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月勤 鄭淳 王海超

摘? ?要:高校國際聯盟作為各國高校創新交流合作的重要范式,近年來持續受到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在“一帶一路”倡議和“雙一流”建設計劃的雙重驅動下,自2015年起,我國高校牽頭發起了一批旨在服務“一帶一路”倡議實施的高校國際聯盟,有力地促進了我國高校與沿線國家高校的交流互動,尤其是間接促進了沿線各國人民對異質文化的認同感,從根本上鑄牢了深入推進“一帶一路”倡議所需要的文化之基與精神之基。當前,“一帶一路”倡議背景下的高校國際聯盟發展面臨實質性合作項目數量不足、缺乏常態化的交流溝通機制、人力資源投入不足等問題。于此,各高校國際聯盟應從創新發展模式、不斷校準聯盟愿景與目標、持續完善組織架構、強化文化與身份認同等方面找出破題之法,提高高校國際聯盟的發展效益,提升相關交流合作的產出成效。
關鍵詞:“一帶一路”倡議 “雙一流” 高校國際聯盟 國際交流與合作
一、研究背景
(一)高校國際聯盟的緣起
隨著全球經濟一體化進程外溢至高等教育領域,傳統的高等教育資源配置方式、教育教學組織范式、治理模式正在經歷解構、分化與重塑的過程。在高等教育全球化進程不斷加速的背景下,各國高校亟需拓寬合作渠道,創新合作模式,廣泛尋求突破傳統國際交流合作范式的路徑依賴,塑造更寬廣、更高效的國際交流合作新格局,提升其參與高等教育全球治理的能力與視野,搶占高等教育全球話語權體系的制高點與主動權。事實上,無論是基于高校發展的內生需求,還是致力于維系政治穩定和推動經濟發展與社會變革的外部需求,各國高校通過“抱團式”發展,尋求利益的契合點與發展的增長點成為維系其在全球化背景下高等教育場域地位的重要路徑。是此,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大學間的交流合作超越了國別邊界。為尋求更廣泛而多元的合作,高校國際聯盟應運而生,成為高等教育領域引人矚目的現象[1]。通過資源整合及渠道開拓、“超主體性”高等教育品牌塑造等路徑,高校國際聯盟的建立有效地促進了高校間的科教合作與交流,極大地提升了高校教育國際化的程度。[2]
而具有現代意義的大學國際聯盟可追溯至19世紀末及20世紀初,即自全球開始出現具有現代意義的高等教育組織體系以來,這其中以美國大學協會(Association of American Universities,AAU)最為典型。該組織成立于1900年,由哈佛大學、芝加哥大學等14所美國研究型高校共同發起。在成立之初,AAU旨在通過建構高等教育質量保障體系,促進美國研究生教育的標準化與一致性,以及核心科研能力建設。時至今日,AAU已發展成為美國一流研究型高校與美國聯邦政府對話交流的重要平臺,更是協助聯邦政府制定、完善各類高等教育法令、政策的智庫機構[3]。縱觀其百年發展史,AAU最為關鍵的貢獻在于推動了美國一流研究型高校的群體性崛起與美國高等教育全球聲譽的塑造。
(二)高校國際聯盟的基本定義
國內外學者對高校聯盟,尤其是高校國際聯盟的定義較少,大多從目標與愿景、合作形式與特點、參與方式及特點等方面進行區分或界定。艾瑞克·比爾肯斯(Eric Beerkens)提出,大學聯盟是大學之間的一種松散合作形式,組織間具有互補性和兼容性[4]。阿德里安娜·柯扎(Adrianna Kezar)則認為,高等教育聯盟是在某個領域中,一群追求自我利益的行動者,使用共同的規則、規范和結構,為應對環境的挑戰而進行互動的過程[5]。周光禮強調,大學聯盟實質上是三所以上的大學處于共同的目標聯合在一起,形成的一種新的治理結構,并對成員實施規范指數。[6]
