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經濟刺激計劃影響幾何

羌建新

2021年2月5日，參議院批準了拜登總統的1.9萬億美元的刺激計劃。圖為計劃在參議院批準后，拜登在白宮與眾議院委員會相關人員開會。

2021年3月11日，美國總統拜登在白宮簽署了1.9萬億美元的“美國救助計劃”，主要內容包括：為每周失業救濟金增加300美元額外福利，擴大失業救濟范圍并將適用時間延長至9月6日;為州和地方政府注入約3500億美元資金;為學校重新開放提供約1700億美元資金等。這是拜登上臺以來付諸實踐的首個經濟刺激計劃。

3月31日，拜登又宣布了2.25萬億美元的一攬子基礎設施投資計劃——“美國就業計劃”。該計劃主要內容包括：撥款6210億美元用于交通基礎設施建設，4000億美元用于改善老弱病殘者護理服務，3000億美元用于促進制造業發展，1000億美元用于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其他資金將分別投入住房條件改善、學校設施更新、勞動技能培訓等領域。拜登表示，希望國會今年夏天能批準該計劃。

此外，拜登還宣布了其他的經濟刺激計劃，包括擴大醫療保險、兒童稅收抵扣等。

預計拜登的經濟刺激計劃總額將超過4萬億美元。在新冠疫情嚴重沖擊之下，如何重建美國經濟、促進經濟復蘇和創造就業是拜登上任后面臨的首要挑戰，這也是拜登采取大規模經濟刺激計劃的初衷。那么，拜登政府能否藉此實現既定目標？

短期有效，長期效果難料

2020年突如其來的新冠疫情讓整個世界陷入“大封鎖”狀態。由于特朗普政府疫情防控嚴重不力，致使美國疫情形勢顯著惡化，經濟因此急劇衰退，失業率大幅攀升，金融市場劇烈動蕩。為防止大蕭條重演，美國政府采取了力度空前的經濟救助和刺激措施，以穩定金融市場，支持實體經濟。

但是，由于疫情未能得到有效控制，美國經濟仍然面臨從疫情中復蘇的巨大挑戰。一旦既有的財政刺激措施到期退出，沒有新的財政刺激措施接續，美國經濟重啟復蘇的進程就有可能半途而廢甚至逆轉。在疫情形勢以及經濟復蘇前景仍然面臨很多不確定性的情況下，實施進一步的財政刺激政策、為實體經濟注入動力就成為當下美國經濟走出困境的必然選擇，這對于穩定和增強市場信心，推動美國經濟走出困境、走向持續復蘇，無疑有著積極的作用。

但是，由于此次危機是因為疫情蔓延對實體經濟造成的沉重打擊而引發，因此只有疫情防控取得成效，社會秩序回歸正常，才有可能真正推動經濟走上正軌，拜登推出的經濟刺激計劃雖然會對美國經濟復蘇起到促進作用，但作用有限。

更重要的是，短期的經濟救助計劃難以從根本上解決美國經濟長期增長乏力的問題。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之后，美國經濟全要素生產率增長明顯下降，經濟增長呈現長期放緩的趨勢。據美國國會預算管理辦公室估計，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爆發前的1996～2007年，美國經濟的潛在增長率年均為3.1%;而金融危機爆發之后的2008～2019年，美國經濟潛在增長率年均僅為1.7%;而新冠疫情之后的2020～2030年，美國經濟潛在增長率年均也僅有1.8%。美國前財長薩默斯甚至認為，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以來，美國經濟已陷入“長期停滯”。之所以如此，是因為美國經濟長期面臨人口老齡化、儲蓄率低下、公共債務高企、貧富差距擴大等結構性問題的困擾。顯然，拜登的經濟救助計劃難以解決這些困擾美國經濟的長期性問題。

