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王建山版畫作品的“貴州味”

鄭波

摘要：貴州所蘊藏的神秘而深厚的民族文化一直不為外界所熟曉，長期生活在這片神奇土地上的貴州版畫家的作品雖然各具風貌，但卻又呈現出相對統一的渾厚、粗獷、壯美的“貴州味”，這一現象讓世人驚贊。無論是寫實風，還是裝飾風，亦無論是具象性，還是抽象性，都在共同譜寫一種共性的“貴州味”風格——題材豐富而不玄虛、造型夸張而不詭誕、色彩華麗而不庸俗、細節繁雜而不凌亂。作為貴州版畫界代表人物之一的王建山的版畫作品，正是這種貴州風格的最好體現。

關鍵詞：王建山? 版畫? 貴州味

中圖分類號：J21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8-3359（2021）09-0026-03

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貴州人，王建山與生俱來的“貴州味”自然無法抹去，這也是潛移默化影響他版畫獨特風格形成的原因，山地文化的原味民族性和現代城市化進程的矛盾沖突與融合，加上求學期間西方藝術觀念的影響、曾經學國畫的經歷，如果說在他的版畫作品里呈現出諸多的藝術手法，還不如說是王建山在藝術探索道路上的困惑、迷茫、掙扎、思考的一種語境表達。

一、“貴州味”之建山印象

王建山為貴州民族大學美術學院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曾任貴州民大美術學院院長）、貴州美術家協會副主席。他給人的印象一直是屬于那種很溫潤、謙卑的“老好人”形象。雖然他一臉的胡須，但形象乖巧、可愛，圓圓的臉蛋極具親和力（他圓潤的性格和圓圓的臉蛋總是讓我聯想起他版畫作品里那些不斷重復的圓形符號，總感覺有一種冥冥中的關聯性）。他的這種親和包容的性格也直接導致了他對眾多藝術形態的兼容并舉，特別是對貴州民族文化的學習和吸收， 以借鑒和“拿來主義”的方式進行“熔爐”和再創造，而這種看似平淡無奇的“圓形符號”正是他借鑒、消化、提煉以及對本土文化印象和理解的高度概括。這種在版畫語言探索形式上的獨特表達形成他自己的個性風格。他將中國畫的意象表達和書法的抽象思維有效地運用到版畫的創作中，其作品超越了對客觀的形與色的再現，上升到了主觀意識與精神層面的表達，在學與舍、借與變中更注重畫面形式的象征意義和對主觀情感的訴求。

二、“貴州味”之符號表達

王建山的版畫作品具有獨特的個性識別特征和形式美感，在“貴州味”的粗獷拙美中凸顯出對貴州原住民族文化的深刻理解和與現代藝術觀念符號化的表達。這與王建山老師長期關注和深入了解民族文化，不斷進行田野調查、鄉村采風是密切關聯的。博大精深的多彩貴州民族文化無疑是滋養藝術家最好的土壤，曾經的落后和封閉所帶來的原生態民族文化正是在當今高速發展的現代文明中最為耀眼的特色——“貴州味”。作為版畫藝術家，對版畫語言的本土原味與現代意識碰撞融合的思考自然也是無法回避的課題，所以我們在王建山版畫作品中所看到的那些各類圓形符號也正是王建山對這一課題的思考和探索的最直接表現，他正在試圖以一種充滿溫情的版畫語言打動您，默默地感染您。

其實王建山版畫作品所呈現的民族素材（苗女形象）只是一個信息載體和媒介，而真正構成這些載體形象的符號元素——各類圓形符號與色彩才是王建山教授的對藝術語言獨特性的思考和探索。他為何要選擇這種圓形符號來解構這些民族形象的具象圖像？他一定是在復雜的表現中發現和找到了最直接和簡單的表達，而這些所謂簡單的元素其實正符合了“大道至簡”的原則，也成了我們去解讀王建山版畫特征與個性風貌的“密碼”，他似乎很鐘情于對實體具象的解構，并將這種解構以符號化元素重現和重組，讓具象呈出現內涵式的抽象特征，這種經由抽象化符號的再造型、再組合、再構圖就增強了圖像本身的內涵和趣味，具象與抽象之間便有了無限的可能，圖像背后也具有豐富的內涵和思考，以及聯想的無限可能和空間。而這些作品的豐富思考性、聯想性、冥想性，乃至矛盾性的綜合形態特征的形成，正是通過王建山教授用極簡的圓形符號所構筑起來的。這種對具象形態的高度抽象化的符號元素的再次具象組合的方式無疑是形成王建山版畫獨特風格根本原因，也是“貴州味”的個性表達。

