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農業綠色生產的研究熱點
——基于CSSCI（1998—2020）的知識圖譜視角

白福臣，肖沛瑤，張葦錕

（1.廣東海洋大學管理學院，廣東湛江524088；2.華南農業大學國家農業制度與發展研究院，廣東廣州510642）

農業綠色生產的研究，可追溯到農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和化肥減量替代。我國農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與傳統農業生產率相比增長緩慢，且有下降之趨勢［1］。農業綠色GDP 的增長主要源于技術進步，但技術效率損失［2］、規模效率下降［3］、資源消耗和面源污染［4］又會降低技術進步的效果。田云、張俊飚、何可等通過調研發現，符合規定標準使用農藥等農戶僅有12.33%［5］。農作物生產方面，我國糧食作物（水稻、小麥和玉米）［6］和經濟作物（蔬菜、柑橘和茶葉）［7］均存在過度投入化肥的問題，目前農藥流失和化肥過度施用現象仍在加劇［8］。關于農業綠色生產的研究目前主要圍繞全要素生產率［2］、綠色防控生產技術采納［9］、農業生產轉型［10］、化肥利用及減量替代［11］等主題進行展開，并均取得了豐碩的成果，但對已有綠色生產相關的文獻進行手工歸納和總結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主觀性和片面性，難以準確地把握農業綠色生產的研究全貌。

本文以1998—2020 年中國知網（CNKI）CSSCI索引庫收錄的相關文獻為樣本，基于文獻計量的形式試圖打開農業綠色生產研究的“暗箱”，厘清農業綠色生產的研究熱點和發展脈絡，力圖為推進我國農業綠色生產轉型提供借鑒。

1 數據來源與研究方法

1.1 數據來源

在人文社科領域，被學術界廣泛認可的核心期刊數據庫主要是《中文核心期刊要目總覽》《中國人文社會科學核心期刊要覽》和中文社會科學引文索引（CSSCI）等［12］。從總被引頻次、他引影響因子和專家評審指標來看，CSSCI 索引庫相較于其他核心數據庫具有較高的權威性、認可度、學術水平和學術影響力，因此本文以CSSCI 索引庫為研究樣本獲取來源，并以農業綠色生產為研究主題、中國知網（CNKI）CSSCI 索引庫（包含CSSCI 來源刊、CSSCI 集刊和CSSCI擴展版）為研究樣本，通過“OR”和“AND”檢索方式，將檢索主題詞設置為“綠色”并含“農業生產”，“綠色”并含“農業”并含“技術采納”，“生產技術”、“化肥減量替代”與“綠色”并含“農業全要素生產率”、“生產率”等進行高級精確檢索，時間跨度為1998—2020 年。本文選定1998 年為農業綠色生產研究的初始年，是因為我國農業在1997 年遭受嚴重干旱等自然災害后于1998 年取得了豐收，農業生產結構開始轉型，同年農村貧困人口減少了1000 萬人。本文為了避免相關文獻的遺漏，以權威學者的相關論文為基準，通過多次組合不同關鍵詞來保證選取研究樣本的完整度。只限定與本文研究相關的文獻類型，不包括會議、訪談、報告和征稿通知等，剔除重復文獻，僅包含“期刊”、“標題”、“摘要”、“關鍵字”、“作者”、“機構”和“術語”等文獻信息，共收集到有效文獻955 篇。

1.2 研究方法

本文利用CiteSpace 信息軟件對農業綠色生產進行知識圖譜分析，是因為CiteSpace 支持多種可視化類型，如網絡聚類、共被引和時區圖，可迅速找準研究的高引關鍵詞、節點聚類和變化趨勢。本文以較為直觀的形式將文獻研究視點呈現出來，為探究專業領域的知識演進與動向，了解和預測研究熱點等，以時區圖展示農業綠色生產的發展脈絡和演化趨勢，全面揭示該領域科學知識的發展狀況，為未來農業綠色生產研究提供科學依據。

2 中國農業綠色生產研究分析

2.1 高被引文獻分析

文獻被引頻次的高低能夠反映出文獻在該領域中的重要程度，被引頻次與文獻影響力成正相關。為深入了解農業綠色生產領域并提供有力的研究參考，本文對樣本文獻中被引頻次的前10 名文獻進行統計了（表1）。從整體上看，2009 年總被引564 次和2004 年總被引510 次的文獻有較高的被引次數；從內容上看，農業綠色生產研究被廣泛關注并引起其文獻的總引用次數攀升，其中陳衛平和全炯振學者分別運用不同的方法研究了農業技術水平和中國農業全要素生產率之間的影響關系［13］，為農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進一步研究奠定了基礎。而被引量達到510 次的《西部地區農戶稟賦對農業技術采納的影響分析》提出，農業經濟增長主要源于勞動力、土地和化肥驅動，通過這些要素的投入有利于提升農業全要素生產率［14］。高被引文獻在我國農業技術推廣方面的研究成果得到了廣大研究人員的贊同，提高了學者們對我國綠色農業生產領域研究的關注度。