基于國內外學者對大學聯盟、大學國際聯盟的定義,以及我國高校發起高校國際聯盟的實際情況,本文將高校國際聯盟定義如下:以一定契約形式進行關系締結與實現理念及行為規范的,以共商、共享、共建為基本原則,以促進高等教育資源實現在全球范圍內的再優化、再配置,以著力解決全球及區域內涉及人類重大利益問題的,并最終以構建人類命運、利益共同體為根本使命的高校間跨國協作組織。建設高校國際聯盟的四大基本要素為:制定并發布聯盟章程等基本制度性文件;常設理事會、執行管理機構等對內與對外的行政工作單元;在一定范圍內開展了相關實質性的交流與合作且具有相對持續性;具有兩國及以上國家高校的參與。
(三)相關研究綜述
由于“‘一帶一路高校國際聯盟”①于2015年廣泛興起,聯盟建設時間跨度較小,其對高等教育發展、區域及國際關系塑造等方面的意義還未顯現,故目前相關針對性研究較少,從研究方法來看,主要是理論分析和案例分析兩大類;從研究內容來看,理論分析方面,主要是針對“‘一帶一路高校國際聯盟”的建設機制的哲學思辨,以及依托相關理論演繹過程,探討“‘一帶一路高校國際聯盟”的價值生成脈絡。如劉志民、朱以財立足價值哲學的視野,聚焦通過構建價值共同體,推動“‘一帶一路高校戰略國際聯盟”的可持續發展[7]。由于“‘一帶一路高校國際聯盟”屬于高等教育共同體的一種外現形式,因此可以將針對高等教育共同體的研究作為其中的一種視角。郄紅霞、劉寶存在分析“一帶一路”教育共同體的內涵、特征、緊迫性等的基礎上,從“框架制定”和“平臺搭建”兩個層面提出了“一帶一路”教育共同體的構建策略,以及從公共政策學的角度列舉了創新“一帶一路”區域治理模式的路徑[8]。朱以財、劉志民認為“‘一帶一路高校共同體”是“一帶一路”區域政治經濟一體化的“外溢”,并分析了“‘一帶一路高校共同體”建設面臨的良好的社會基礎和政策平臺,也分析了面臨的諸多制約挑戰和實踐困境[9]。案例分析方面,主要是針對目前建設比較好的“‘一帶一路高校國際聯盟”,剖析其相關工作實踐,從實踐的角度總結建設“‘一帶一路高校國際聯盟”的意義、方法和路徑。張春月等人以“‘一帶一路中波大學聯盟”為案例,分析了跨國大學聯盟中存在的問題,提出未來的發展建議[10]。李丹以“SWOT分析法”,梳理了中國與俄羅斯建立的高校聯盟的優勢和劣勢,以及面臨的機遇和挑戰,并提出了促進其持續發展的相關對策。[11]
二、“一帶一路”高校國際聯盟的主要功能
(一)服務“‘一帶一路教育共同體”建設
“‘一帶一路教育共同體”是超越了地域、文化、語言界限,以共同利益、共同責任為核心,建立在尊重和平等基礎上的多元文化群體[12]。“‘一帶一路教育共同體”作為一個政治利益聯盟,是深化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關系的有效載體,也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應有之義[13]。“‘一帶一路教育共同體”作為一種多邊協作共存的關系形式,表現為多個客觀實體的相互聯系與相互作用,其存續與發展須具備三大基本前提,即擁有群體利益的契合點、存在異質資源交換的可能性、擁有共同應對外部環境變化的能力。而“一帶一路”高校國際聯盟則能夠較好地創造這三大基本前提。聯盟成員高校在推動高等教育的交流合作過程中,通過對各類高等教育資源的優化組合,實現優質、稀缺資源的自由流動,促進各國高校教育事業的共同發展,尤其是促進學生、教學科研人員的跨境流動,推動異質文化在不同民族群體之間傳播,增進其相互了解與相互認同,進而促進地區經濟發展和社會和諧與穩定。同時,這種全方位、多領域、深層次的國際交流合作關系能夠將各國高等教育體系的優勢充分整合起來,逐漸形成一種高等教育的共生場域,即一種力量的集合體,以“集體的姿態”參與高等教育的全球治理進程,積極、從容應對來自其他高等教育集合體的挑戰,以及可能因全球政治、經濟領域突變而帶來的各類系統性風險。
(二)服務沿線區域的社會基礎事業發展
“一帶一路”高校國際聯盟的興起更多的是由于經濟和社會發展需求這一對外部因素對高等教育發展的影響力與牽引力。沿線國家所具備的經濟發展能力、產業結構的科學化程度、工業現代化水平的不一致性催生出了開展各類合作的現實需求,尤其是在農業、工程建筑學等對社會和經濟發展具有基礎性意義的學科領域,而加強在這些領域的研究,實現知識的協同創新對這些沿線國家具有深層次的意義。也正是基于這樣一種現實動機,沿線國家鼓勵其高校與我國高校建立具有實質性且廣泛性的合作關系,如高校國際聯盟,以開展在這些學科領域的針對性合作,進而服務其基礎性事業的發展。“‘一帶一路礦業高校聯盟”“絲綢之路農業教育科技創新聯盟”“‘一帶一路建筑類大學國際聯盟”“‘一帶一路工程教育國際聯盟”等具有典型學科導向特征的高校國際聯盟充分說明了這一點。