而旨在推動長期增長的一攬子基礎設施投資計劃——“美國就業計劃”，由于涉及通過提高增加企業所得稅來為解決其資金來源問題，必然會遭到美國工商界的強烈反對，也會遭到共和黨的強烈反對，民主黨內部對于基建投資和稅制改革遠未達成一致。因此，該計劃的前景很難預料，其長期效果更無從談起。

蘊含的風險不容忽視

過去一年，美國為應對疫情和支持經濟復蘇已累計出臺約6萬億美元的財政紓困和刺激措施，而拜登的經濟刺激計劃支出總規模也將超過4萬億美元，這將導致美國財政赤字和政府債務負擔進一步加重。

據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統計，1962～2020年的59年間，美國僅在1969年、1998～2001年出現過財政盈余，其余54年間美國財政都出現了赤字。另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統計，到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爆發前的一年，美國政府總債務已達到9.345萬億美元，占GDP的比例達到64.7%。而金融危機之后，美國財政赤字持續攀升，到2019年，美國政府總債務已經達到23.293萬億美元，占GDP的比例攀升至108.7%。

2020年新冠疫情暴發后，一方面，隨著美國經濟形勢急劇惡化，美國政府財政收入大幅減低;另一方面，美國政府接連出臺經濟刺激措施，財政支出急劇上升，由此導致財政赤字急劇攀升。據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估計，2020年美國財政赤字達到創紀錄的3.132萬億美元，財政赤字占GDP的比例也達到創紀錄的14.9%，遠遠高于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爆發時水平——財政赤字1.413萬億美元、占GDP比例為9.8%。另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估計，2020年美國政府總債務大幅上升至27.294萬億美元，占GDP的比例陡升至131.2%。財政赤字的上升和債務負擔的提高必然會進一步擠壓本來已經極低的儲蓄，抑制國內私人投資，進而影響美國經濟的長期增長。

更重要的是，經濟刺激計劃而導致的財政赤字進一步攀升，會加大美國經濟過熱和資產泡沫風險。新冠疫情暴發之后，美聯儲迅速將政策利率降至零利率下限區間，實行無限量量化寬松政策，這樣做的結果將導致政府財政赤字的貨幣化或者政府債務的貨幣化，從而很容易催生資產泡沫，并帶來通貨膨脹的壓力。此外，隨著政府債務不斷積累，必然最終會導致相應的風險溢價上升，從而推動美國長期國債收益率走高。一旦面臨某種外部沖擊、貨幣政策發生逆轉或者市場情緒出現逆轉，資產價格泡沫被刺破，就會引發整個金融體系動蕩。因此，經濟刺激計劃蘊含的風險不容忽視。

溢出效應須引起高度警惕

在現實中，由于美國的經濟實力、美元作為關鍵國際貨幣等方面的優勢，美國被國際投資者普遍認為是全世界最安全的投資目的地，美元資產被視為“安全資產”，國債市場也最受全球投資者所青睞。然而，這種狀況決定了美國可以利用美元的優勢地位，向全世界轉嫁其經濟刺激計劃以及由此而導致的財政赤字和政府債務的風險和成本。美國政府債券的“安全資產”屬性決定了其不僅對美國金融體系具有重大的影響，而且對全球金融體系具有重大的溢出效應。

一方面，美國因為經濟刺激計劃而導致的財政赤字大幅攀升、政府債務快速積累，有可能會導致全球的系統性風險因主權債務問題而惡化;另一方面，因美國經濟刺激計劃而導致的美聯儲向市場注入的巨額流動性源源不斷地從美國溢出，涌入新興和發展中經濟體，會進一步加劇新興和發展中經濟體金融市場扭曲，加劇新興和發展中經濟體金融體系的脆弱性。一旦美國政策發生轉向，導致全球融資條件急劇收緊，就可能造成大量國際資本流出新興和發展中經濟體，從而給新興和發展中經濟體的金融體系和宏觀經濟穩定帶來嚴重挑戰。美國經濟刺激計劃的這種外溢效應引起包括中國在內的新興和發展中經濟體的高度關注和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