表1 農業綠色生產領域高被引文獻

2.2 作者共被引分析

作者共被引，即作者論文被引用的頻率。引文率越高，該作者的論文在該領域的權威性就越強。由圖1 可知，以李谷成、張俊飚和嚴立冬作者為中心的發文量較高，分別為21 篇、17 篇和16 篇。其中，李谷成、馮中朝、范麗霞主要檢驗了農業效率與農戶規模負向關系假說［15］；嚴立冬就綠色農業的發展，提出需要政府支持的基本思路［16］；顏廷武、何可、張俊飚主要從“集體行動”與“利他主義”視角切入，探究了社會資本與農戶環境保護意愿之間的關系［17］。總體上來說，發文量較高的作者的高被引論文主要是從農業效率、綠色農業和農業環保投資意愿等角度切入。

圖1 1998—2020 年農業綠色生產領域研究者合作網絡圖譜

2.3 機構合作分析

國內農業綠色生產領域研究機構的合作網絡圖譜見圖2。從發文數量方面，華中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以69 篇的發文量位于首位，南京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和西南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則以61 篇和34篇分別居第二、三位。其中，華中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和南京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的度中心性相等，均為12，說明這兩所高校在該領域的研究成果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總體上，開展農業綠色生產的研究高校主要為211 高校，極少有非211 高校參與。農業綠色生產與農戶資源稟賦、村落信息化、地方政策特質等有關，未來的研究有待更多雙一流高校和相關研究機構參與進來，以更好地迎合國家的要求。

圖2 1998—2020 年農業綠色生產領域的研究機構合作網絡圖譜

3 農業綠色生產的研究熱點分析

3.1 研究內容

對關鍵詞進行聚類分析得到農業綠色生產的研究內容聚類圖譜（圖3）。圖3 中，有8 個聚類標簽，分別是全要素生產率、方向性距離函數、農戶、綠色生產、農產品、生態補償、信息化、gml 指數和可持續農業。根據聚類模塊，可將這8 個聚類標簽歸納為5大類：第一類為農業全要素生產率；第二類為農業綠色生產技術采納；第三類為技術背景下農業綠色生產轉型；第四類為農業綠色生產的土地要素匹配；第五類為農業綠色生產的信息化。

圖3 1998—2020 年農業綠色生產的研究內容聚類圖譜

第一類，農業全要素生產率。如何測算農業全要素生產率是農業綠色生產研究的開端。目前研究主要從隨機前沿生產函數［2］、非徑向、非角度SBM模型和GML 生產率［18］、SBM - ML 指數模型與DEA—Malmquist 指數模型［3］、多投入—多產出的非參數DEA方法和SFA 模型［19］等進行度算。農業全要素生產率在大農戶和小農戶間不存在顯著的差異［16］，其增長受到糧食補貼政策、土地經營規模［20］、環境規制［21］、人力資本［22］和超變密度［23］的影響。

第二類，農業綠色生產技術采納。農戶是農業綠色生產的決策者和執行者，其經營決策行為關系到農業生產能否實現“綠色化”［24］。當前，農業綠色生產技術受到風險預期、技術成本、政策補貼等因素的約束［25］，在易用程度和作用效果方面存在“意愿—行為”脫離［26］。如果農戶農業綠色生產技術采用意識越高，農戶采納綠色生產技術的行為可能性就越大［27］。縱觀農業綠色生產技術的采納意愿和采納行為，鄰里效應、技術收益預期、學習容易程度、和感知有用性、易用性和主觀規范性［28］會影響農業綠色生產技術的采納意愿，而采納行為則受到政府補貼［29］、技術培訓、非農收入［30］、農業信息獲取［31］、網絡嵌入［32］和加入合作社［33］的影響。

