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海濤
[摘? 要]
1982年,中共中央黨史工作小組成立。在近20年里,小組成員始終堅持實事求是的原則,不斷完善自我,發揮各自所長,在集體領導下又各有分工,為黨史、新中國史的編研工作付出了大量心血。在中共中央黨史(工作)領導小組的支持和指導下,黨史、新中國史的經典著作順利出版,全國黨史、新中國史編研工作有序推進;黨史、新中國史工作的地位不斷提升,工作日益規范,一些重要的史實也得到了澄清,從而最終推動黨史、新中國史工作的進一步開展。
[關鍵詞]
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黨史、新中國史;馬克思主義史學
[中圖分類號]? D220? ? [文獻標識碼]? A? ? ?[文章編號]? 1009-928X(2021)03-0025-10
隨著中共黨史研究的不斷豐富和發展,黨史研究愈加成熟,越來越多的研究開始對中共黨史史學史及史學理論展開討論。有研究發現,改革開放的開啟使得黨史研究逐漸向學術化回歸,這既得益于大的社會環境,得益于各學術研究機構(學術共同體)的努力,但更與中共中央的大力支持有直接關系,其中,中共中央黨史(工作)領導小組功不可沒。然而,目前卻鮮有研究論及這一小組,一些敘述對其名稱與存在的時間也多存抵牾。事實上,中共中央黨史(工作)領導小組不但對黨史工作有著重要的推動作用,對新中國史工作同樣如此,其在組建之初就提出要加強黨史、新中國史的編研工作,并開展了具體工作、提供了相應指導。有鑒于此,本文根據當事人文集、傳記、回憶錄等各類資料,對這一機構的名稱及時間、成員構成及分工、所開展的工作、影響等方面展開討論,揭示其在黨史、新中國史工作中的重要意義。
一、名實之間:從中共中央黨史工作小組到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
在既有敘述中,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有時也被稱為中共中央黨史工作領導小組,還有時候被稱為中共中央黨史工作小組,那么,三者究竟有多大的區別?是否像一些研究者敘述的那樣有一個明顯的變化?此外,這個機構存在了多長時間,其成員組成及分工如何,目前也并不清楚。因此,有必要對其名稱、存在的時間、成員組成等進行梳理,以厘定相關史實。
(一)名稱及時間:對中共中央黨史工作小組與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史實的考訂。2014年出版的《胡喬木傳》中寫道:“1982年4月離任(作者注:指原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主任一職)后,作為中央黨史領導小組副組長,仍然指導該室和全國的黨史研究。”由此可見,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似乎成立于1982年,名稱也是如此。但事實上,在對這個小組進行敘述時,既有中共中央黨史工作小組,也有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還有中共中央黨史工作領導小組;在時間上既有明確的劃分,但更多時候還是籠統敘述。久而久之,這就造成了時間的模糊性和名稱的混亂。這些既有敘述也是建立在包括當事人敘述的相應材料之上。1991年,胡喬木在撰寫《中國共產黨的七十年》題記時提道:“在1988年8月中央黨史工作領導小組第二次會議上。”同樣,薄一波也幾次提到“中央黨史工作領導小組”。其中,1991年4月,薄一波在《若干重大決策與事件的回顧》一書的前言中也提道,這本書的寫作得到了“中央和中央黨史工作領導小組的關心、指導”。這些親歷者的敘述都是可靠的材料支撐,但問題在于為何會造成這種現象,因此,需要回到歷史現場對這種現象的形成做一番梳理。
不難發現,關于這個小組名稱的差異主要在于“工作”二字,而其差異的關鍵就在于何時出現變化。與此同時,還需特別注意的是,這些敘述并未提及這個小組結束的時間。
原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常務副主任龔育之在《黨史札記》中兩次對這個小組的歷史有所回顧,其內容大致相當。在《關于黨史教科書的審定》一文中,他提道:“1982年成立的黨史工作小組于1988年3月改為中央黨史領導小組,楊尚昆為組長,胡喬木、薄一波為副組長。”《我所知道的陸定一》一文則提道:“1982年2月成立黨史工作小組,1988年3月改為中央黨史領導小組,組長楊尚昆,副組長胡喬木、薄一波,副組長后來又相繼加上了鄧力群、胡繩。再后來如何變化、現在情況如何,已經不清楚了。”結合前文,可以肯定的是,中共中央黨史工作小組成立于1982年,而1988年3月改為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也可以基本肯定,但“再后來如何變化、現在情況如何”則需要進一步考察。
