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美韓2+2會談看兩國對華政策差異

畢穎達

2021年3月18日，韓國外長鄭義溶和防長徐旭，同美國國務卿布林肯和防長奧斯汀在首爾舉行2+2會談。

3月16日召開的美日2+2會談議題“跑偏”，將矛頭對準中國，直接強調中國“威脅”并明確表示將共同應對中國“挑戰”，引起中方痛斥。而兩天后即3月18日美韓2+2會談后發表的聲明卻并未提及中國，與美日聲明形成鮮明對比。

美韓2+2會談主要內容

近年來，美國出于對華政策考慮來規劃同盟政策的傾向越來越明顯。拜登政府上臺伊始便明確把“強化同盟”定為外交政策基調，并強調以“集團方式”對中國進行牽制。因此3月中旬美國國務卿和國防部長訪問日韓，分別啟動了拜登上臺后的美日、美韓外交與國防2+2協商機制。

美韓2+2會談是兩國進行政策協調的重要機制，時隔五年，兩國再次啟動這一機制，最直接的目標是修復和強化兩國同盟關系，但雙方也各有側重點：美國尋求把韓國拉入對華圍堵的集團之中，韓國則主要希望美國能夠在對朝政策上給予最大限度配合。雙方達成的協議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重申美韓同盟的重要性，再次確認了美韓同盟在維護朝鮮半島、印太地區和平、安保、繁榮中的“核心軸”地位。根據同盟條約，雙方再次確認了防衛韓國和加強聯合防衛態勢的相互約定。美方再次確認將運用所有力量進行“延伸威懾”，雙方主張通過聯合軍事演練、演習來應對同盟的所有共同威脅，強調駐韓美軍的重要性以及防衛費分擔協議的重要意義。此外，雙方還表示將繼續推動“基于條件的”戰時作戰指揮權移交。

二是強調了朝鮮核導問題是雙方優先關心的事項，并確認了應對和解決這一問題的共同意志，同時還強調了國際社會完全履行聯合國安理會有關涉朝決議的重要性。關于半島問題，雙方一致認為“應在完全協調的對北戰略基調下進行處理”，將繼續保持高級別協商。

三是在維護和強化地區秩序方面，強調在地區安保環境挑戰不斷增大的背景下，反對破壞和動搖基于規范的國際秩序的所有行為。雙方并確認美日韓三國合作的重要性，決定為增進地區和平、安全及繁榮，繼續推進面向未來的互惠合作。美韓再次強調，通過與韓國的“新南方政策”對接，合作打造一個自由開放的印太地區。

四是面對日益增加的全球性挑戰，雙方決定繼續深化發展在貿易、保健、核不擴散、核能、新冠疫情、氣候危機、宇宙、網絡安全等多個領域的合作關系。

可見，此次美韓2+2會談主要聚焦于強化同盟、應對朝核問題、維護并強化國際秩序和應對全球性挑戰等幾個關鍵領域，從詞句上并沒有明確的第三方指向性，這與美日2+2會談的內容形成對比。特別是在關于中國和朝鮮的表態上，對比更加鮮明。

在有關中國的問題上，美日2+2會談聲明中直接指責中國破壞國際秩序，特別是在釣魚島、臺海、南海以及香港、新疆等具體領域，更加明確地指責中國，并決議把中國列為牽制的對象。但美韓2+2會談聲明更多地是原則性表態，沒有明確指出具體問題，更沒有直接提及“中國”二字，而且聲明中沒有提及美日印澳“四方機制”問題，而這一機制建設是美日當前正在積極推動的重點課題。

對于朝核問題，美日2+2會談聲明中再次確認了“朝鮮完全無核化”的立場，強調要嚴格執行聯合國安理會決議。而在美韓2+2會談聲明中沒有出現“朝鮮無核化”的表述，只是強調了“朝鮮核、彈道導彈問題是雙方優先關心的事項”。另外，美韓聲明也沒有提及朝鮮人權問題，以至于韓國輿論對文在寅政府多有尖銳批評，認為“一定是（文在寅）政府要求拿掉‘無核化字樣”。

