多（David Ricardo）提出了比較優勢理論，這一理論的主要觀點一直延續到今天。戴維·里卡多認為，即使一個國家的所有商品生產都比其他國家更有優勢、更有效率，世界各國進行專業化生產、參與國際貿易活動也是有利的，而且是互利的。也就是說，一個國家具有絕對比較優勢，能夠以比其他國家都低的成本生產某種商品，但就這個國家自身的情況來比較，由于存在機會成本，該國生產A產品可能比生產B產品的成本更低，生產A產品對于這個國家來說仍然具有比較優勢。為此，這個國家可以大量生產并出口A產品，然后用出口A產品獲得的收益購買B產品。這樣同樣能夠從國際貿易中獲得更多收益。

經濟學理論的發展，進一步拓寬了比較優勢理論，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21世紀以來隨著全球價值鏈的興起而日益復雜的國際貿易模式，解釋了全球價值鏈中關于多個國家生產單一商品的不同階段，解釋了服務貿易和數字貿易以及數據和技術的跨國流動。

（三）比較優勢與專業化生產

由于勞動力、物質資本（工廠和設備）、人力資本（技能和知識，包括企業家才能）等生產要素的自然稟賦差異，造成各個國家之間的比較優勢不同。經濟學理論表明，一個國家利用自己相對豐富的生產要素進行生產就擁有了比較優勢。例如，與其他國家相比，美國的高技能勞動力相對豐富，低技能勞動力相對稀缺，如果在某一產品（如飛機的設計和制造）的生產過程中需要大量使用高技能勞動力，那么美國企業就具有比較優勢。此外，各國之間生產技術水平的差異也有可能造成比較優勢的差異。但當前信息和通信技術革命以及數字貿易的新平臺已經打破了技術和知識跨國流動的障礙。

（四）政府在國際貿易中的作用

政府可以通過多種政策措施間接和直接影響某些產業的比較優勢。具體來講，間接影響包括消除腐敗、保護產權、打破貿易和投資壁壘、建設包括運輸和通訊在內的基礎設施、加強專業技術教育和培訓等;直接影響是指政府出臺政策支持那些具有重大戰略意義的、但需要在初期給予扶持的產業部門，相關政策主要包括補貼政策和關稅政策。政府通過政策措施調整為促進戰略產業發展提供財政資金支持，當這些產業得到一定發展之后，相關支持政策將逐步退出，這是美國產業政策的基本理念。長期以來，關于美國產業政策一直存在爭論。從歷史上看，盡管這種干預措施會為一些社會群體或利益集團帶來收益，但也會帶來巨大的成本，具體包括資源配置扭曲、社會福利水平下降等。一些經濟學家認為，通過直接干預政策而產生的貿易保護主義會傷害一個國家的貿易活動和投資活動，降低經濟效率，破壞市場競爭。

（五）產業內貿易、規模經濟與規模收益

產業內貿易是指一個國家對于同類產品既有進口又有出口，或者說，通過兩個國家雙邊貿易交換兩國同一產業所生產的產品。同類產品是指可以相互替代的產品，有同質和異質之分。同質產品是指性質相同、可以完全相互替代的產品;異質產品是指性質不同、不能完全相互替代的產品，其差異可能體現在品牌、款式、性能或售后服務等方面，比如，日本向美國出口轎車，同時又從美國進口轎車。產業內貿易還包括中間產品貿易，即某些產品的半制成品或零部件在兩國之間的貿易。產業內貿易的主要特點是發達經濟體之間的大量產品流動，這些發達經濟體具有較為相似的資源稟賦和發展水平。這一貿易模式表明，除了比較優勢原理之外，還有另一種國際貿易的基本原理，即利用規模經濟或增加規模收益。也就是說，生產規模越大，就越有效率。

二、國際貿易能夠影響就業和工資水平嗎？

（一）國際貿易的成本收益分析

從美國經濟來看，國際貿易是推動就業、提高工資、促進收入分配乃至福利水平變化的眾多因素之一。現在人們已經達成如下共識，即國際貿易對于一國經濟來說具有凈積極影響。國際貿易的收益包括更有效的資源配置、更多的市場競爭、規模經濟以及通過更低的價格和更多的消費者選擇來增加消費利益。由于競爭加劇、效率提高和消費者福利提高，國際貿易發展可以促進一國經濟發展。根據世界銀行的數據，過去25年，全球貿易自由化和投資自由化使極端貧困人口減少了一半。但是，我們也需要看到，由國際貿易所帶來的收益不一定能夠在各經濟體之間或者在每個經濟體內部平均分配。有時國際貿易會對一國經濟運行帶來擾動，比如失業和低工資可能集中在某些地區，也可能集中在進口敏感行業。