第三類，技術進步背景下農業綠色生產轉型。目前，我國單位農地面積的農藥使用量是西方發達國家的2.5—5 倍［34］，可能是這因為農業種植結構從糧食作物為主向經濟作物為主轉換，加大了農藥的需求量［35］，以及農戶為追求過高的農作物產量而忽略了農藥施用的副作用［36］。隨著農業技術的改進和要素的匹配，農業生產將從“粗放式”轉化為“綠色化”。農業綠色生產轉型，以化肥施用減量替代為主要表現形式，取決于農戶過度施用化肥與家庭稟賦特征和技能培訓等［37］，而化肥減量受到主觀規范、知覺行為控制、責任歸屬［38］和技術環境、勞動者數量、地塊坡度的影響［39］。隨著植保專業化服務的深入、組織化程度的增強，可以帶領小農戶擺脫農地地塊規模的約束，而采納測土配方施肥和植保無人機技術［40］。

第四類，農業綠色生產的土地要素匹配。農地要素配置的優化，有利于促進農業生產的化肥減量替代［41］，緩解農業綠色生產的稟賦的約束，并激勵農戶采用新綠色生產技術［42］。有學者發現，土地經營規模與農業綠色生產技術呈倒“U”型關系，也有發現呈現線性變動關系［11］。只有農地適度規模經營，農業綠色生產才有可能實現［43］。與小農戶相比，大規模農戶更傾向進行農業綠色生產［44］。壯大農戶經營規模，主要通過土地流轉緩解土地的細碎化，提高土地的集中化。土地流轉期限越長，采用綠色技術種植農作物的可能性就會越高［45］。實現農業在適度規模經營下的綠色生產，需加大政府支持和政策推動［46］，尤其要完善生態保護獎勵、農業自然災害補貼和農業發展基金等措施。

第五類，農業綠色生產的信息化。農業信息資訊的暢通性是農業綠色生產的關鍵因素，有利于提高農業綠色生產率，表現為后者會因為前者水平的1%增加而產生0.45%的增長［47］。與相同社會背景和社會結構的農戶相比，通過本土經驗的信息傳遞可發揮“示范效應”，降低農業綠色生產的風險及不確定性［48］。其中，社會網絡改善服務推廣、市場信息主動獲取和信息獲取能力，有助于降低風險厭惡程度對農業綠色生產的約束［49］，促進農戶采用農業綠色生產技術［50］。

3.2 演化趨勢

研究時區視圖是以研究樣本中的研究主題及其熱點的交互關系為依據，根據演化特征，通過可視化形式進行演化趨勢的展示。不同階段、不同時區，有著同步的研究熱點。通過研究熱點的時區視圖分析，有助于把握農業綠色生產的研究領域的年代演化動態及發展脈絡。在關鍵詞共現和聚類的基礎上，剔除出現次數為5 次以下的關鍵詞，以“時區”的方式展示關鍵詞的時區演化動態（圖4）。從整體上看，我國農業綠色生產的研究視角從省級宏觀層面轉變為村莊微觀層面，越來越注重以田野調查的形式分析農業生產經營行為。結合關鍵詞的時區圖及其聚類特征，可將農業綠色生產的研究領域分為3個階段。

圖4 1998—2020 年農業綠色生產領域關鍵詞前沿時區視圖

第一階段（1998—2002 年）。農業綠色生產的初始研究，主要是分析農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測算、分解、變遷及其影響因素。我國自1997 年起采取按保護價敞開收購余糧等措施，調動了農民的積極性，但農業基礎設施脆弱、生產不穩定，引發了學者們對農業全要素生產率及其影響因素方面的研究。該階段的研究關鍵詞是“農業全要素生產率”、“農產品”、“影響因素”和“綠色堡壘”。

第二階段（2003—2013 年）。2003—2013 年，主要圍繞農業綠色生產技術采納展開。2003 年，我國農業生產遭遇改革開放后的最嚴重減產，急需尋求農業綠色發展之路。加之2004 年的“兩免三補貼”政策的推動，“新生產技術”、“綠色農業”和“綠色發展”得到學者們的重視。農業新生產技術存在明顯的個體差異、區域發展差異和“意愿—行為”脫離，如何提高農業生產效率和促進農業技術進步，成為這一時期的重點研究領域。該時期以農業增產和技術進步為主線并引出綠色發展理念，對農業生產技術效率及綠色生產技術采納等因素進行了探索。