(三)促進文化創新與跨文化認同感
《關于加強和改進形勢下高校思政工作的意見》指出,高校肩負著人才培養、科學研究、社會服務、文化傳承與創新、國際交流合作的重要使命[14]。在高度全球化的時代背景下,高等教育作為教育的高階形式,更多地擔負著文化創新這一重要歷史責任。根據資源依賴理論(Resource Dependence Theory),文化作為一個開放的系統,需要從外部環境獲得大量異質性資源,使其成為核心競爭力的關鍵組成部分,這是其存續與發展的關鍵。人是文化的關鍵載體,文化只能夠在人類社群中存續與發展。高校國際聯盟以實施聯合科研項目為平臺,在廣泛促進學生和教學科研人員跨境流動的基礎上,以“人”這一關鍵要素的多向流動為抓手,實現了異質文化的碰撞與交流,進而使任何民族文化都擁有從其他民族文化體系中吸取資源的機會。從另一個側面看,高校間通過高校國際聯盟這一途徑在推進不同民族間跨文化認同感的過程中,反過來又夯實了高校國際聯盟的存在基礎。肯尼斯·費多(Kenneth J. Fedor)等學者認為,文化的認同有助于聯盟的締結與運行[15]。大衛·賽爾蒙(David G. Sirmon)等人則認為,聯盟成員之間的文化認同感與相互適應性是跨境聯盟存續的重要前提。[16]
三、“一帶一路”高校國際聯盟的
基本類型與發展現狀
(一)基本類型
自2015年起,由我國高校牽頭發起的、基于“一帶一路”倡議的各類型高校國際聯盟達到40余個。從聯盟的類型上看,主要分為兩種。一是同質性聯盟,即針對具體合作內容,由辦學層次相同、辦學定位相對一致的院校組成的國際聯盟;二是異質性聯盟,即成員高校主要由綜合性院校組成,學科特色較為廣泛,交流與合作的內容相對更為豐富,如涵蓋沿線國家數量最多、現有高校成員數量最多、合作內容最為寬泛的高校國際聯盟——由西安交通大學于2015年發起的“絲綢之路大學聯盟”和由蘭州大學于2015年發起的“‘一帶一路高校戰略聯盟”。前者目前擁有38個國家和地區的150多所成員高校[17],后者擁有27個國家和地區的170多所成員高校[18]。從國別數量來看,主要分為兩種。一是雙邊型聯盟,即聯盟成員高校來自兩個主權國家。二是多邊型聯盟,即聯盟成員高校來自多個主權國家。目前成立的以深入推進“一帶一路”倡議為目標的高校國際聯盟主要是多邊型聯盟。
(二)發展成效綜述
“一帶一路”高校國際聯盟工作的主要抓手仍然集中在促進人員的跨國流動、開展聯合科研、舉辦跨文化交流活動和高水平國際學術會議等領域。表1列舉了“一帶一路”高校國際聯盟合作類型及主要合作內容。
1.實施人才聯合培養,著眼全球勝任力塑造
依托聯合培養項目、暑期短期游學、訪學項目、教育培訓等多元項目形式,相關高校國際聯盟在促進教學科研人員和學生的跨國多向流動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少數國際聯盟還通過推進學歷學分互認、聯合開發教材、聯合舉辦學術論壇和各類學生設計大賽、推進新工科建設和聯合實施教師培訓等方面開展了務實合作,深度促進各國教育政策的互通互融,教育理念和模式的互學互鑒,以及教育教學成果的共育共享。以“絲綢之路高校國際聯盟”(以下簡稱“絲路聯盟”)為例,在近5年里,“絲路聯盟”在開展人才培養、共建科研協同平臺和舉辦國際學術論壇等方面開展了務實合作,如以培養具有社會責任感和國際視野的高素質、復合型人才為目標,西安交通大學與其他盟校共同舉辦了“絲路文創暑期課程”“絲綢之路青年領袖計劃”“絲綢之路大學聯盟夏令營”等系列學生交流項目[19];與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共建“國際工程科技知識中心絲路培訓基地”[20];與意大利米蘭理工大學在中國西部科技創新港共建聯合設計學院等[21]。又如,“‘一帶一路能源電力高校及產學研聯盟”在成立之初,確立了“高校+企業+國際機構與國際組織”的形式,服務“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能源電力需求及發展。[22]