之所以可以基本肯定在1988年3月改為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除前文所提供的證據外,也還有其他證據。2007年薄一波去世后,《人民日報》刊登其生平,提道:“1988年3月,薄一波同志任中央黨史領導小組副組長。” 從當時組織機構的調整工作中也可以找到證據。“1988年中央直屬機構改革。8月1日,中共中央決定,撤銷中央黨史研究室、中央黨史資料征集委員會,組成新的中央黨史研究室。1989年1月,中央書記處同意,黨史研究室是直屬中共中央的黨史研究機構和黨史工作部門,仍為正部級事業單位,實行主任負責制。在中共中央和中央黨史領導小組的領導下,進行黨史研究、編寫黨史、編輯、出版重要黨史書刊……”讓人疑惑的是,在1988年3月以后,為何薄一波、胡喬木等親歷者會給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加上“工作”二字,稱之為“中央黨史工作領導小組”。筆者以為,這應該是其多年來在中共中央黨史工作小組工作的習慣使然。
那么,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又是何時結束的呢?從目前所披露的資料來看,這個小組并未正式撤銷,但有一個逐漸交接工作的過程。有研究發現,“黨的十四大后,為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要求,新一輪的中共中央機構調整啟動”,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作為“黨中央12個議事協調性委員會和領導小組”之一被保留,其“具體事務由中央黨史研究室承擔”。1994年10月,中央直屬機構再次進行機構改革,明確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的任務之一就包括“承擔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的具體事務,為中共中央解決有關黨史的問題提供資料和意見,完成中共中央交辦的黨史方面的工作”。此后,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的活動不斷減少,至2001年后,便不再活動。據當代中國研究所原所長李力安回憶:“2001年初,當代所的體制有所變化,由初建時期直接隸屬中央黨史領導小組領導,行政事務由中國社會科學院代管,轉而主要由中國社會科學院領導。”這也進一步印證了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工作的結束。
(二)成員組成及分工。從1982年2月開始,從中共中央黨史工作小組到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從胡喬木、薄一波、楊尚昆到后來新增的鄧力群、胡繩,這個小組一直強調團結協作,共同做好黨史、新中國史工作。在一些重大會議上,這些成員均會出席。如1990年3月8日至13日,薄一波、胡喬木、楊尚昆均出席了經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批準召開的全國黨史工作部門負責人座談會,并就黨史工作提出了建議和期望。此外,在處理一些重要工作、在涉及個人回憶錄等相關著述的編撰時,彼此也會不斷交流、請益,力求工作萬無一失。“1991年6月26日,胡喬木給黨中央寫報告,提出成立編寫組寫《回憶毛澤東》一書的計劃。”“這個報告是寫給中央黨史領導小組的楊尚昆、薄一波、鄧力群轉報總書記江澤民、中辦。”
在黨史工作中,胡喬木理論功底強、學識淵博,故一直在這個小組中承擔著重要的工作。據楊尚昆回憶:“黨史、國史、軍史上的一些重大問題,我都同他商討,求得合乎實際的認識,作出適當的處理。”《胡喬木傳》對胡喬木做如下評價:“自1951年發表《中國共產黨的三十年》以后,胡喬木即以中共黨史專家著稱……可以說,從事和指導中共黨史研究、編撰和宣傳,是他畢生的事業,成為他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而且,“胡喬木在擔任國務院學位委員會主任委員時為自己填寫的學術職務,用的是四個字:‘黨史學者”。可見,胡喬木為黨史工作的全身心付出。作為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的一員,胡喬木既要做宏觀上的指導,又做了大量細致性的工作。據原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副主任沙健孫回憶:“僅就我1986年底到研究室工作以后的情況來說,他找室的領導班子集體或單獨找我個人談黨史工作,就不下二十次;每次談話,他都提出有關黨史工作的若干重要問題,并且常常發表一些獨到的精辟的見解。”除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等黨史工作機構外,胡喬木還十分注意加強新中國史工作。據楊尚昆回憶:“1990年夏天,他又同我和一波同志商量,把開展國史研究提上日程,向中央提議成立當代中國研究所,請力群同志指導,一方面編寫中華人民共和國史(即新中國史,以下不再一一注明——作者注),一方面為將來建立國史館做準備。”由此可見,胡喬木在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中所承擔的重任。
