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姚氏大家族的家風家訓

■ 俞惠鋒

南陸村，是金山廊下鎮的一個普通村子。最近，因村里打算建一個文化禮堂，村支書特地邀請我這個小鎮干部去幫她“參謀參謀”。

早就聽過“先有南陸，后有廊下”的說法。廊下得名于“姚家廊下”，而姚家的老宅就在南陸村。現在，姚家的第23世后人還住在南陸村。于是，我臨時起意，決定來一次“計劃外”的調研，不去計劃中的村委會會議室，而是直接去宅基頭會一會傳說中的“大戶人家”姚家后人。

南陸村1037號，就是我要去的地方。這戶人家有很多“頭銜”——黨建服務點、宅基學習點、示范睦鄰點、平安守護點、婦女之家。家里的女主人叫陸金英，今年70歲，是村里的黨小組長，也是遠近小有名氣的文藝骨干。我在去年調研文化“一村一品”的時候結識了她。

“你來啦！我一直在盼你來！”走進1037號的前堂屋，迎接我的不是女主人，而是她的老伴，一身中山裝扮相的72歲的姚玉慶老先生。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老姚又說道：“你今天不來，我就要到你的辦公室找你了！”我有點驚訝：“此話怎講？”“你上次到我家臨走時說好下次再來的，所以我一直在等你。”

哦，好吧，我的隨口一說便成了他的“一言為定”。還好，這次“計劃外”的調研也算一次履約之行。

老姚家的堂屋與其他人家不同，三面墻上精心布置了各種宣傳欄，西側墻是紅色的黨旗，北面和東面則是滿墻的“好家風好家訓”。最引人注目的是東面第一幅，老姚專門請鎮上書法寫得最好的顧大師親筆寫就的“姚氏祖訓”。邊上一幅，是她媳婦手繡的“人是漂泊的船，家是溫暖的岸”絲畫。

“我有好多話要同你講。”老姚一邊說著，一邊把桌沿的3本比磚還厚的大部頭《姚氏世譜》搬過來。“姚老，您說吧，我聽著。”

“你知道廊下的由來吧？歷史上真的是先有南陸，后有廊下……”

根據這次老姚的講述，在之后的幾天里，我認真查找各方資料，終于弄清楚了“南陸村”的由來：南陸，早在6000年前就已成陸。唐天寶十年（751年）屬華亭縣胥浦鄉，宋末元初為胥浦鄉同安村。元泰定三年（1326年），舉人陸居仁繼承父業（父親陸霆龍），在此隱居講學。陸居仁才華出眾，名聲直追華亭“二陸”（陸機、陸云），一南一北，后人仰慕他的文章道德，遂將他所居之地取名為“南陸”……

老姚繼續說道：“十五世紀六七十年代，我們姚氏六世祖姚璋(號怡善）由平湖入贅南陸張氏，曾孫姚士慎官至明刑部尚書。我們的祖先就在南陸這塊土地上繁衍生息、開荒拓土、形成村落。后來，到了明隆慶年間，姚士慎告老還鄉后，在宅院門前建起一條跨街長廊，為當地百姓遮風擋雨，再后來，往來客商逐漸聚集于此，集鎮初具雛形……姚家廊下因此得名。”

就這么跟老姚聊著，我不禁感慨：前不久，我隨友人去松江天馬山游覽，看到山上有“三高士墓”，其中一位是陸居仁的墓，但沒想到的是，廊下鎮的南陸村居然就因陸居仁而得名，而“南陸”一說，竟與松江“二陸”遙相呼應……小小一個村名的由來，牽出了上海市郊鄉村深厚的人文底蘊！

從姚家和老姚身上，我也看到了鄉賢文化歷經幾百年的一脈相承。“須立志諸子恪遵庭訓是用崛興。”老姚說，這是姚家第一條祖訓。姚家六世祖怡善公生了5個兒子，分別取名“西坡、北田、南汀、東野、中山”。怎樣把這些孩子教育成才？怡善公訂立了“立志以崛興”的祖訓。之后，從明朝弘治辛酉科到清朝雍正癸酉科，姚家先后考取了8位進士和17位舉人。

據說，姚怡善還有兩兄弟，分別叫怡然和怡清。三兄弟中，怡善這一脈的后人讀書格外用功，8位進士中占了6強。老姚說，“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也”“崇善尚志”不僅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一脈相承，也是“樂善廊下”題中應有之意。

“光大前業垂裕后昆積善余慶百業長新”，這是姚家的第二條祖訓。老姚說，先輩當時的用意是“十六字輩吾族從十五世起作譜名之首”。這條祖訓是1693年（清康熙三十二年）由刑部員外郎宏緒訂立的，主要用于后世起名字和教育人。老姚說，自己到現在還惦記著這條祖訓。他找我講述姚家祖訓的故事，就是想光大前業，教化后人。

這幾年，村里高血壓患者日漸增多，老姚就自己琢磨著學習使用血壓計。從2012年開始，他跟著妻子走村串戶，義務為鄉鄰量血壓。剛開始時，是為睦鄰點附近的一小部分人群服務，漸漸地，越來越多的村民跑來請他量。每逢宅基頭有人辦喜事，親戚朋友們也都慕名而來。老姚總是不厭其煩樂呵呵地笑臉相迎，最多一天要量20多人。

幾年下來，老姚量壞了4個血壓計。為了讓更多百姓，尤其是腿腳不便的老年群體可以足不出戶量到血壓，在村支書的大力推動下，今年3月5日開始，村里組建了一支由2名社區衛生服務中心退休醫生帶頭的量血壓志愿服務隊，做到全村村民量血壓全覆蓋，血壓量到“屋里廂”。他們還給這支隊伍取名“幸福直通車、健康零距離”，希望把“健康中國”的理念在基層普及開來。

“虞舜家風盡心為民克己奉公不徇私情嚴以律己寬以待人尊老愛幼和睦相鄰各行可做耕讀為本遵令守律訓育兒孫”——這四十八個字是公元1825年（清道光五年）制定通過的第三條祖訓，距離上一條祖訓時隔132年。

老姚一直恪守祖訓耕讀傳家。每年鎮黨委把黨報黨刊訂到宅基頭，加上兒子給他們老兩口訂的報紙，老姚家里一共有5份報紙。因為妻子是黨小組組長，他就婦唱夫隨，義務做起了形勢任務宣講員。姚家宅基附近有十幾戶上了年紀的農戶不會用手機，但很喜歡讀報紙。他就兼職當起了“送報員”，每天將《解放日報》《人民日報》挨家挨戶送上門，隔天再去回收，接力到下一家。這樣做，既提高了報紙的利用率，又給休養在家的老農們茶余飯后送一些“精神食糧”。老姚說，現在宅基頭讀報已經蔚然成風，大家有空湊一起不再是“小來來”搓一把，而是談談國家大事，議議國計民生，把黨和政府的好政策第一時間傳播到家家戶戶。

臨走，老姚還提了一個建議。他說，現在，廊下郊野公園已開放，路建好了，水也清了，鳥也多了，滬浙跨省半程馬拉松也辦起來了，自然風景沒得說，但是總感覺還缺了點什么。如果再植入一些歷史和人文的要素，那我們的郊野公園就有靈魂了。“衣食足而知榮辱，倉廩實而知禮節”。現在老百姓都吃飽穿暖了，更多向往美好生活，更多希望追求精神的滿足。“姚家祖上一度辦設‘怡善堂’講學，我們可以恢復‘怡善堂’，把‘樂善廊下’的文明鄉風傳播到更遠的地方……”

從姚家出來，我想，南陸村的文化禮堂該是什么樣，基本躍然紙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