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建超
社會,就是江湖;江湖,就是圈子。混社會就是混江湖,混江湖就是混圈子。這是馬梳理自己梳理出的人生哲學,他自樂于可以混跡在各種圈子里如魚得水。
混圈子得有資本,馬梳理最大的資本就是有資本。建筑行業打拼了幾十年,腰纏萬貫已經不足以說明他的經濟實力了。在老街,沒有他馬梳理拿不下的項目,他馬梳理也從來就沒有為資金犯過愁。馬梳理的說法是,哪個圈子里咱都有人。
馬梳理的女兒,快三十的人了,還在裝嫩撒嬌熱衷于追星。有位流量“小鮮肉”來老街撈錢,吸引了眾多的“粉絲”去車站迎接。馬梳理的女兒在冰天雪地里等了幾個小時,人凍得跟條死狗樣,也沒能與明星合個影,氣得回到家里罵天喊地,趴在床上哭得梨花帶雨。
馬梳理不屑地說,不就是要進個娛樂圈子嗎,屁大點事。
馬梳理的一個工程竣工,花大價錢來請明星站臺,點名要那位流量“小鮮肉”。馬梳理女兒陪著“小鮮肉”吃飯游玩,得意得把朋友圈都刷爆了。馬梳理也投資了幾部電視劇,成了掛名的制片人,馬梳理自以為是進了娛樂圈的人。
馬梳理的老婆五十出頭了,各地吃喝游玩膩歪了,居然想搞文藝創作了。源于她參加了女友的作品討論會,聽著別人口中對女友的贊譽之詞,嫉妒的火就燎得她寢食難安。
馬梳理老婆女友高中與她同班,女友那兩把刷子蒙得了別人蒙不了她,寫一百個字就得有二十個錯別字,現在居然也是什么詩人作家了。
馬梳理老婆也要當詩人,當個詩人太簡單了,把一天的吃喝拉撒睡分行記錄下來就是詩了。
她寫了一首:中午,老公要吃炸醬面,我要吃水餃,女兒要吃米飯。結果,我吃了老公的炸醬面,老公吃了女兒的米飯,女兒吃了我的水餃。想吃的都吃不到,不想吃的卻把肚子填飽。
馬梳理的老婆一天就寫了二十多首,連晚上馬梳理激情地在她身上膩歪了不到五分鐘就成了自由落體的時候,她都在寫詩中。
寫了一堆的詩卻沒有地方發表,馬梳理老婆就掉頭發。
馬梳理說,不就是發點文章嗎,屁大點事。
馬梳理就出資贊助老街詩社搞新詩大獎賽,馬梳理還是評委。
馬梳理老婆的詩由詩社的秘書長親自潤色,不但獲得了一等獎,還發表在內刊上,配有修正過的連自己都認不出來的大照片。
馬梳理還被聘為詩社的名譽社長,馬梳理說進了文學圈。
馬梳理在老街圈子里混得風生水起,可就是有一個圈子他始終進不去,馬梳理的說法是混不進大院圈子。
馬梳理上初中到高中,非常羨慕從機關大院走出來的學生。他們幾乎個個都是昂首挺胸天不怕地不怕的德性。大院的學生對馬梳理這樣家在農村的同學基本上就不搭理。
大院男女生不但說話玩耍,還敢手拉手一起走。尤其是胖乎乎的紫花,有時還死乞白賴地讓高年級的明凡背著走,明凡總是推開她,想美事,我還想叫人背呢。嫉妒得馬梳理眼睛冒火,恨不得把紫花背在自己背上繞著操場跑。這些大院子弟做事情行動一致,遇到事情也抱團,他們自然而然就是個圈子。
馬梳理安排了飯局,在老街最排場的酒店請同學吃飯聚會,還故意把自己和明凡紫花安排在一桌。
飯局開始,大院子弟們自動圍在另一桌,吆五喝六,就不在意被冷落在一邊的馬梳理。
紫花還是那樣大大咧咧的豪爽,護著明凡不讓他多喝,替明凡大杯大杯地灌酒,把自己喝了個不省人事。
馬梳理要送紫花回家,紫花醉醺醺地擺著手,我才不讓你送呢。我要明哥送我,明哥你得背我走。紫花摟著明凡,厚厚的乳房擠壓在明凡肩膀上,酸得馬梳理牙根癢癢。
馬梳理努力幾次,該吃的吃了,該玩的玩了,他還是融不進人家的圈子。
罷了罷了,這個圈子成了馬梳理心中的痛。
馬梳理在江湖上混得張牙舞爪,不想卻出了事故。馬梳理承建的大橋工程用了劣質材料,還未竣工就坍塌了,造成十幾個人傷亡。
馬梳理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混進了監獄。
服刑人員放風時,馬梳理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了明凡,明凡低著頭彎著腰,沒了往日的趾高氣揚。一個小牢頭還踢他,欺負他。
馬梳理出頭為明凡解了圍,明凡感激地拉著馬梳理的手,說以后我們就是弟兄了。
晚上,馬梳理躺在涼涼的鋪上,想著與明凡在監獄相遇,內心五味雜陳,他終于和明凡混進同一個“大院”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