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抽象主義

郭超

摘要：康定斯基在《藝術的精神》一書中提到“如果點不在畫面的中心而是在畫面的任意一點上，立即就會出現兩種聲音，一個是絕對聲音，另一個是在畫面所處位置的聲音”。康將音樂的理論引用到繪畫藝術中，說明了畫面是一個樂器，畫面中的每一個位置都會奏響不同聲響，我們畫畫時將痕跡放在不同的位置上就會引發不同的視覺效果。

關鍵詞：抽象主義? 美學? 抽離沖動? 維度? 空間? 抽象意識

中圖分類號：J60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8-3359（2021）09-0010-03

一、抽象主義藝術產生

首先，抽象在語言學中指的是“萃取，提煉，去除的意思，就是從眾多事物中舍棄個別的、非本質的屬性，抽取共同的本質性屬性叫做抽象”。藝術中的“抽象”和語言學與哲學所用的概念不同，它是視覺形式的抽象，是通過人的直覺、靈感、頓悟和本能來感受這種形式的美。在我們的現實世界無論是宏觀宇宙還是微觀宇宙都是抽象的，如夜空或者物理世界的粒子、中子都是抽象的，可以說宇宙的自然本質就是一種抽象。

其次，抽象主義的美學觀念最早是德國哲學家沃林格提出的，他在著作《抽離與情移》中認為在藝術創造中除了情移的沖動，還有一種是抽離沖動，產生抽離的原因是因為人與環境之間存在著沖突，人們感受到空間的廣大與現象的凌亂，在心理上對空間懷有恐懼，人們的心靈不能在變幻無常的外界現象中求得寧靜，只有到藝術的形式里尋找慰藉，人們不能從外界客觀事物中得到美感享受，試圖將客觀物象從其變化無償的偶然性中解放出來，用抽象的形式使他具有永久的價值。沃林格的理論影響了包括康定斯基在內的很多抽象藝術家，他們把純粹圖形和自然物象徹底分離開，探索人類具有的普遍性的情感和對藝術的本能感受。

最后，抽象主義繪畫的產生、存在與發展都源于人類的這種內在本能，即抽象沖動（創新本能）。具象繪畫來自人的模仿本能，而抽象繪畫的產生就來自創新本能，這種本能使人所求永恒，自我脫離自然，常常帶有一種神秘的觸感，就是一種潛在本能的沖動，使人的思維方式莫名的要去脫離具體物象的存在，產生了抽象繪畫。抽象沖動與具象沖動不同，是人由外在世界引起的心里不安，而且抽象沖動還具有宗教色彩，表現出對一切表象世界的明顯超驗傾向，我們把這種情形稱為對未知空間的一種極大的心理恐懼，這個恐懼本身被視為藝術創作的根源所在。模仿本能（具象藝術的產生）即情移沖動，是以人與外在世界的那種圓滿的密切關聯為條件，產生了更容易看懂且更現實的具象繪畫。

在西方藝術史中的定義中，康定斯基在1910年畫的是最早的抽象主義繪畫，色彩在康的繪畫中扮演著關鍵的角色，包括藝術的本質性表達和藝術的精神價值，也就是抽象藝術本身有別于自然的獨立性。對康來說，只有當一件作品在表達藝術家們內心最深處的感覺和反物質主義的價值觀，創造出真正的內在真實的時候，作品才變得有意義。

從藝術心理上講，真正的藝術在任何時候都滿足了一種深層心理需要，而不是滿足純粹的模仿本能，即對仿造自然原型的游戲式的愉悅。創新本能不斷的使人脫離具象的層面，追尋真道，所以抽象常常帶有宗教性色彩。“離開自己見的象就如離開自己，放下自我，如何能找到一個更加博大的自我，首先要放下原來的自我，那是在擺脫一種束縛，我們可以放松自己，在當下得到自由”。從具象的人生境界進入到抽象的境界，這也是人生和繪畫成長的必經之路。

二、關于空間維度與抽象

首先，從維度理論上講，像是緣的投影，也就是說是高維度的投影在三維世界的成像，我們所說的相由心生表現的就是這個高維度的成像。

在維度理論上，一維是二維的投影，二維是三維的投影，我們生活的三維空間是四維的投影，直至n維。就像一個三維物體有N多種二維的投影呈現一樣，我們可以通過眼耳鼻舌身意等得到信息，所感受的象就是成千上萬種的高維成像之一。