2.聚焦人類共同關鍵利益與福祉,開拓聯合科研潛力
針對如何推進區域內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如何拓展人類共同關鍵利益與福祉、如何促進行業發展與創新等問題,高校國際聯盟開展了基于雙邊及多邊需求的聯合科研攻關以及項目研究。在高校國際聯盟框架和合作機制下,以正在開展的科研合作項目為依托,國際聯合實驗室等科研國際合作實體得以建立。以北京交通大學與俄羅斯圣彼得堡國立交通大學共同牽頭成立的“中俄交通大學校長聯盟”為例,該聯盟目前取得了一系列實質性成果,包括由北京交通大學與圣彼得堡國立交通大學聯合成立了“中俄交通學院”[23],成為我國高等教育發展進程中第一個以理工學科為核心學科的境外辦學機構。此外,北京交通大學還與圣彼得國立交通大學聯合成立了“中俄高鐵研究中心”[24],統籌中俄兩國在高速鐵路研究領域的科研資源和學術實力,致力于推進中俄兩國在高鐵領域的關鍵核心技術的聯合攻關。
高校國際聯盟還通過定期召開國際論壇(國際學術研討會)、校長論壇等國際學術會議或多邊教育政策溝通與對話會議,討論共同關心的學術問題和發展問題。同時,通過聯合出版學術期刊,展示聯盟最新的學術成果,為各成員高校搭建學術交流窗口和學術隊伍培養的平臺。此舉也在一定程度上塑造了聯盟的品牌效力與影響力。例如,蘭州大學立足時代主題,在“‘一帶一路高校戰略聯盟”框架下以“共建生態文明”為主題,邀請聯盟成員共聚蘭州,商討如何在城市化和工業化進程中,協調好人類發展與環境保護之間的關系[25]。又如,“‘一帶一路標準化教育與研究大學聯盟”、西安交通大學共同舉辦“第二屆‘一帶一路標準化教育與研究合作論壇”,共同分享標準化教育與研究的新發展、新思路、新舉措,共同探索標準化在完善全球治理、國際貿易,以及促進互聯互通和可持續發展中的積極作用。[26]
3.互學互鑒,促進跨文化交流與對話
在促進異質文明對話交流、促進異質文化互學互鑒等方面,高校國際聯盟也進行了諸多嘗試,包括出版以地域特色文化為主題的各類著作、聯合舉辦國際學生文化節等跨文化交流活動。例如,陜西師范大學面向俄羅斯及俄語國家市場及讀者,策劃、編撰、翻譯、出版中國傳統文化、經典著作、當代社會發展變化、陜西地域文化相關內容出版物[27]。又如,“中俄‘長江—伏爾加河高校聯盟” 自2015年起,通過舉辦傳統文化交流活動,促進兩國青年學子間的理解與認同[28]。更多高校國際聯盟則通過開展中外學生戲劇節、版畫展、語言競賽等豐富多元的活動,著力增進中外學生對多元文化的理解力及對異質文化的包容力,助力形成多元共生的世界文化觀。
四、“一帶一路”高校國際聯盟的主要特征與存在的問題
(一)主要特征
1.由有特色學科支撐的高校發起的國際聯盟數量相對較多
縱觀這40余所“一帶一路”高校國際聯盟,可以發現,由有特色學科支撐的高校發起的高校聯盟數量更多。圍繞具體的學科領域或研究范疇,聯盟能夠切實聚焦發展方向,并將相關交流合作落到實處,能夠打造出具有一定影響力的品牌活動,進而確保聯盟發展的可持續性。同時,聯盟成員高校大多為具有相同特色學科支撐的高校,即“同質型”高校,因而在發展路徑、頂層設計和人才資源結構和配置等方面具有相似性和契合度,從而能夠為落實相關交流合作提供基礎性資源和人力支撐。例如,由北京師范大學發起的“中俄教育類高校聯盟”[29]和“東亞教師教育聯盟”[30],均以促進區域內教育教學研究的發展為愿景,在學生聯合培養、語言競賽、學術研討會等方面開展了務實合作。
2.“一帶一路”倡議和“雙一流”建設計劃的雙重驅動效應
