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藝術歌曲《長相知》的音色音響分析

肖牧青

《長相知》是一首以漢樂府古詞為歌詞，吸收了昆劇旋律特點和古琴演奏技法的古典藝術歌曲。整首作品情感細膩，旋律悠揚婉轉、和聲色彩變化多樣、歌詞如泣如訴，表達了一位女子對愛情的忠貞不渝和對愛人誓死追隨的決心。本文主要以《長相知》的演唱和音樂形象，以及鋼琴伴奏在作品中的應用為主進行分析，介紹這首古代藝術歌曲的音色音響。

一、作品簡介

《長相知》是我國當代著名作曲家石夫以漢樂府古詞《上邪》創作的一首中國古典藝術歌曲，主要描述了一位癡情女子對于愛人癡情不悔的熱烈信念。作曲家將漢樂府詩詞與昆劇旋律特色完美融合，又吸收了古琴的演奏技法，并采用了鋼琴伴奏，運用富有韻味的民族和聲，仿佛實現了古代和現代的隔空對話。戲曲元素及古琴裝飾音的運用讓這首歌曲的旋律在繼承傳統的同時，又透著其特有的靈動和俏皮。這首歌曲對演唱者的氣息、張力的控制，以及戲曲唱法長音、倚音的把握，韻味、感情的運用都有著極高的要求。

二、《長相知》演唱和音樂形象的分析

歌曲《長相知》短小精煉卻意蘊深厚，旋律舒展自由，不拘泥于固定的曲式結構，卻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引領著旋律走向，作曲家巧妙地運用了裝飾音和顫音為旋律潤色，使歌曲聽起來余韻悠長。《長相知》為4/4拍，是四個樂句構成的一段體，調性為五聲C羽調式，伴奏部分也是刻意模仿我國古代鐘磬演奏的聲音，歌詞在演唱時根據旋律稍有改變，使聽者如同置身于中國古代樂器演奏的環境中。

第一句“上邪”意為對著上天起誓，體現了女子對愛情的忠貞。筆者認為在演唱第一句時應參考古琴的演奏方式，演唱“上”字時應像揉面團一樣，第一拍與第二拍之間做到聲斷氣不斷;在演唱“邪”字時要帶著對愛情的堅定信念，有意模仿古琴的悠揚婉轉，每一個倚音都要著重演唱。整句長達11拍，中間不可換氣，這就對演唱者的氣息控制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在節奏方面，演唱者要參考我國戲曲散板節奏，隨著歌曲的旋律，感知音樂走向，使樂句像瑤琴一般悠長徐緩、如泣如訴，將聽者的情緒帶入到歌曲的意境中，使聽者眼前浮現帶著滿腔熱忱、有著堅定眼神和信念的女子指天為誓的畫面。

進入第二句，旋律開始呈現下行，節奏更加豐富，還加入了顫音，樂句織體也拉得更寬，在休止符后應唱出“i”的音頭，表達內心的憂思。由于音區較低，因此演唱者要以情帶聲，同時注意氣息的沉穩、保持演唱位置，還要效仿古琴演奏“吟”的技法，唱出起承轉合的悠長婉轉感，凸顯當時封建保守的時代背景下，女子為了追求愛情，雖有猶豫但還是毅然決然投身愛情的堅定、果敢。

第三句：“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歌詞描寫的是五種在大自然中不可能出現的景觀，旋律走向先揚后抑，后逐句上行遞進，形成波浪形，“乃敢與君絕”一句達到全曲的最高音。演唱者要注意情感和力度的把控，此句的旋律出現了四次上行四度的跳進，演唱者的氣息要提前做好支撐的準備，以便準確唱出音高。這五種在自然界不可能出現的奇觀和一句比一句強烈的情緒襯托了誓言的可信度，也更加突出了女子的堅定不渝。