第三階段（2014 年至今）。自2014 年“中央一號”文件提出以改革推動農業現代化，到2015 年12月底中央工作會議提出“農業供給側改革”，到2017年十九大報告提出“鄉村振興”，再到2019 年“中央一號”文件提出化肥減量助推綠色發展和2020 年“中央一號”文件強調綠色生產，我國農業綠色生產的研究進入了以鄉村振興背景下農業綠色發展為主的探索階段。由于我國農業綠色生產率總體偏低，區域發展不平衡，其中東部偏高、中西部偏低，加之農業生產過度依賴農藥化肥，不利于農業技術進步與綠色偏向型技術創新，導致農產品生產的“質”并不高。如何促進農業從“量”向“質”轉變，提高農業綠色生產率，是全面落實綠色發展理念，實現鄉村振興的必然選擇。“經營規模”、“鄉村振興”和“農業綠色發展”是當今的熱詞，但針對此方面的拓展研究成果較少。如何推進鄉村振興背景下的農業綠色發展，平衡農業生產“量”和“質”的訴求，擴大土地經營規模，促進農業綠色偏向型技術創新和化肥減量替代的融合，是未來農業綠色生產的研究重點。

4 結論與建議

4.1 結論

區別于以往研究從文獻內容探索農業綠色生產的主觀綜述，本文從知識圖譜的視角，以中國知網（CNKI）CSSCI索引庫收錄的955 篇農業綠色生產相關文獻為研究對象，運用Citespace 信息可視化軟件分析了農業綠色生產的研究熱點，結果發現：①農業綠色生產的研究主題趨向細化，涉及領域廣泛，研究主體以教育部直屬高校為主，研究機構間合作較少且強度較弱，尚未形成具有高影響力的研究團隊。②結合高被引文獻，已有關于農業綠色生產的研究在農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技術進步、綠色生產技術采納等方面取得一定的進展。從聚類圖譜來看，農業綠色生產包括全要素生產率、綠色生產技術采納、技術進步背景下綠色生產轉型、綠色生產的土地要素匹配、信息化等5 個方面內容。具體而言，農業全要素生產率的研究主要圍繞如何測算及其影響因素；農業綠色生產技術采納的研究主要圍繞“意愿—行為”的影響因素；農業綠色生產轉型的研究圍繞其本質及在技術進步背景下的實施路徑；農業綠色生產的要素匹配主要通過土地稟賦和農地要素配置進行展開；農業綠色生產信息化則強調信息資訊暢通的重要性。③從時區演化看，經歷了從全要素生產率測度及影響因素，到綠色偏向型技術采納，再到綠色發展等主題邏輯的演變，研究視角也從省級宏觀向村莊微觀轉變，研究領域逐漸注重農業生產的“量”與“質”并舉、技術采納、土地要素匹配、化肥減量、農業綠色發展融合等研究格局。

4.2 建議

隨著我國農業發展的不斷深入和農業技術的升級創新，農業綠色生產研究在各個領域及主題與農業生產要素匹配方面獲得了一定的成果，但尚有待進一步研究的方面。對此，本文提出以下幾點建議：①農業綠色生產是一個多學科交叉、綜合性較強的研究話題，其內涵和實踐會因農地制度變遷、社會階層流動和農戶偏好而不斷涌現新的內容，研究的路徑及模式應根據各地區的實際而進行循序漸進的探索。尤其偏遠地區的科技、金融水平相對滯后，當地農民對傳統農業生產方式有較強的依賴性，需根據當地現實情況進行具體調整。要加強農村農業金融保險方面的研究，加強偏遠地區技術創新，優化土地要素配置，形成農業高效集約生產模式，以促進當地農業綠色生產更有針對性地落地和農業經濟快速發展。②由于農戶追求的多樣性，學者們對農業綠色生產的研究重點逐漸由全國性的省域向市域或縣域轉移，可對農業綠色生產提供更具針對性的政策建議，有利于當地的政策落實。但促進農業綠色偏向型技術創新，道阻且長，需要有較為扎實的理論作為支撐。農業綠色生產的研究不僅應注重實證研究，其相關理論基礎的深化也是不容忽視的，鼓勵教育部直屬高校與地方高校、科研機構加強合作，實現多源流、多學科的強強結合，增強農業綠色生產研究的學術和社會影響力，為后續農業技術變革的研究提供新思路。③促進小農戶與現代農業的有機銜接任重道遠，未來農業生產將是以“綠色化”為發展趨勢。隨著公眾綠色訴求的方興未艾，有關農業綠色生產尤其是化肥減量及農業綠色發展研究有著進一步探索空間。現有文獻研究主要揭示了有機肥替代化肥對生態環境的影響等，但目前市場對有機肥生產者的準入門檻較低，農戶難以甄別，因此應進一步加強有機肥管理等方面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