“一帶一路”倡議的縱深推進進一步釋放了我國高校與“一帶一路”沿線地區高校開展交流合作的政策空間與機制空間,因而我國高校能夠與“一帶一路”沿線地區高校在更廣的范圍內和更深的層次上開展具有實質意義的交流與合作。同時,“雙一流”建設計劃的逐步推進對各高校的國際化能力提出了新的要求,即學校的國際化進程應對“雙一流”建設提供強有力的供給側支撐。很顯然,如要提升國際化能力,必然需要在更廣泛的意義上開展國際交流合作。因此,“空間”的釋放與“需求”的出現恰好形成了一個正向的邏輯遞進關系。由此,在“一帶一路”倡議和“雙一流”建設計劃的雙重引導與驅動下,自2015年下半年起,一批旨在加強沿線地區“教育政策和教育實踐互鑒互通”并具有一定區域利益共同體色彩的高校國際聯盟應運而生。
3.開放性、多元性與包容性成為聯盟標簽
縱觀我國高校發起的國際聯盟,尤其是基于“一帶一路”倡議的各類國際聯盟,從成員高校類型和來源國來看,既包括沿線地區的技術類或職業類學院,也包括來自歐美地區的具有較高全球聲譽的研究型高校。這不僅體現了我國組織協作文化的開放性與包容性,也充分印證了我國高等教育體系已具備一定吸引力和號召力,以至于能夠吸納各類經濟體的各層次高等教育機構的廣泛參與。就各國高校的參與程度來看,俄羅斯和英國地區高校的參與度最高。特別值得注意,英國地區的一流研究型高校參與度僅次于俄羅斯高校,且幾乎全部來自于羅素集團(The Russell Group),包括劍橋大學、帝國理工學院、利茲大學、利物浦大學等。
(二)存在的問題
1.實質性合作較少,產出效益不夠高
對于由我國高校發起的“一帶一路”高校國際聯盟,缺乏實質性合作是實現可持續發展所面臨的最直接的現實困境與挑戰,究其原因主要包括以下四個方面。一是成員高校用于開展國際交流合作的預算參差不齊,限制了其參與聯盟事務的頻度與深度。二是聯盟本身缺乏完善、有效的外部資源拓展渠道,導致其經費預算不夠充足,無法持續性開展相關交流合作。三是文化差異、意識形態差異、外部信息資源渠道不對稱等原因導致聯盟框架內相關交流合作面對復雜的外部環境,進而導致交流合作成效不高。四是由于不同層次、不同定位、不同國際化水平的高校聚合在同一個高等教育合作場域,因而無法深度聚焦更為廣泛的利益契合點和發展增長點,發起的相關交流合作只能流于形式。
2.缺乏常態化的交流合作機制,品牌效應不夠明顯
目前各“一帶一路”高校國際聯盟更多順應全球發展熱點內容,通過開展學生交流、教師互訪、聯合科研等傳統國際交流合作方式,推動聯盟的發展及在成員高校間形成工作合力。但事實上,大部分高校國際聯盟均未充分挖掘或立足于成員高校學科特色,制定出科學有效的長短期發展規劃,因而各成員高校無法提升協同效力,并針對某一特定學科領域或工作領域培育出更多、更廣的興趣結合點和利益契合點,構建出常態化的交流合作機制,并打造出具有一定品牌效應的交流活動和合作范式。
3.人力資源投入不足,工作專業性不夠突出
高校國際聯盟是一類基于共同目標和共同發展利益的高校間跨國協作組織。從傳統意義上講,如要確保其相關功能的發揮,必然需要各類資源的聯合驅動與支撐,其中人力資源是重要的資源類型之一。但就目前實際情況來看,各“一帶一路”高校國際聯盟是由發起方高校或輪值主席方高校的國際交流合作辦公室在負責相關聯系及具體工作的對接,專職工作人員極少。尤其值得關注的是,由于非通用語種人才的匱乏,聯盟成員高校之間交流溝通不暢,造成不必要的隔閡與誤解,從而影響了常態化溝通交流機制和平臺的形成。
五、關于推進“一帶一路”高校國際聯盟
進一步發展的建議
(一)探索構建“政府適度引導,高校主導”的發展模式
高校國際聯盟是一個多元主體參與、協同共生的高校間國際組織,具有自發性、松散性和非營利性的典型特征。但立足于具有中國特色的高等教育發展情境,要確保高校國際聯盟發展的有序推進,取得一批具有實質意義的成果,必然需要有政府的適度參與,并發揮其牽總性效應。從長遠意義看,這將做實、厚植高校國際聯盟的發展基礎,確保資源渠道的暢通性,有利于實現可持續發展。當然,政府只是通過優化制度環境,進一步釋放高等教育治理空間,確保高校國際化聯盟與我國發展戰略重點保持一致,不斷規范聯盟的行為和促進價值理念建設,以及在平衡及協調各利益相關者的基礎上發揮特定角色的作用,而不是通過行政法規手段對國際聯盟的決策機制及架構、目標愿景、成員遴選標準及機制進行監管與匡正。從一個更大的發展格局進行審視,政府的適度參與將促進聯盟之間的協作與共生,進一步實現經費和人力資源的統籌利用,形成高校國際聯盟的共生發展場域。此外,鑒于由我國發起的高校國際聯盟的成員遴選標準相對較低,我國高校作為發起方高校,應充分考量成員高校所面臨的不同發展現狀和發展訴求,堅定不移地踐行“共商、共治、共建、共享”的行為原則和合作機制,尋找聯盟的利益契合點和發展增長點。