通過概括的審美意象表現出一種幽靜的整一性與朦朧模糊的渾融性。以一種靜態的審美觀照方式，優雅靜謐的情調表現出一種靜穆之美。這種情調使人聯想到日本畫大師高山辰雄的作品，高山往往用象征性手法表現美、提煉美，對建山的創作產生過積極影響，正如畫家自己所云：在這批畫中不可避免地融入了迷人的“高山情調”。觀王建山的版畫有種點彩派畫風的神韻，這些繁復的圓圈、圓點讓一幅幅版畫作品多元、立體地在具象中朦朧，朦朧中具象出獨具特色的民族形象，生動、深層將民族題材進行了思考性的表現，是超越了再現的表現，民族題材的藝術創作不再是簡單的“照片式”再現，更多了藝術的情趣與思考。《中國版畫》雜志主編齊鳳閣是這樣評價王建山的版畫作品的“他的苗女題材版畫多為平面圖式，不追求縱深感，以圓為主體的點線面組合與苗女服飾特有的圖案、紋樣構成形式感極強的裝飾性，但又不是精心營造與設計，而象是在隨心所欲中的妙手偶得，追求生動的氣韻和寫意味道”。正是這種“氣韻”與“味道”讓王建山的絕版套色版畫作品感人，讓受眾能接收到他作品欲表達的信息。這種表達正是藝術家苦心追求的，與受眾產生連接的路徑，而這種路徑卻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和印象。這也正是王建山一直根植于貴州民族文化進行探究后的一種深層次的思考和探索。

三、“貴州味”之色彩表達

在貴州，以苗族為創作素材的畫家不少，并且多以寫實的方式呈現。而王建山的版畫作品卻呈現出超越了客觀的寫實表現，那一幅幅流淌著濃郁民族風情的版畫作品總能勾起觀者無盡遐想，陶醉在民風民俗歡娛與溫情中。他對暖色調與光在畫面效果的把控駕輕就熟，光和色的應用是版畫語言的重要因素。王建山版畫創作中，經常運用黃色調子和暖色系列，這說明畫家個人對于情感和氛圍的營造有特別的體驗和個性傾向，這種傾向也體現了畫家對本民族、地域和群體感受的情結。他很多作品都會大膽而毫不吝嗇地運用黃色，但絕不是單一、簡單的黃色，而是細膩、豐富的黃調，會給你一種溫馨的、帶著暖意的舒適，讓你在慵懶中有點興奮，你會聯想到成熟、秋天、稻谷、田野、太陽、節日，自然最直接的印象還是總被拉到苗鄉侗寨的節日氣氛中去，自然也有了這樣的聯想——歌聲、蘆笙、踩鼓場、絢麗奪目的民族盛裝，當然還有攔門酒、長桌宴、姊妹飯，想想都美！

王建山的版畫作品，色調溫暖而協調，構圖多是均衡而平穩。每幅作品的色調都非常考究，或溫暖，或靜穆，在這種調性面前，會讓受眾產生一種情緒互動的被“置入感”，從而引發受眾的思考和情感體驗。無論是古樸典雅，還是優雅靜穆的調性，他都會恰如其分地把控得非常到位，總會留給你空間，聯想也好，反思也罷，反正你是不自覺地被感染了，而畫面色調的“貴州味”所營造的神秘感、詭誕性更會將置入感加強，讓好奇的觀眾去追問他的好奇和不解。

四、“貴州味”之抽象表達

王建山總能嫻熟地駕馭具象和抽象的轉換和融合，他的三幅代表作絕對是純抽象符號的代表，筆者覺得它們更像是平面設計作品，或者是公益海報設計（其實藝術設計與美術創作的界限很多時候是很模糊的）。他的這三幅幅絕版木刻版畫作品分別是《被圍剿的凈土》《被圍剿的凈土》《凈土、凈土》。這三幅作品依然還是延續和保持了他的個性風格，只是顯得更純粹、更直接、更抽象。他始終鐘情的圓形符號自然還是創作的基本元素——建山符號依然明顯。只是這些圓形符號在這里似乎還原了抽象的本質，就是純粹的抽象符號圖形的構成形式，這些圓形符號已經完全掙脫了客觀物象的束縛，以點、線、面的構成形式來營造出一種運動感的緊張與無序的躁動，舒適與平衡感在被破壞的同時，不安的情緒就自然被帶了出來。讓觀眾在作品前感受到一種無序的破壞所引起的一種情緒上的緊張和壓抑的焦慮，而這種焦慮感的延伸自然是與我們的生存空間、自然環境息息相關，而這種焦慮情緒的傳遞所引發的對生存現狀和自然環境的反思——霧霾、有毒食品、環境污染、噪音、森林砍伐、水土流失、獵殺野生動物等等無時不在威脅著人類的生存。這種抽象符號所營造出來的情緒表達，更像音樂的音符組合，旋律、節奏、音符能組合成各種的情緒表達，美術創作也是同理，王建山這種純抽象的符號重組的版畫創作形式正體現出他對社會問題的關注和作為藝術家的社會責任感，用藝術創作的方式向社會發起追問和警醒，同時也反映出了王建山深厚的綜合學養和對新題材創作的探索。