1994年8月,時任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主任的胡繩增補為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副組長,承擔了小組工作中的重要任務。其實,胡喬木1992年9月去世后,胡繩就已經肩負起黨史工作的重擔,接過了胡喬木此前的任務,在成為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副組長后,這種角色更為明顯。
1990年,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向中共中央提出籌建當代中國研究所,此后,鄧力群增補為小組副組長,主要負責中華人民共和國史工作。“在中央黨史領導小組和鄧力群指導下,中華人民共和國史這門新學科從此進入了一個創立并逐步發展的新階段。”其中,鄧力群以建設當代中國研究所為中心,快馬加鞭開展起新中國史工作。據李力安回憶:“力群同志投入精力最多的還是當代所的科研工作,也就是國史研究工作。在他親自擬定的1991年工作計劃中,制訂了‘邊建所,邊開展研究工作的指導方針。在這一精神的指引下,他一邊領導建立、健全所內業務機構和制度建設工作,一邊有計劃地開展國史研究工作。”確實,在增補為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副組長后,鄧力群就全身心投入到新中國史工作中。1990年12月1日至4日,當代中國研究所在西安召開中華人民共和國史編纂工作研討會。“在研討會上,鄧力群就國史研究和編纂工作的意義、指導思想、研究范圍和具體要求等問題發表了講話。”此后,他更是全身心投入到新中國史的編研工作中,為這項事業嘔心瀝血。
二、以史為鑒:黨史、新中國史編研工作的有序開展
中共中央黨史工作小組成立之初便注意到要加強黨史、新中國史研究,并著手編寫黨史、新中國史史書。與此同時,從中共中央黨史工作小組到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一直強調對黨史、新中國史編研工作的指導,從而為黨史、新中國史工作的良好開展奠定了基礎。
(一)編寫黨史、新中國史,開展黨史、新中國史研究。
1.編寫《中國共產黨歷史》(上卷)(后修訂為《中國共產黨歷史》第一卷)和《中國共產黨的七十年》。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共產黨一直嘗試寫一本完整的黨史史書,但終未進行。1980年1月,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成立,胡喬木任主任。到任不久,他就提出編寫一部大型的《中國共產黨歷史》的任務。 胡喬木憑借深厚的黨史理論功底和所積累的大量寫作經驗,為這本書的編寫提供了很好的指導。與此同時,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也對此書的寫作給予了高度關注和支持。正如此書在正式出版的后記中所寫:“中央黨史領導小組關心本書的編寫,小組副組長胡喬木同志審閱過部分書稿,并就黨史編寫原則和書稿內容多次給予指導。”《中國共產黨歷史》(上卷)的成功出版,奠定了中共黨史歷史書寫的重要范本,為此后的黨的史書編撰打下了基礎。據《人民日報》1991年6月24日報道:“為紀念中國共產黨誕生70周年,出版部門近幾年積極編寫出版有關新書。據不完全統計,這方面的選題目前已超過300種,從今年初開始陸續與讀者見面。在這批新書中,馬克思主義的重要文獻引人注目。黨史黨建方面的研究專著、叢書中,最突出的是中央黨史研究室編寫、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國共產黨歷史(1921—1949)》……它的出版,將向讀者提供一個具有權威性的中共黨史版本。”
