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洛哥猶太人：摩洛哥與以色列間的重要紐帶

曹笑笑

去年12月10日，美國政府宣布摩洛哥與以色列已同意建立全面外交關系。當天摩洛哥發表公報說將與以色列恢復官方聯系，并盡快與以色列建立外交關系。摩洛哥或將是第四個在美國撮合下與以色列實現關系正常化的阿拉伯國家。外界普遍認為，摩洛哥決定與以色列恢復官方聯系是出于自身政治利益考量，特別是要換取美國承認摩洛哥對西撒哈拉地區“主權”。不過，從歷史角度來看，猶太人是生活在摩洛哥的最古老居民之一，和當地多數穆斯林長期和平共存，摩洛哥當政者也歷來對猶太人實行寬容友好政策。在歷史上，猶太人為摩洛哥經濟和文化發展做出了不可忽視的貢獻。當下，以色列境內約有100萬摩洛哥裔猶太人，是僅次于俄羅斯裔猶太人的第二大團體。摩洛哥猶太人也在摩洛哥和以色列之間發揮了重要的紐帶作用。

殖民前的摩洛哥猶太人

摩洛哥歷史上，有兩次較大規模的猶太人遷入浪潮。第一次是公元前587年所羅門神殿被摧毀后，猶太人開始向世界各地流散，其中一部分進入摩洛哥，在摩洛哥西南部阿加迪爾一帶建立了猶太社區，并延續至今。在后來的羅馬帝國統治和拜占庭帝國統治時期，摩洛哥一些柏柏爾部落在與猶太人互動過程中改信了猶太教。

第二次的大規模遷徙從12世紀下半葉開始，一直持續到15世紀末。12世紀40年代開始，北非的穆瓦希德王朝開始統治西班牙南部地區，穆瓦希德統治者擯棄了之前西班牙穆斯林王朝實行的寬容政策，取而代之“宗教清源”政策，其核心思想是要求回歸伊斯蘭教信仰的“純正性”。這種宗教狂熱思想導致其統治境內非穆斯林社團生存環境惡化，伊比利亞半島的猶太人也開始陸續向外移民，遷往伊比利亞半島北部基督教王國或向南跨過直布羅陀海峽進入北非，其中包括很多知名猶太學者，如中世紀著名猶太哲學家邁蒙尼德。1438年，摩洛哥北部重要城市非斯出現了第一個猶太社區，隨后在梅克內斯也出現了類似的猶太社區。這些猶太社區被稱為“馬拉”，它在阿拉伯語里與“鹽”的詞根相同，有不少歷史學家認為當時居住在摩洛哥的猶太人大多從事販鹽的生意。

進入地理大發現時代（15～17世紀），摩洛哥的猶太人與西班牙、葡萄牙殖民者接觸并通過從事被伊斯蘭教法禁止的金融借貸等活動積累了大量財富，為阿拉維王朝（1666年至今）的興起做出了重要貢獻。王朝統治者也一直與猶太人維持著良好關系。其間摩洛哥境內猶太人移民數量不斷增多，不少猶太人在朝廷中擔任重要職位，并參與對抗葡萄牙殖民者。

近代，隨著西歐的崛起，由于社會動蕩，加之殖民入侵活動加劇，猶太社區由于與歐洲國家經濟往來較多，時常成為北非穆斯林主體仇視的對象，成為與西方交鋒失利的替罪羊。摩洛哥針對猶太人的騷亂也時有發生，比較有名的是1864年發生在馬拉喀什和非斯的騷亂，約有500名猶太人被殺。

確認猶太文化為摩洛哥多元文化組成部分

1912年，法國入侵并占領了摩洛哥，摩洛哥淪為法國的“保護國”。在法國統治時期，當地猶太人境況得到了一定改善。直到20世紀30年代，德國納粹政權上臺，歐洲的反猶情緒和活動逐漸波及摩洛哥。1940年，德國入侵法國并建立維希政權，隨后該政權在摩洛哥陸續出臺了一系列針對猶太人的迫害政策。當德軍于1941年進駐利比亞班加西市時，摩洛哥猶太人的處境進一步惡化。根據相關記載，有2000多名猶太人被轉移到沙漠地帶。1941年11月，有5000名猶太人被送往歐洲的集中營并最終遭到屠殺。