作品運用抽象的表現性的藝術形式造型，以表現力極強、能夠充分調動畫家潛力、誘發畫家激情的絕版木刻技法進行制作;同時嘗試絕版木刻豐富細膩刀痕排列刻鑿，創作過程中出現的偶然性、不可預測性及出其不意的效果，又激發藝術家新的沖動和創造力。從王建山的這幾幅抽象作品中我們可以看見他嘗試改變的創作心境，他試圖在其版畫作品的形式、形態上給受眾全新的視覺體驗。他在視覺符號、圖形語言、肌理效果、構成形式上都在嘗試一種更純粹、簡單、直接的表達方式。但不難看出，這幾幅作品依然還是他獨特鮮明的個視覺性符號——圓形符號。是其個人鮮明風格的形成？還是試圖突破自我風格的不成功？這都是對其藝術風格形成的思考。這幾幅抽象作品在對現實環境的關注和生態破壞的呼吁方面是值得肯定的，雖然王建山在刻意淡化作品的主題，但它卻留給了觀者自己獨立思考和聯想的空間。

五、“貴州味”之版畫技法

絕版套色木刻可以說是王建山引入貴州的，這種獨特的版畫技法是對傳統套色木刻的突破和提升。所謂絕版，就是一幅版畫印制完之后，原版也就徹底廢棄了，不可能再復制作品。絕版套色木刻在套印過程中所產生的偶然性更增添了套色版畫的趣味性和獨特的藝術效果，而多次套印的過程也增添了色彩、層次、肌理的豐富性和厚重感，對畫面題材能更深入、細致和完整地表現，其精細的技巧和豐富的色彩表現力是傳統的套色版畫所無法比擬的。這一獨特的版畫技法在王建山的推動下，在貴州得以蓬勃發展。

仔細品味王建山的版畫，你會發現他作品里隱藏著國畫、民間藝術中那些韻味十足的線條和生動有趣的色彩。充滿設計感的構圖契合了作品對形式美和現代的追求，而在圖形表現上則吸取了油畫的厚重和細節的豐富以及粉畫的柔美與朦朧。幾十年的版畫創作生涯讓王建山完全嫻熟地掌握的木刻刀在木板上的運動技巧，并將這種匠人般的技巧有效地服務于自己的版畫創作，這正是王建山駕輕就熟地掌控工具為其獨特藝術風格形成所奠定的堅實基礎。他的版畫作品獨具“貴州味”、色彩明麗柔美、刀法嫻熟多變、意境深邃唯美，總能不自覺地將觀者帶入他作品所營造的情緒氛圍中。

六、“貴州味”之建山觀點

王建山認為“情”是一切藝術創作的基礎和根本，當然首先你得喜歡和熱愛，還必須達到投入和忘我，藝術家對待藝術就應該有如像宗教徒對待宗教般的虔誠信仰。首先你的作品得感動你自己，并帶著感動的情緒投入到創作中。“在刻刀和木板中去重新審視自己，尋找自己，我總會沉迷在其中不能自拔，這可能就是所謂的‘上癮的感覺吧！一旦拿著刻刀，開始進入到版畫創作的世界里，我就會感覺自己一下子就安靜了，沒有雜念。藝術不只是反映，更是表現與創造，情感、情緒緣自生活，對生活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其實都源于你熱愛它，不自覺地受它影響，就像我自己的一生注定是永遠被貴州綁定一樣，所以我藝術創作的‘貴州味自然也是注定被銘刻上的符號” 。

王建山認為：“現代社會所帶來的文化困惑和反思必然促使我們去正視當下、探究傳統，貴州多彩的民族文化滋養我們的同時，是不是也在局限著我們？東西方文化的沖突、融合應該怎樣去面對？民族性與當代性應該是融合借鑒和相互作用的關系，而不應該是對立的矛盾沖突。藝術一直都是主張獨具特色的個性呈現，也同樣需要多元的、豐富的、形式多樣的風格存在，所以包容、借鑒學習、創新發展、保持自我是我一貫的主張，也是我自己一直堅持的藝術創作之路” 。

七、結語

貴州的版畫家一直在堅持探索民族文化、民間傳統藝術與西方現代藝術相融合的新路，幾十年走來，取得了不俗的成績，涌現了許多優秀的版畫家，展現了一種獨具“貴州味”的版畫藝術新風格、新氣象，他們在中國當代版畫創作中凸顯出了獨特的“貴州味”風格，是對多元化版畫藝術創作的卓越貢獻，作為貴州版畫藝術家最具代表的一員，王建山的貢獻作用是毋庸置疑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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