《中國共產黨歷史(1921—1949)》即《中國共產黨歷史》(上卷)。同年稍晚出版的《中國共產黨的七十年》也與前者一樣,成為黨史史書上的雙峰,為此后的黨史書寫提供了范本。當《中國共產黨的七十年》剛出版時,就有學者指出:“如果可以把1951年出版的《中國共產黨的三十年》一書看作是中國共產黨建國執政后中共黨史學的開創之作,那么1991年問世的《中國共產黨的七十年》一書則以其同樣意義而成為新時期黨史學的良好開端。”截至2012年,“這部著作在國內發行近800萬冊,是迄今為止發行量最大的黨史著作,對推動黨史教學、研究和宣傳產生了很大影響”。《中國共產黨的七十年》從編寫到出版也同樣凝聚著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的心血。
1990年3月8日至13日,在全國黨史工作部門負責人座談會上,薄一波、楊尚昆等先后提出要盡快寫出一部完整的黨史。所謂完整,即從1921年中國共產黨成立至當時的黨史。不過,編寫一部時間跨度大、內容豐富的黨史著作,這對于編寫者來說無疑是一項嚴峻的挑戰。為此,胡喬木把這項工作抓得很緊。會后,胡喬木“立刻布置黨史研究室草擬出一份寫作《七十年》的提綱。4月20日,他看了提綱后說:對歷史要有一個觀察點,發表評論要有個思路……1990年8月27日,胡喬木又邀幾個人來談《七十年》這部書,鄧力群、胡繩都參加了”。在確定提綱后,由胡繩統領此書的編寫工作。1991年8月8日,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開會討論此書,參加的有楊尚昆、胡喬木、鄧力群、胡繩。胡繩在會上詳細地報告了此書的“編寫經過、一些重要問題是怎樣處理的、存在的不足”,“他報告時,胡喬木作了多次插話,主要是講一些人和重要事件如何表述。報告完后,鄧力群、楊尚昆先后發言,對這本書作了肯定。胡喬木接著提出:我現在雖然寫封信都很困難,但我愿意為這本書寫個題記,表示對這本書負責”。1991年9月7日,《人民日報》第4版刊登了胡喬木為《中國共產黨的七十年》撰寫的題記。胡喬木在題記中對此書撰寫的前后經過予以記敘,表示“它正好是大家盼望已久的一部中等篇幅的內容比較完善而完整的黨史”。
1991年8月,《中國共產黨的七十年》出版。10月8日,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在北京召開《中國共產黨的七十年》《中國共產黨歷史》(上卷)出版座談會。會上,胡喬木指出:“這兩部書的成功,同中央黨史工作領導小組的指導、督促和關心分不開。”
2.編寫《中華人民共和國史稿》。1978年1月11日,時任中國社會科學院院長的胡喬木在中國社會科學院制訂科研計劃和規劃的動員會上指出:“現代歷史,我們已經有了鴉片戰爭以后的,民國以后的,以至五四以來的歷史研究,但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的歷史,現在還沒有著手認真地進行研究,要趕快著手研究。”如前所述,開展新中國史研究,編寫新中國史,也成為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的一項重要工作。1990年12月,鄧力群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史編纂工作研討會上指出:“編纂好中華人民共和國史是廣大理論工作者義不容辭的責任,也是堅持社會主義道路的迫切任務。”他進一步要求:“廣大理論工作者,用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來研究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歷史,大力收集和整理有關的各種文獻、資料和信息,聯系當前國際形勢的變化,編纂好中華人民共和國史。”由此可見,鄧力群對編寫、研究新中國史的迫切性、必要性和可操作性都進行了比較詳細的解答。此后,當代中國研究所也將編寫新中國史作為重要任務。2012年國慶前夕,《中華人民共和國史稿》順利出版。此時,“力群同志已臥病在床,身邊同志將樣書送給他,他將書稿貼在臉頰上,反復撫摸,潸然淚下。其情其景,令在場的人無不為之動容”。由此可見,《中華人民共和國史稿》的編寫始終是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的一項重要工作,更是中共中央交付的一項光榮任務。《中華人民共和國史稿》的正式出版,也標志著黨史、新中國史編研工作雙星閃耀,都取得了重大進展。
3.撰寫回憶錄等著述。作為黨和國家歷史的親歷者、見證者,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的成員通過多種方式撰寫了自己的回憶錄等著述,將親身經歷傳之后世。而這項工作,既與他們個人的辛勤付出有直接關系,但同時也離不開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成員之間的互相幫助和支持。據薄一波在《若干重大決策與事件的回顧》的前言中回憶,他的這部書稿得到了“中央和中央黨史工作領導小組的關心、指導”。確實,在薄一波撰寫此書的過程中,鄧力群等人也提出了許多修改意見。1991年3月31日,薄一波在給時任中共中央顧問委員會副秘書長、薄一波著作編寫組負責人陳威的信中便提道:“力群說改的地方,照改。