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344年,黃河再次決口。在元代水利專家賈魯的治理下,河道重新南流入海,湖澤徹底干涸成陸地,梁山泊最后只剩下泥沙了。由于土壤極為肥沃,人們迅速來此定居開墾,斷絕了此地再變成水域的可能性。
對于水泊梁山,人們的認識大多來自小說及影視劇《水滸傳》。當年,宋江等眾好漢被逼上梁山,憑借八百里水泊天險嘯聚梁山,演繹了一幕幕驚天地泣鬼神的英雄壯舉。那么,在歷史上,梁山是否真的那么壯觀?
曾經寬闊無邊的大野澤
梁山,也名良山,在古代屬濟州地界。濟州治所位于巨野縣,“巨野”才真正關系到梁山的地理面貌。“巨野”本稱為“大野澤”,據《左傳》記載,魯哀公曾來此狩獵,證明這里起初是水草豐美、野獸聚集的地方。后來,漢朝設置巨野縣,“巨野”這個名稱就一直傳到了現在。
那么大野澤是如何形成的?據《禹貢》記載,其為平原積水而成,這離不開黃河及其支流的輸入。東漢水利專家王景通過將黃河與汴河分流,保證了當地濟水的通暢,向北東流入大野澤,最后入海。除了濟水,還有濮水、洪水、汶水等支流,使得大野澤極為廣袤,成為河網縱橫的地帶。
大野澤水路交通便捷,在戰亂頻仍的魏晉時代得到充分利用。公元369年,東晉的桓溫北伐前燕,命人在此開鑿了一條300多里的運河,后世稱之為“桓公溝”。這條運河把泗水和大野澤挖通,軍隊就能進入黃河。
梁山泊的形成與“八百里”的說法
最初,梁山并沒有被水域環繞,只是一座平平無奇的山。它被稱為“梁山泊”,與黃河在唐宋時的頻繁決口密切相關。王景治水后,黃河總體上維持了幾百年的平穩。直到唐末,決口重新頻繁起來。黃河泛濫必然攜帶大量泥沙,導致大野澤的位置不斷南移,最終移到了梁山腳下。
五代十國時,各個政權為了爭奪天下,多次人為決堤,加劇了黃河的不穩定性。公元944年,黃河在滑州處決口,波及汴、曹、濮、單、鄆五州,洪水“環梁山,合于汶水”,“梁山泊”實質上已經形成。
據《資治通鑒》記載:“顯德六年(公元959年)步軍都指揮使袁彥浚五丈渠東過曹、濟、梁山泊,以通青、鄆之漕,發畿內及滑、亳丁夫數千以供其役。”從中我們可以發現,五丈河(廣濟河)的疏浚,使得濟水與梁山泊相通。同時,梁山泊在漕運中也占據著重要的地位。
然而,即使宋朝結束了中原的戰亂,黃河水患仍然變本加厲,梁山泊也不可避免地充當了黃河的泄洪區。
至于“八百里”的說法則發生在王安石變法時期。當時,王安石想要興修水利,有小人進言:“決梁山泊八百里水以為田,其利大矣。”這個建議十分荒唐,會從根本上改變居民的生活習慣,在朝中也引起了爭議。蘇轍還特意寫了詩進行諷刺,詩中自注“時議者將干此泊以種菽麥”。
蘇轍的諷刺是有一定道理的。在士大夫們看來,梁山泊是一個盜匪遍布的地方,最早可以追溯到為劉邦立下汗馬功勞的名將彭越。受五代以來黃河頻繁決口的影響,當地百姓的生活環境要惡劣許多,民風也普遍彪悍。北宋大臣陳師道曾提到,這里的青壯年很多都不從事農業生產,熱衷于飲酒作樂,喜好攔路搶劫。所以,朝廷常常派遣武官治理,監獄里人滿為患,曹州、濮州被稱為“盜區”。
北宋末年,宋徽宗昏庸且不理政事,大權旁落。宦官楊戩將梁山泊綿亙數百里的水域全部收歸于掌管公田的“西城所”,百姓凡捕魚、割蒲草都要依船只大小交稅,違反者按盜賊論處,哪怕有水旱災害也不進行豁免。當地本就民不聊生,楊戩這種與民爭利的舉措無異于雪上加霜。梁山泊內河道縱橫、港汊交錯,無法維持生計的農民、漁民以及藏匿于此的盜匪,逐漸形成了對抗朝廷的武裝力量,宋江起義就是其中最有名的。
不過,現實中的宋江起義遠沒有發展到《水滸傳》中所說的那樣。首先,宋江是來自淮南的盜匪,流竄到了梁山泊。其次,沒有任何史料能證明宋江一伙在梁山站穩了腳跟。相反,他們一直在流竄。再次,起義者起初只有36人。雖然他們一度攻陷10余座縣城,但最后還是被張叔夜率軍剿滅了。
奪淮入海與梁山泊的消亡
金滅北宋后,黃河仍然頻繁決口。其中,公元1168年,李固渡決口導致黃河下游發生了分叉,新河道奪淮入海,舊河道反而成為了支流。12年后,舊河道完全斷流,梁山泊徹底失去了水源,就此走向消亡。
水域萎縮后,取而代之的是大片良田,金世宗就要求地方官員安置百姓屯田。百姓之前已經有自發開墾的行為,但是害怕被朝廷征租導致逃亡者很多。為了鞏固統治,金世宗決定免除他們的租稅。
到了公元1310年,河北、河南道廉訪司在給元武宗的奏折中明確指出開墾的隱患,黃河反復無常,一旦再改道回來,還需要梁山泊作為泄洪區,如果不早作準備,曹、濮、濟、鄆等州必然會再遭水害。只是人們已經在此繁衍生息形成村鎮,怎么可能再讓他們退耕還湖呢?這一擔憂很快變成了現實,公元1344年,黃河再次決口,由此引發了農民起義。
也正是在這次決口后,梁山泊宣告完全消亡。有許多著作記載,決口期間,河水曾短暫淹沒過巨野。但在元代水利專家賈魯的治理下,河道重新南流入海,湖澤徹底干涸成陸地,梁山泊最后只剩下泥沙了。清初史地學家顧炎武在巨野、壽張等地游歷時,曾感慨地說:“古時潴水之地,無尺寸不耕,而忘其昔日之為川浸矣。”他還嘲笑了壽張縣縣令的無知,因為縣令在修志中認為梁山泊不過方圓十里,“八百里”的說法是騙人的。由此可見,曾經的梁山泊已經被人們遺忘了。
綜上所述,梁山曾經擁有八百里水泊,這絕非施耐庵空言。梁山泊干涸后的土壤極為肥沃,人們迅速來此定居開墾,斷絕了此地再變成水域的可能性。如今的梁山其實還是回歸了本貌,可謂滄海桑田。
(《大河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