第四句是全曲的高潮，由三個“長相知”構成。這句歌詞一改前三句較長的樂句構成，由兩個短樂句加一個長樂句構成。第三個“長相知”是前兩個“長相知”節拍的疊加，在演唱時要區別三個樂句，演唱前兩個“長相知”時要逐漸將之前熱烈奔放的情緒和音色收斂起來，到第三個“長相知”時，要盡情釋放情感、氣息和張力，用一種類似宣泄的演唱來表達女子對愛情至專至純的堅決態度。

三、鋼琴伴奏在《長相知》中的應用

《長相知》的鋼琴伴奏采用民族調式的和聲平行進行，以民族和聲中獨特的柱式和弦為伴奏織體，保持了音樂的古典韻味。現代音樂作曲技法的加入為這首古代藝術歌曲披上了“新衣”，細致地刻畫了少女的形象。

引子部分的伴奏呈現三層效果：第一層，左手伴奏每兩拍在每小節的強拍位置分別以八度音奏出C羽調式的骨干音確定調性，模仿古代鐘磬沉穩、莊重的音色;第二層，中間伴奏聲部在中音區調式內使用二度音“do”代替三度偏音“re”的代替音和弦，做每小節強拍位置休止，弱拍位置演奏兩個八分音符，好像是在模仿古人敲擊鐘磬時的音色，與第一層伴奏相得益彰，營造古色古香的氛圍;第三層伴奏則在較高音區演奏，旋律靈動明快，又加入了倚音，模仿鐘響磬鳴的音調，織體從宮音開始做四度鄰音級進，第一拍宮音到三度音程的使用、第二拍角音與上方四度羽音到徵音與上方四度宮音的進行是為了規避六度偏音“變徵”（la），由于代替音和弦的加入與四度音程平行級進，塑造了一位充滿悲傷的少女形象。

代替音和弦和附加音和弦一般較少用于樂曲開始、交替調式、轉調等需要明確調性的片段中。但是在《長相思》中，這兩個和弦的使用使鋼琴伴奏富有特色，比如在第二層伴奏中，每小節的弱拍位置都是用節奏性以兩個八分音符的柱式和弦組成，以代替音商、徵和，穿插偏音音級所構成的四度和弦，并貫穿全曲;《長相思》的第一、二句開頭和結尾還出現了商、徵、宮和弦商的附加六音和弦。這種功能性不明確的和弦的使用給作品帶來了一種朦朧而又輕盈的和聲色彩，豐富了五聲調式的和聲音響。

底層的伴奏以調式內的骨干音做節奏性八度支撐，高層伴奏以主調手法模仿主旋律，織體為四度和八度音程，平行級進。底部伴奏層為聲樂演唱提供調性的支撐，頂層伴奏與主題相呼應，起到了強化主題的作用。

整體伴奏中偶有偏音的出現，多為經過音和輔助音性質，但有兩處的使用頗具特色。例如作品第7小節、第15小節處的底層伴奏根音降la，在C羽調式中是偏音變徵。兩個音均在由宮、商、角三個音構成的相同主題旋律中。由于主題旋律的重復兩次宮音，調性感明確，所以，在伴奏中加入偏音可以使主題聲部的張力變大，和聲音色也更加飽滿。

四、結語

中國古代藝術歌曲《長相知》由漢樂府詩詞《上邪》改編而來，作曲家在對這首古代音樂進行二度創作時，既保持了作品本身古典的韻味，又運用了現代的作曲技法，將作品風格和時代需求保持了高度統一。時下，越來越多的作曲家開始對古詩詞進行二度創作，這是因為作曲家意識到了我國優秀傳統文化的價值，有助于傳承和發展我國古代傳統文化。人們在學習現代音樂的同時，要不斷領悟古代音樂的美，在學習新音樂的同時，不斷探究古代藝術歌曲的價值。

《長相知》的旋律既吸收了昆劇的旋律特點，又結合了古琴的演奏技法，因此演唱者要有超高的演唱技巧，還要對中國的傳統文化、音樂美學和人文思想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將這些元素融會貫通，體會歌曲傳達的感情，真正演繹出歌曲的美。

（華南理工大學藝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