美韓對華政策立場差異

通過對比美日、美韓2+2會談聲明內容不難發現，韓國在對華政策上與美國存在著一定的立場差異。總體來看，美韓對華政策的差異源自于雙方對同盟需求的錯位。美國把同盟看作維系霸權地位的戰略資源，在實際運用中越來越從對華關系的角度來推進其同盟政策，在朝鮮半島問題上希望繼續以朝核問題為著力點綁緊韓國，進而把韓國拉進遏制中國的同盟集團。文在寅政府非常重視韓美同盟，希望以強化同盟聯合防衛態勢應對朝鮮的核、導威脅，也期待借同盟之船把韓國的影響力投送到全球，但出于現實國家利益考慮，文在寅政府不愿過多地被同盟“牽連”，更不愿意陷入在中美之間“選邊”的困境，而是希望最大限度地在中美之間保持相對“均衡”，進而確保安全利益和經濟利益的協調發展。出于這樣的考慮，文在寅政府在此次美韓2+2會談聲明的內容上不得不下一番功夫。

除了經濟利益需求之外，還有一些因素是文在寅政府不得不考慮的。一是不希望本地區再出現集團對立結構。顯然，在美國圍堵中國的問題上，如果韓國表現出積極配合的姿態，不僅使自身的經濟利益受到損害，還很可能促使中朝甚至是中俄朝關系進一步加強，有出現國家集團對立的風險。這種局面一旦形成，受損失最大的是本地區的相關國家，韓國可能首當其沖。二是努力提升國家的自主性。如果韓國積極配合美國對華進行聯合圍堵，其負面結果就是韓國對同盟或同盟集團的依賴進一步增大，這與韓國對自主性的追求相悖。三是在任期僅剩下一年的情況下，如果在對外政策上進行大幅調整，最直接的后果是引發相關國家關系緊張，很可能會失去前期努力掙得的外交成果。這種情況會對執政黨造成不利影響，進而會波及接下來的總統大選。四是出于本國在同盟體系中地位的考慮。美國國務卿和國防部長此次訪問日韓，一個主要的目標是拉緊日韓構建反華戰線，然而美韓會談聲明中并沒有反映出美國所期待的美日印澳“四方機制”，就韓國來說，除了要考慮中韓關系之外，還有一點也很重要，就是韓國追求韓美同盟與美日同盟的平等地位，因此不愿并入由美日主導的美日印澳“四方機制”這一安全框架之下。

今后的韓國政府將如何選擇

對于文在寅政府的“慎重”立場，韓國國內輿論出現了多種反應，其中不少涉及文在寅政府對華政策。梨花女子大學樸元坤教授表示，美韓2+2會談聲明中雖然沒有出現“中國”一詞，但內容上還是對中國進行牽制的，如“反對破壞和動搖基于規范的國際秩序的所有行為”。他還預示，在美日印澳“四方機制”問題上，今后美國將會進一步對韓施壓。韓國統一研究院洪敏博士指出，美韓會談中雖沒有提到美日印澳“四方機制”，但強調要“強化新南方政策與印太戰略對接”;聲明中雖然沒有“中國”一詞，但會談中應該討論了許多對中國封鎖的話題。韓國前駐俄羅斯大使魏圣洛表示，美國外長防長此次訪韓的重點在中國，而文在寅政府在中國問題上沒有調整好立場。韓美是同盟關系，因此韓國不可能在中美之間中立，而是會更加靠近同盟。

美韓2+2會談聲明折射出兩國在對華關系上的立場差異，也反映出文在寅政府對外政策的焦慮。面對美國持續施壓，今后的韓國政府如何調整對華政策，仍充滿不確定性。從當前韓國國內輿論來看，明年大選后如果保守派上臺執政，韓國在美日印澳“四方機制”等問題上選擇配合美國的可能較大。如果進步派繼續執政，韓國仍會盡最大努力在中美之間尋求“均衡”，但如果朝鮮半島局勢出現較大危機，進步派政府也很可能會進一步靠近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