我批注就不能一一說了。”這就說明,他們一人的回憶錄撰寫凝聚著整個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的心血,這既反映了他們對黨史、新中國史工作高度負責的態度,也說明他們對待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工作的一絲不茍。這在其他回憶錄中也有很明顯地體現。經過他們的努力,在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的大力支持下,薄一波的《若干重大決策與事件的回顧》《七十年奮斗與思考》等著作、胡喬木的遺著《回憶毛澤東》、楊尚昆的《追憶領袖戰友同志》等著作順利出版。這些回憶性質的著作披露了大量史實,對一些歷史事件的關鍵環節進行了鉤沉,成為研究黨史、新中國史必引的經典文獻。
(二)指導黨史、新中國史編研工作有序開展。在主持編寫黨史、新中國史著作的過程中,中共中央黨史工作小組、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都強調對編寫黨史、新中國史的指導。一方面,要求各地征集資料,做好黨史的編撰工作,另一方面,也要求開展好新中國史的編撰工作。尤其是在涉及重要議題、重大題材方面,更需要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進行把關、指導。
在黨史編撰方面,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對黨史編撰的具體工作提出了相應要求。其中,在20世紀90年代之前,這種指導還較為具體。例如,1984年12月11日,楊尚昆在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革命烈士傳》編委會召開的第三次編輯工作會議上講話時指出:“為革命烈士立傳意義重大,沒有人物的活動就沒有歷史。要用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來寫傳記,對立傳的烈士作出公正的評價,既不能夸大他們的作用,也不能抹煞他們的功績。”到20世紀90年代后,這種指導更為宏觀而具有引領性,集中體現在幾次全國黨史工作會議上。1990年3月8日,在全國黨史工作部門負責人座談會上,胡喬木等人都對黨史編研工作提出了宏觀而具體的指導意見。胡喬木強調:“對黨史資料的征集、整理和研究工作要進一步深入、精密化,充分占有、利用一切可靠的史料,搞清歷史真相和來龍去脈,寫出內容翔實、有說服力、吸引力、戰斗力的歷史論著。”由此可見,胡喬木等人對黨史編研工作求真務實的態度。
為進一步做好社會主義時期黨史資料的征編和課題研究工作,此后幾次全國黨史工作會議均提出了相應的要求和指導。1993年4月,全國黨史工作部門負責人會議將“加強社會主義時期黨史資料征編和專題研究工作”作為主要議題和此后黨史部門的主要任務提了出來。同時,還制訂了《社會主義時期中共黨史資料征集、編纂的第一批選題》。這個選題規劃,包括全國性的選題28個,地方選題73個。
在聽取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的指示精神后,各地一方面對會議精神進行了傳達和學習,另一方面也抓緊時間開展黨史資料的征集、編研工作。例如,1990年4月24日,中共北京市委黨史研究室主任郎冠英在北京市黨史工作會議上傳達了中央會議精神,并在會上確定將北京黨史工作重點“由以征集、整理、編纂資料為主,轉變到以研究為核心,把征集、整理、編纂、研究四個方面的工作融為一體”。在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的關心、指導下,大批黨史資料集、工具書、著作出版發行。例如,新中國成立前的18冊《中共中央文件選集》以及《中國共產黨組織史資料》《中國共產黨歷史大辭典》等大型工具書的出版,均得到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的重視和指導。
如前所述,在幾次全國黨史工作會議上,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均強調要加強對社會主義時期黨史的編研,事實上,新中國成立后,黨史和新中國史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共生局面。對社會主義時期黨史的編研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對新中國史的編研,而對新中國史的編研同樣也是與社會主義時期黨史編研的互動。《當代中國》叢書的編寫,便得到了中共中央黨史工作小組的大力支持,鄧力群出任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副組長后,這項工作得到進一步加強。