經濟學分析表明，從國際貿易中獲得的收益通常會超過成本，問題是如何對國際貿易的受損者進行補償，如何使他們也能夠從國際貿易中獲利。一些經濟學家認為，從成本和效率的角度考慮，通過政府的政策調整來補償那些在國際貿易中受損害者的做法，要遠遠好于為了使人們避免貿易損失而抑制市場競爭、強化貿易保護的做法。同時，從政治學的角度來看，對于那些在國際貿易中受損而無以為生的家庭和居民進行政府救助是維持自由貿易的道義力量。但是，一些專家認為，無論過去還是現在，美國政府對那些在國際貿易中受損者的補償是不夠的。

（二）國際貿易與失業率

從理論上講，國際貿易也會在其運行過程中“創造”或“減少”就業機會，就像科技創新、技術進步等其他市場因素一樣。當一個企業出于各種原因從一個地方遷移至另外一個地方時，失業也會在國內貿易中發生。因此，貿易自由化不僅可以在同一經濟部門內部，而且可以在同一產業內部產生不同的影響。例如，一家汽車公司可能會關閉一家生產傳統汽車的工廠，或將其搬遷至海外，同時擴大另外一些企業的生產規模，并且讓這些企業生產高級汽車。從整體上看，貿易會使就業機會轉移到那些具有相對優勢的國家或地區。在這一過程中，就業結構可能會發生變化，但不會產生凈就業損失。世界銀行、世界貿易組織和國際勞工組織的一項研究表明，從長遠看，較高的國際貿易水平與較高的經濟增長速度及較高的就業水平呈正相關。有關數據也表明，在一個國家的失業人口中，由國際貿易所造成的失業占比很低。2001—2016 年，由于制成品貿易的擴大，美國每年凈失去了15萬個工作崗位，占典型年份下崗工人的1%。雖然有些工作崗位會被取代，但是，多數失業工人會在其他企業就業。

（三）國際貿易與工資水平

從經濟學理論上講，國際貿易通常會提高對貿易產品貢獻較多的資產要素收入水平，比如增加對美國的資本和高技能勞動力的回報;與此同時，減少對貿易產品貢獻較少的資產要素的回報，比如降低美國的低技能勞動力的工資水平。因此，在其他因素不變的情況下，進口增長，特別是增加那些來自擁有大量低技能勞動力的經濟體的進口，可能會降低美國進口行業中的低技能勞動力的工資水平，即使他們也能夠從低價的進口商品中受益。美國低技能勞動力面臨越來越多的低成本生產者的競爭，這些生產者主要來自發展中國家。全球價值鏈的發展導致一些美國跨國公司將低價值和勞動密集型產業轉移到海外，同時在美國國內保留其業務的高端部分，而這些業務通常需要高技能勞動力。此外，出口行業的美國工人平均收入水平一般要高于非出口行業。

三、國際貿易與全球化、全球價值鏈和國際投資

（一）如何理解經濟全球化

一般而言，經濟全球化是指世界各國經濟的日益融合，特別是商品和資金的跨國界流動。經濟全球化涉及商品和服務貿易、資本流動和資產貿易（例如貨幣、股票）、技術轉讓以及勞動力的跨國界流動。到目前為止，經濟全球化已經經歷了多個歷史輪回，包括去全球化，即全球化放緩或逆轉。

經濟學家將最近一次經濟全球化的時間定義為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的幾十年。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運輸工具發展和通信技術進步推動了世界經濟一體化，減少了各個國家之間的地理障礙。此外，各國政府和多邊組織都在努力減少那些人為阻礙國際貿易的因素，包括關稅、配額、補貼、移民管制和資本管制等，推動了經濟全球化發展，使得國際貿易增長率一直快于經濟增長率。1960—2019年，國際貿易占全球生產總值的比例從25%增加到60%。全球外國直接投資存量從1980年占全球生產總值的6%增加到2019 年的42%。盡管大多數經濟學家認為，經濟全球化有力地提高了全球的福利水平，但是，關于經濟全球化是否使得一些群體比另外的群體更多地受益，以及經濟全球化是否加劇了一個國家內部收入不平等的爭論仍在繼續。“使全球化為所有人服務”還只是人類的理想。