那么關于抽象繪畫和具像繪畫只是三維空間的不同投影，具象和抽象都是真實的，就像我們用肉眼看見的和用顯微鏡看見的粒子真實一樣。

關于具體形象，人在不同的系統里會用不同的形象描述不同層次的能量狀態，但是所有智慧系統在描述到最高境界的時候都超越了具體形象，都不是用有形有象的東西來描述的，大道至簡大音稀聲，大象無形，抽象是更高的維度所呈現的像，需要用智慧去觸碰。

其次，藝術創作當下的力量。作品的震撼力量，來自高維的靈感，而高維又都是抽象的。

關于藝術家所追求的“天人合一”，所有的藝術家都是和內在心靈的高維鏈接才能產生真正的創造力，創造出的藝術作品帶有真正的內在能量，例如書法在書寫的那個當下就與內在的高維能量鏈接在一起，高維的能量通過筆跡投影到現實書寫的文字那里。文字在哪里書寫，高維能量就分布在哪里，所以說圣經的經文在那，能量就在那，道家畫的符其實也就是一個能量的投射，他畫的符貼在哪里，那個場域就有那個符所統御的能量。畫畫也是，真正修行的人跟內在心靈高維鏈接時所畫的畫也帶著高維能量。音樂也是如此，如果在演唱的當下，歌者真正處與內在高維的鏈接狀態，聲音就會美妙震撼，人們叫做天籟之音、神來之筆，它跟三維的感官刺激完全不同，教堂里面贊美聲一起，人的眼淚就下來了。因為那種灌頂的從天而降的感覺就是在高維能量狀態下，所有藝術經典作品都是來自高維靈感。

最后，抽象的意識。要感受到看不見的能量，中醫里所說的衛氣可以引用康定斯基的音樂理論，就是在畫面分布著不同的能量，氣就是一種能量。正如書法、圍棋里關于“氣”的概念。中國人理解的氣就是一種看不見的能量，要感受到眼睛看不見的能量，才能體會到中醫講到的精、氣、神是什么，而這個無疑都是抽象的，其實抽象意識才是最重要的精神，抽象繪畫只是把這種抽象意識圖像化了。

康定斯基在《藝術的精神》一書中提到“如果點不在畫面的中心而是在畫面的任意一點上，立即就會出現兩種聲音，一個是絕對聲音，另一個是在畫面所處位置的聲音”，康將音樂的理論引用到繪畫藝術中，就像畫面是一個樂器，而畫面中的每一個位置都會奏響不同聲響，我們畫畫時將痕跡放在不同的位置上就會引發不同的視覺效果。這個畫面就像一個世界，什么樣的線條、色彩、圖形，都會使畫面出現與音樂相對應的像聲音一樣的圖像，聲音和圖像都會帶來感覺，最終組成一個世界，如圖像王國的世界。而他們之間的關系如我們的現實世界一樣真實，有天空、大地、山川河流、花草樹木、好人壞人，有幸福有苦澀，所謂藝術家就是懂得了這個世界，并用圖像去敘述某種真實。音樂的藝術是抽象的，奧地利音樂學家漢斯力克在音樂的本質一書中提到：“一切藝術向音樂靠攏”。之所以說一切藝術向音樂靠攏，是因為音樂是抽象的。抽象是宇宙的自然形態，我們做藝術的應該有這種抽象意識。微觀單基因思維和宏觀的宇宙思維都是抽象的，在畫畫之前和畫畫之后，畫畫也是抽象的。繪畫的抽象同音樂一樣，與人的心靈碰撞。當現實世界與圖像或者音樂世界同為一種“象”在高維度呈現出另一個面目時，同為真相的兩個象就會像兩點成一線的方式一樣，指向高維度的“緣”，那一刻是通向高維智慧的，只有在當下才能通往高維智慧，所以在創作和欣賞藝術作品的當下，都是可以通達到高維智慧的，這也是藝術的價值，幸福圓滿智慧開悟的感受就是藝術的價值所在。

三、抽象藝術思維

首先，中國的抽象藝術思維、抽象主義概念是西方提出的，西方對抽象藝術的命名，只有一百多年，但是人類藝術中的抽象元素、抽象審美、抽象圖案和抽象繪畫，卻不是因為抽象的命名才產生的。一萬年前的新石器時代古人在巖石上的壁畫和陶器上的圖案就是人類早期的抽象藝術，在中國的藝術中雖然沒有抽象這兩個字的概念（抽象兩個字的漢語翻譯是從日本翻譯過來的），但是在中國的文字中有很多類似抽象的含義，比如意象、超像、無象等。從視覺形式來看，從陶器、青銅器、甲骨文、書法、篆刻等都存在很多抽象圖案和抽象元素。中國的抽象藝術可以追溯到比西方更古老的年代，很多西方的抽象主義藝術家都受到過中國藝術和哲學的影響。在西方人眼里中國的書法篆刻以及潑墨就是抽象藝術，比如書法具有一種抽象美，書法的用筆和用墨用水講究濃淡枯潤、方圓曲折，書法的點線面講究結構、空間、布局和疏密，中國書法追求氣韻神采和意味。還有中國水墨畫融合天人合一的哲學觀念，所以中國的藝術一直滲透著抽象主義思維。