與此同時,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還對新中國史的編研工作提出了相應的要求和指導。1990年12月,中華人民共和國史編纂工作研討會就此后的新中國史研究和編纂工作提出了具體的設想和要求:“抓緊把《當代中國》叢書編好、出齊;黨中央和國務院各部委,各省、自治區、直轄市,凡已出版《當代中國》叢書行業卷或地方卷的,應盡快開展國史有關專題或地方簡史的研究和編纂;中國社會科學院和各部門、各地區的社會科學研究機構配合國史研究和編纂任務,確定和承擔一批研究項目及具體課題;由國家教委選定若干高等院校編寫國史通用教材和有關參考資料,并擬議編寫中等學校及初等學校使用的通用教材;請有關軍事院校根據軍隊實際需要,進一步編好國史教材,以便在全軍進行教育。”此后,新中國史的編研工作得到了進一步加強,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也對這項工作不斷提出新的要求和指導。
除在召開的全國黨史工作會議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史工作會議上提出指導意見外,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還通過各類學術會議對黨史、新中國史的研究提供具體指導。一方面,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針對黨史人物研究提出了科學的指導意見。例如,1989年10月29日,胡喬木代表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參加李大釗研究學術討論會,他在發言中高度評價了李大釗的豐功偉績,同時還就黨史人物研究談了自己的看法,認為:“像李大釗這樣重要的歷史人物,他們的歷史本身,就是黨的歷史的一部分。我們應當聯系當時的歷史環境對他們進行實事求是的分析,作出客觀的評價。我們越是實事求是地評價黨史上的人物,越是如實地寫出他們的思想、活動及其特點,我們的黨史就越是真實、生動,越是具有說服力和感染力。”另一方面,就重大歷史事件、重要史實等問題的研究,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也在不同的場合提出了殷切希望和具體指導。例如,薄一波在給紀念中國抗日戰爭勝利50周年學術討論會的賀信中指出:“我國的史學家和理論工作者,在對抗日戰爭歷史的研究中,要特別重視對黨的歷史經驗的研究和總結,寫出史料翔實,立意新穎,無愧于我們時代的科學巨著。”這些科學的論斷和實事求是的指導方法,既體現了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孜孜矻矻的工作作風,更體現了他們堅持用馬克思主義理論指導黨史、新中國史研究的踏實學風。
三、垂范后世: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對黨史、新中國史工作的重要影響
從1982年到2001年,從中共中央黨史工作小組到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這個小組成為中共中央在黨史、新中國史工作中的重要助手。這個小組通過大量工作加強了對黨史、新中國史工作的領導,既提升了黨史、新中國史編研工作的地位,又有助于編研工作的規范,還對一些史實予以澄清,從而最終有力地推動了黨史、新中國史編研工作不斷向前發展。
(一)提升并鞏固了黨史、新中國史編研工作在黨的工作中的重要地位,有助于貫徹中央各項精神。中共中央黨史工作小組自成立之日起就代表中共中央負責黨史工作,“人選由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會討論確定”,是中共中央在黨史工作中的得力助手。這也可以從1982年5月2日,胡喬木在給時任中國社會科學院副院長的宦鄉的一封信中可以看出。胡喬木在信中指出:“關于《中國抗日戰爭史》……請提出具體意見后直接寫信給我和尚昆、一波同志(中央黨史工作小組),不要寫信給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那樣就無人答復了。”從中共中央黨史工作小組到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這個小組的角色和任務基本上沒有變化,為中共中央做好在黨史、新中國史領域的領導工作,對于提升黨史、新中國史工作的地位具有重要作用,也有助于貫徹中央各項精神。