二戰結束后，隨著以色列國家的建國，猶太復國主義運動和國際猶太人機構開始鼓勵全球各地的猶太人向巴勒斯坦遷移，摩洛哥境內猶太人與穆斯林之間的關系變得緊張起來。一方面，非斯、梅克內斯、拉巴特等摩洛哥境內猶太人聚居的大城市由于環境過于擁擠，生活水平下降，導致猶太青年群體的移民傾向加強;另一方面，法國殖民當局拒絕將法國國籍授予受過高等教育的摩洛哥猶太精英，致使猶太人對殖民政府產生了不滿情緒。猶太復國主義思想遂在摩洛哥知識分子群體中深受歡迎，不少摩洛哥猶太家庭在猶太復國主義組織的協助下移民以色列。

2020年12月22日，摩洛哥與以色列簽署協定，同意就兩國直飛、財政金融、水資源管理等展開合作。

1956年摩洛哥掙脫殖民統治，為協調國家族群關系和確保經濟發展，國王穆罕默德五世和哈桑二世都采取了保護猶太人的立場，承諾猶太公民享有平等權利。他們嘗試通過強調構建統一民族國家認同來整合摩洛哥境內的少數族裔，包括猶太人。穆罕默德五世就曾表示：“我并非僅僅是穆斯林的國王，而是所有摩洛哥人的國王。”1959年穆罕默德五世宣布猶太復國主義組織為非法組織，并禁止境內猶太人繼續向以色列移民。事實上，摩洛哥猶太人在對待移民以色列問題上的意見也不是一致的，有相當一部分更愿意留在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并與當地的穆斯林和其他族群一起組成一個統一的摩洛哥國家。在哈桑二世期間，不少猶太精英被擢升為國家高級官員，如財政部長薩姆·本·扎拉夫、國家經濟發展銀行行長安德烈·阿祖雷等。

在合法的移民活動被禁止后，摩洛哥猶太人的對外移民轉入地下。1961年，以色列情報機構摩薩德和摩洛哥國王哈桑二世在美國的撮合下達成一項秘密協議，后者同意在獲得經濟補償后放棄對國內猶太人的管轄，史稱“雅金行動”（該詞出自《圣經》，原意指所羅門建造的希伯來人圣殿的梁柱）。1961～1964年期間，約有9.7萬名猶太人從卡薩布蘭卡和丹吉爾啟程，經法國和意大利前往以色列。其中，不少猶太人最終并未到達以色列，而是移民到了法國、美國、加拿大等地。隨著大批猶太人的離開，其居住的主要城市，如馬拉喀什、卡薩布蘭卡和非斯的經濟狀況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

到1967年，摩洛哥猶太人數量從二戰結束后的約七萬下降到了四萬，到1975年僅剩下了兩萬。當前，最新官方統計數字顯示摩洛哥境內有3000～4000名猶太人。為引起國內社會對猶太文化的重視與保護，穆罕默德六世（1999年即位）推動批準了2011年憲法，從法律上確認猶太人為摩洛哥公民，承認猶太文化是該國多元文化的基本組成要素，并將猶太文化納入基礎教育課程。這些舉措得到了境內猶太社團的熱烈歡迎。這一舉動無疑對新一代摩洛哥人的文化認同意識產生積極影響，有助于鞏固摩洛哥多元民族和文化的寬容價值觀，有利于打擊反猶主義。

另一方面，摩洛哥與海外摩洛哥裔猶太人保持著良好和密切的關系。目前，不少摩洛哥裔猶太人在以色列政壇擔任重要角色，如現任經濟部長阿米爾·佩雷茨、內政部長阿里耶·德里等，這一群體在摩洛哥與以色列關系正常化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此外，每年都有約五萬以色列人前往摩洛哥從事旅游或探親活動，但由于沒有直飛航班，往往需要經過繁雜和漫長的簽證過程。摩洛哥和以色列兩國關系實現正常化，對于促進兩國人文交流無疑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