其次，抽象意識有不同境界。第一，宇宙境界，從浩瀚的宇宙層面去看世界和事物的時候，會了解到我們的地球都如同塵埃，極其微小，微不足道。用降維思考的方式去理解高維智慧的差別，人類就像三維世界里降維消失的無機物一樣微小，看都看不見。而我們就是一粒沙子上的微生物。《道德經》中“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之間，其猶橐龠（tuo yue）乎”……意思是：天地是無所謂仁慈的，它沒有仁愛，對待萬事萬物就像對待芻狗一樣，任憑萬物自生自滅。圣人也是沒有仁愛的，也同樣像芻狗那樣對待百姓，任憑人們自作自息。天地之間，豈不像個風箱一樣嗎？它空虛而不枯竭，越鼓動風就越多，生生不息……無為而治，無為。這是中國人的宇宙智慧，尊重規律，敬畏宇宙的道。當我們以更高的宇宙境界去看一切的時候，就有了抽象意識。

第二，自然境界，一個人的本能賦予的生命意義，那是對于一個人生命唯一最重要的價值，其他的都可以排在后面。《字里藏醫》中對于性命的命的解釋，命者，口令也！拆開“命”字一看便是。其甲骨文字形，“令”字上面是“集聚”的“集”，下面是“人”，像是跪在那里聽命。從集從人，表示集聚眾人，發布命令。所謂知天達命，就是徹底了解自己被先天決定好了的東西。當人有了生命，生命本能的意義就有了。所以命的觀念并不是迷信，而是去思考我們自身的使命在哪里，這是中國人的抽象意識。自然本能直覺的審美不帶有任何功利性，并以一種無限宇宙的時間和空間的思維方式介入到藝術，什么叫永恒，只有一個宇宙的精神和生命本體的精神才可能觸碰到永恒。

第三，文化境界。文化，一種是以歷史為主的文化，一種是以生命為主的文化。如習俗習慣和傳統家教，它會變成某種集體潛意識進入到我們的思維。我們的祖輩所接收到的各種文化的熏染，琴棋書畫書香門第，視覺文化會刻錄到我們的基因和性格中。我們首先有一個是社會化的文化，其次還有一個生命化的文化，各種不同的性格和家教傳承，這個文化境界一半是具象的，一半是抽象的。

第四，社會境界。我們是社會的一份子，我們都會受到政治，經濟，道德，法律，文化的影響。在一個人的人格中產生一種社會人格，而且現在很多人就是把我們的社會人格當成唯一人格來要求，對于人的宇宙境界和本能境界和文化的境界對應的人格幾乎忽略。決定我們生命本質的是宇宙境界和生命本能境界，也就是人的DNA，一個人的社會意識是不會改變人的DNA的，如果不可能改變，那么社會意識應該只是順從延續完善我們生命本能的需求來營造一個合理的社會化的氛圍，這是我們社會必須要做的。當一個社會的意識形態要改變人的基因本能，并且改變人的宇宙性的話，當然這是不可能實現的。社會問題和社會矛盾產生的原因就是我們對生命的本體了解的太少了，社會問題出現越來越多（心理疾病，自殺，吸毒，無底線的犯罪），到如今人們才愿意關注一點名利權之外的價值。這種具象的價值引導社會意識，我們被這種意識榨干了生命，爭名逐利這種具象的意識已經占據了我們所有的時間和審美。人們在否定和忽視的是人的天命和為人的價值，所以現在人缺乏的生命力，在具象的、功利的、理性的現象世界里空了生命的根，這是拘泥于社會境界的必然結果。我們忽略了抽象的生命和宇宙意識，沒有敬畏之心，以為人可勝天，荒天笑話。所以這四重境界決定的我們藝術的走向，歷史文化、社會、道德風尚等藝術題材都是需要的，每一個朝代都有它的政治經濟道德，每個民眾都有具體而生動的日常生活和情感，但是只有跟生命和宇宙本體一致的藝術才是最有價值的藝術，才可能永恒。

參考文獻：

[1]康定斯基.藝術中的精神[M].重慶：重慶大學出版社，2011：48-49.

[2]徐文兵.字里藏醫[M].臺北：野人文化出版，2011：68-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