“胡喬木認為黨史工作是黨的工作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和黨的其他思想工作一樣,是為著支持黨的領導,堅持中國的社會主義事業。因此,不能把黨史工作看成是平靜的、書齋里的事業,它是在思想斗爭最前線的一項戰斗性的工作。”因此,1990年3月,胡喬木在全國黨史工作部門負責人座談會上所提出的六條建議中,第一條便是“認清黨史工作的戰斗性”。在這次會議上,楊尚昆也提出:“希望各級黨委要重視和加強對黨史工作的領導。要注意培養一批年輕同志,使我們的黨史工作興旺發達。”對于新中國史的編研工作也同樣如此。1990年12月,中華人民共和國史編纂工作研討會上也強調:“開展當代中國史的研究,系統地深刻地總結中國人民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歷史經驗,編纂中華人民共和國史,是一項重要的工作”,“這項工作與當前現實聯系密切,可以為黨和國家大政方針的制定和實施提供歷史借鑒,也可以為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提供豐富生動的歷史教材”。
針對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的指示和要求,各地黨史工作部門均予以高度重視,并將其落到實處。例如,1994年12月22日,時任中共四川省委常務副書記的宋寶瑞在傳達同年11月全國黨史研究室主任會議精神時指出,“黨中央和中央黨史領導小組,對這次會議非常重視”,“要充分認識黨史工作的重要地位和作用”,各地要“切實加強對黨史工作的領導”,“從本地實際出發,認真做好‘健全機構、穩定隊伍、充實力量、提高素質工作,認真改變個別地方重視不夠,領導不力的狀況”。
對于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的工作,黨和國家領導人也給予高度評價,這無疑也進一步提高了黨史、新中國史工作的地位,有利于更好地貫徹中央的各項精神。1994年11月21日,胡錦濤在出席全國黨史研究室主任會議時發表講話,指出:“我們黨歷來十分重視黨史工作和對黨的歷史經驗的研究,把它視為關系黨的鞏固、發展和人民事業取得勝利的一項重要工作。”“十多年來,在黨中央、中央黨史領導小組的領導下,在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的關懷和軍隊、地方許多老同志及各有關方面的支持下,各級黨史部門做了大量富有成效的工作,基本上完成了黨在民主革命時期歷史資料的征集和黨史編纂的任務,社會主義時期黨史的研究和編纂工作也取得了重要的進展。”
(二)有助于規范黨史、新中國史編研工作,加強了黨史、新中國史的綜合研究。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對黨史、新中國史的編研工作提出相應的要求,這也有助于規范黨史、新中國史的編研工作,更有助于對黨史、新中國史開展綜合研究。
其一,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的成員均具有深厚的理論功底和豐富的工作經驗,對黨史、新中國史的編研工作提出了相應的理論指導。前文已述及,胡喬木強調了黨史工作的戰斗性,他同時又強調了黨史工作的科學性,從而形成了胡喬木關于黨史研究的理論方法。對此,《胡喬木傳》歸納為五點:“研究黨史要注意四面八方”,“這樣注意了四面八方寫出來的黨史,才能不只是一線一面,而是立體的”;“要詳細地占有材料,進行深入的調查研究”;“要搞清楚理論問題,通過黨史表述這些理論”;“要按照實事求是的原則,認識、評論和解釋黨史上的問題,作出從歷史到邏輯的總結”;“要寫得脈絡清楚,生動感人,既有學術價值,又有閱讀價值”。這些關于黨史研究與書寫的理論方法涵蓋了黨史編研工作的方方面面,在這之下又有一些具體展開,從而對開展黨史編研工作具有直接的指導意義。除胡喬木外,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的其他成員也對黨史、新中國史的編研工作提出了相應的理論指導。對于如何開展新中國史研究,鄧力群指出:“研究和編纂國史,離不開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以及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黨的文獻資料的指導。新中國的歷史是全面發展的歷史,應當全面地研究,更要學習好馬克思主義歷史科學方法論,掌握理論武器。同時,還要花點時間學習歷史科學,做到歷史的實證科學研究方法和理論的邏輯思維方法的結合,達到歷史的和邏輯的統一。”這些理論方法的提出,對于規范黨史、新中國史的編研工作無疑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其二,在指導黨史、新中國史工作包括編寫黨史、新中國史的過程中,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也適時提出相應的要求,從而有助于規范全國黨史、新中國史工作的開展。