(二)立足聯盟發展情境,不斷校準聯盟愿景與目標
在“一帶一路”高校聯盟的建設與推進過程中,應立足聯盟場域情境,確立與“一帶一路”發展相契合的聯盟目標,對聯盟與區域經濟社會發展之間的交互共鳴給予更多關注[31]。要實現“一帶一路”戰略聯盟自身協同發展的價值,不僅要依靠聯盟成員自身的發展能力,而且要依賴于聯盟自身戰略決策對外部環境的適應與改變[32]。應充分發揮自身在人才培養、科學研究、社會服務、文化傳承等方面的比較優勢,在利用聯盟的平臺對話效應和資源集聚效應、豐富國際交流合作內容和方法的同時,將聯盟打造成真正服務于“一帶一路”倡議的智庫平臺,切實服務好我國構建新型大國外交關系及優化外部發展環境。在這個層面上,“一帶一路”中波大學聯盟的建設值得借鑒。[33]
(三)持續完善組織架構,充實制度基礎,提升資源拓展能力
對外部空間資源的拓展能力是一個組織實現正向、可持續性發展的決定性因素之一。資源的結構、獲取渠道及類型的豐富程度是一個組織資源拓展能力的直接體現。從推拉效應的角度來看,我國各高校一方面應完善聯盟的組織架構建設,筑牢聯盟的制度基礎,樹立聯盟的品牌效應,從而形成對全球資源的主動吸引力;還應主動出擊,深度研究并對接成員高校所在國家或地區的經濟和社會實際發展需求,從而探求具有相對競爭力的經費資源和人力資源的廣泛支持。這樣“一推一拉”,聯盟資源的拓展渠道、資源的結構層次就會更為立體,也更為充實。此外,聯盟還應探索與企業構建具有實際產出效益,以協同育人、協同科創為內核的“產—學”新機制,充分考慮雙方異質資源和發展需求互補性,進一步豐富聯盟經費資源結構和渠道。
(四)促進文化交流,強化文化與身份認同
埃莉諾·奧斯特羅姆(Elinor Ostrom)認為,制度通過改變對人的激勵機制和激勵要素,進而影響合作行為和成效;制度既包括法律法規等“硬”制度,也包括如合作雙方保守承諾的文化態度等“軟”制度[34]。霍爾則提出了“文化身份發展觀”的概念,即“文化身份是有新的文化實踐加以再現的事實,身份建構是一種永恒的‘生產,永遠處于過程之中”[35]。文化是建構身份認同的基礎,身份認同是建立群體信任的基本前提,而群體信任則是維持一個組織存續的前置條件。從這個意義上講,文化是維持一個組織存續的根本性因素。只有在共同文化語境中,或形成趨于一致性的文化認同態度,才能保證一個組織實現順利、持續性的發展。具體來講,高校國際聯盟框架下,各國高校應以傳統文化要素和價值觀念為內核,進一步打造文化要素多樣、文化價值多元、文化形式豐富的文化產品和文化活動,通過大力推進人員的跨境流動,實現異質文化之間的多層次、寬領域的交流與互動,加強不同民族傳統文化的身份“再現”、文化事實和文化價值的塑造,強化異質文化之間的相互建構,從而促進聯盟成員形成對“一帶一路”建設的價值認同,校準預期發展目標。
注釋:
①“一帶一路”高校國際聯盟泛指由“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廣泛參與的高校國際聯盟,而非特指某一個高校國際聯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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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徐玲玲? ?校對 呂伊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