（二）如何認識全球價值鏈

為了實現高效率生產，全球價值鏈將生產過程分散到世界各地，并通過跨國公司實現價值鏈不同部分的整合。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在自由貿易協定和貿易自由化的推動下，企業越來越多地圍繞著全球價值鏈來構建國際貿易體系，每年約有2/3以上的國際貿易是通過全球價值鏈進行的。這意味著國際貿易方式正在發生轉變，中間產品貿易已經遠遠超過了制成品貿易。這種轉變使得貿易數據變化對美國經濟的影響越來越難以解釋，因為常規貿易數據并未將制成品和農產品的貿易價值歸因于中間產品。

全球價值鏈發展不斷向前推進，但是，最近全球價值鏈的潛在風險和脆弱性也越來越多地顯現出來，尤其是那些集中在特定地區或者依賴單一供應商的企業。2020年新冠肺炎大流行表明，由全球價值鏈在各經濟體之間所建立的相互依存關系，可以創造高效率、高收益和高增長，但同時也會使各國經濟更容易受到外部沖擊，包括其他國家中間產品供給的中斷。

也就是說，全球價值鏈會給世界帶來很多好處，但同時也會產生額外成本，并且增加風險隱患。為了減輕風險和脆弱性，企業應當重新考慮業務發展模式，建立產品儲備，增強生產彈性。同時，也可以通過建立較短的、本土的、區域的價值鏈來降低和分散風險。所有這些變化可能會在不同行業中有所不同，這主要取決于供應商和客戶的位置，以及各國政府的對外貿易和對外投資政策。

（三）如何理解國際投資

國際貿易和國際投資流動是相輔相成的，長期以來，外國直接投資支持跨國公司開發和運行全球價值鏈，使跨國公司能夠在全球范圍內組織生產，進行中間產品或零部件的貿易，并轉化為最終產品。因此，其被認為是國際貿易發展的主要驅動力。

美國公司在國外進行直接投資的主要目的是向國外市場出售商品和服務，企業希望通過這種方式進一步接近客戶，以評估不同國家消費者的不同偏好和不同風格。例如，美國公眾偏好SUV汽車而日本公眾喜歡小型汽車。根據美國跨國公司的最新數據，2018年美國外國子公司的銷售額中有12%來自美國母公司，58%的銷售額來自東道國的本地市場，30%的銷售額來自其他國家。但也有一些企業通過在國外建立業務聯系來替代出口，或者獲得國外的優質原材料和廉價勞動力。與此同時，外國公司也會在美國進行直接投資，以進入美國市場，并且獲得美國的高技能勞動力和其他資源。

四、全球化、全球價值鏈與就業和工資水平：再分析

通過國際貿易和國際投資以實現全球一體化，再加上某些生產階段的專業化，可能會對國際市場造成擾動，從而引起人們對于“離岸”或“外包”所形成的制造業持續向那些勞動力成本較低的國家轉移的擔憂。例如，一些美國公司專注于與科技創新相關的高端活動，而將零部件生產和最終產品組裝外包給海外供應商和國外生產商。大多數經濟學家認為，全球化和貿易自由化不會對美國的整體就業造成較大影響，但是，美國勞動力收入波動和一些部門的就業波動是客觀存在的。在這里，將制造和裝配轉移到國外就會減少美國制造業的就業崗位，但同時也會增加美國其他行業的就業崗位。根據經濟學原理，國際貿易主要影響的是就業崗位的構成，而不是就業崗位的總量。如果國際貿易促進一國經濟增長，這個國家是有可能實現充分就業的。如果經濟增長放緩，不足以滿足充分就業時，需要政府運用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來促進經濟增長，進而增加國內就業。

關于經濟全球化對勞動力工資的影響，可以有兩種方式：一是降低那些面臨更多外國競爭的美國低技能勞動力的工資;二是通過提高資本回報率來提高勞動力的回報率。研究表明，在發達經濟體，引起勞動報酬下降的因素中至少10%是由全球化程度提高、全球價值鏈發展、進口所帶來的壓力以及那些來自勞動力成本低的國家競爭所貢獻的。與此同時，全球化對美國工資不平等的影響較小，占比僅為 10%—20%。

The Possible Impact of International Trade，Globalization and Global Value Chains on Employment and Wage Levels

Cathleen Cimino Isaacs

Translated by Wang Yu

Abstract：International trade is one of factors that promote employment，raise wages，and facilitate income distribution，which has a positive impact on a country's economic development. With the rapid growth of international trade and international investment，the process of economic globalization continues to accelerate，and the development of global value chains continues to advance. On the one hand，it can create high efficiency，high income and high growth; on the other hand，it can also cause certain disturbances to a country's economy or a certain industry，thus，potential risks increase. The government needs to use fiscal policy or monetary policy to promote economic growth and compensate those who suffer from international trade.

Key Words：international trade，globalization，global value chain，employment，wag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