1994年11月,胡繩在全國黨史研究室主任會議上提出:“研究社會主義時期包括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前和以后黨史的目的,是論證具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的理論和路線在總體上的正確性,同時也是論證在中國條件下建設社會主義的長期性和艱難性。”這其實也是要求各地做好黨史、新中國史的綜合研究,回答我國在社會主義建設道路中所面臨的理論問題。此外,對于一些黨史、新中國史中的重要內容,對于出版物的審定等,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也提出了相應的要求。據龔育之回憶,以前黨史的出版均由中央批準,而《中國共產黨歷史》(上卷)《中國共產黨的七十年》的出版,都是經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批準,是以“中央黨史研究室著”的名義出版的,這也是中國共產黨探索出來的黨史書稿審定的現行的模式。其實,在編寫、審定黨史、新中國史書籍的過程中,無疑也有助于規范黨史、新中國史編寫。
其三,經典黨史、新中國史著作的成功出版,為全國各地類似工作的開展提供了可供遵循的范本。1991年10月8日,胡喬木抱病出席《中國共產黨的七十年》和《中國共產黨歷史》(上卷)出版座談會。胡喬木在會上指出:“這兩本書的成功,表明我們的學術界、理論界有工作能力,還可以同樣寫出更多的好書來。”這說明,經典馬克思主義黨史著作的成功出版,為此后的編研工作提供了范本,有助于進一步開展相應工作。2010年7月,原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副主任石仲泉在《光明日報》撰文指出,《中國共產黨的七十年》《中國共產黨歷史》(上卷)(《中國共產黨歷史》第一卷)、《中國共產黨歷史》第二卷,這3部大書,如同博物館的鎮館之寶一樣,將是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的鎮室之作。確實,這些典范之作具有重要的垂范作用,對規范黨史編研工作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同樣,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成員個人著述的出版也具有這種意義。
(三)對黨史、新中國史中的諸多問題進行撥亂反正,為黨史、新中國史的編研、教育提供了學術支持。胡喬木要求黨史工作要堅持實事求是的原則,因此,他在指導編寫《中國共產黨歷史》等大型黨史書籍時,要求要把這些問題寫清楚。據沙健孫回憶,在《中國共產黨歷史》中,“對于像古田會議的背景、中央蘇區肅清‘AB團、‘社會民主黨和富田事變、百團大戰、延安審干和‘搶救運動、1947年土地會議、共產國際和中國革命的關系、抗戰勝利前后蘇聯對中國革命的影響等等這樣一些有爭議的、比較敏感的問題”,胡喬木都明確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見。書中最終對這些史實予以了澄清,有些還是胡喬木親自加寫的。《中國共產黨歷史》(上卷)出版后,有論者指出此書“最大特色是對近年國內外有關著作中多次涉及并有種種誤傳的幾個黨史上的重大問題,進行了客觀的論述和公允的評價”。
除在編寫黨史著作的過程中對一些史實予以還原外,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還對一些黨史人物、事件進行了澄清,體現了馬克思主義史學實事求是的重要原則。1985年春,《瞿秋白文集》編輯組長溫濟澤代表文集編輯組向胡喬木匯報工作情況,指出:“過去我們對瞿秋白這樣一位探討中國革命理論和革命道路的先行者似乎重視不夠,評價不足,應該重新作出實事求是的公正的評價。”胡喬木表示同意,并報告了中共中央黨史工作小組。6月18日,中共中央召開瞿秋白就義50周年紀念會,楊尚昆代表中共中央作了重要講話。講話中說:“瞿秋白同志是中國共產黨早期的主要領導人之一,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卓越的無產階級革命家理論家和宣傳家,中國革命文學事業的重要奠基者之一。”這表明中央對瞿秋白的歷史進行了撥亂反正,這也有助于此后的學術研究和歷史書寫的開展。此外,在一些重要的歷史事件中,中共中央黨史領導小組也鼓勵開展實事求是的研究工作,從而糾正了此前在黨史、新中國史敘述中的一些錯誤,既體現了馬克思主義史學實事求是的原則,又有助于推動黨史、新中國史編研工作的進一步開展。
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當代中國研究所《當代中國史研究》編輯
(責任編輯:劉? 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