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著別人的車，奔向別人的家

張振華

蘇晨是我為完成特稿而采訪的一位代駕師傅，他來自河南駐馬店，屬于北漂一族。1990年出生的蘇晨有12年駕齡，是位老司機，相比40歲以上的代駕，蘇晨還算有競爭力。蘇晨說，自己年輕身體好，能熬夜，所以他選擇了做全職，凌晨時分接單可以多賺一些錢。

和大多數代駕師傅一樣，蘇晨之所以選擇這個職業，是因為代駕行業門檻低，容易進入。一張駕齡兩年以上的駕照，一份無犯罪記錄證明，一件馬甲、一頂頭盔，一輛折疊電動車，一個雙肩包，培訓兩個小時，測試一下科目二，就可以營業了。雖然代駕公司要拿走20%多的費用，但相對其他行業來講，收入分成還算透明。出多少力氣，賺多少錢，自己看得見，摸得著，蘇晨覺得比較容易接受。

對蘇晨來說，代駕掙的就是一份辛苦錢。蘇晨每個月能賺1萬多塊錢，這在代駕師傅中，算是一個最普遍的水準。他給自己定了個目標，確保每個月給在老家的妻子轉7000元，給自己留下3000元錢。除了極個別的天氣惡劣的日子，蘇晨不會讓自己閑下來，閑下來，他會想孩子，惦記家里人。每天，蘇晨都刻意讓自己忙起來，累起來，夠忙夠累就沒空想太多了。只要跨上那輛花2800元錢買來的電瓶車，不停地往前跑，看著代駕費滴滴地發到手機上，一切的勞累和煩惱都能拋在腦后。

深夜，代駕師傅蘇晨在街頭等待接單。

等客人的時候，蘇晨會忙里偷閑，掏出手機，翻看下家人照片。今年回家過年時，他帶著妻子和兩個兒子一起爬山、逛街，拍了一些合影、視頻。對蘇晨來說，妻兒、父母，就是他生命里的光，是他最大的動力，為了他們，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他都覺得值得了。

這些年，蘇晨走過的地方不少，他覺得多走走看看，對自己是一種促進。對農村人來說，城市生活能給自己帶來新的體驗，開闊眼界。只要回老家焦莊鄉，蘇晨就會帶上妻子和孩子去西平縣城或者駐馬店市里走走看看，逛逛街，爬爬山，看看公園和景點。一家人盡最大可能地體驗和享受下輕松的生活，也彌補一家人分離的虧空和遺憾。盡管對自己的未來仍然有些迷茫，蘇晨仍然期盼著，等賺的錢多一些，他要買個好一點的房子。還要把留守老家的老婆、孩子接來北京多住幾天。他想帶著妻兒去天安門、故宮、長城、北大、清華等地方好好看一看，讓妻兒看一看他為生活拼搏流汗的地方，看一看首都，他也希望等到兒子長大后，可以在北京或者某個城市里建立自己的美好生活，成為城市的常駐人。

采訪的這段時間的每天晚上，我走在代駕師傅們中間，和他們一起堅守在寒夜的街頭，守在車庫、酒店、飯店、酒吧、迪廳門口等生意。我聽著師傅們講述各自的代駕人生，打拼日子，牽掛的家人，各種的不容易。原本，我想采訪一群人，跟了一段時間后，我發現，他們似乎就是一個人。我寫下的故事，不僅僅是蘇晨一個人的故事，也是所有代駕人的故事。每天晚上，在北京各商業地段，有2萬多名像蘇晨一樣的代駕司機，以“午夜擺渡人”的身份開著別人的車，走著別人的路，向別人的家走去，天亮后，返回自己的出租屋。

我和他們聊天，窺見他們在北京艱難打拼、苦苦漂泊的生態，也窺見他們內心情感與思想的波動，也分享著他們對明天與未來的夢想與憧憬。事實上，和每個在這座城市里打拼的人們一樣，風里雨里，百般辛苦，殊途同歸，都只不過是為了更好的生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