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陸薇 彭晶


摘 要 近年來,我國博物館事業進入高速發展期,展示科技日新月異,主題內容不斷更新,觀眾對于展覽的要求日漸多元。然而,博物館展覽的建筑空間相對固化,不易更改。如何緩解展覽的可變性需求與空間的固定性局限之間的矛盾,有效擴展物理展陳空間的彈性,利用數字媒體技術發展未來博物館的展陳設計,這些關于博物館展陳空間彈性的命題是新形勢下亟需討論的問題。以芬蘭自然歷史博物館為例,具體分析博物館展陳空間的彈性設計策略,以期為國內同行提供借鑒與參考。
關鍵詞 博物館 展陳空間 彈性設計
0 引言
彈性是物理學中的力學概念,指物體在外界因素作用下發生運動和變形,并在物體中產生應力和應變的屬性。建筑設計領域所引申的“彈性”是指能夠滿足建筑空間和結構性能多樣化需求的建筑設計手法[1]。其目的是力求使建筑空間具有可變化、發展的能力,能夠動態地適應使用人群不斷變化的功能需求。
學者黃光男曾說:“博物館依附在社會發展下,有怎樣的社會就有怎樣的博物館”。[2]隨著人類社會思想和科技的進步,博物館從發展初期至今,經歷了一系列階段性的變化,早已突破了其初始功能邊界,在機構屬性上進階為研究中心、學習中心、交流中心、社交中心、休閑中心[3],擔負著推廣公眾教育、產業交流、文化輸出等重任。然而,面對展示科技的日新月異、主題內容的不斷更新、不同類型觀眾的差異化需求,博物館展覽的建筑空間卻相對固化,不易更改。如何緩解展覽的可變性需求與空間的固定性局限之間的矛盾?擴展物理展陳空間彈性的有效策略包括哪些?數字媒體技術是未來博物館展陳設計的唯一出路嗎?這些關于博物館展陳空間彈性的命題是新形勢下亟需討論的問題。芬蘭自然歷史博物館的館址建筑最初并非為博物館用途,故該館的陳列設計更像是規定空間里的“命題作文”。本文試圖以芬蘭自然歷史博物館為例,探討關于博物館展陳空間的彈性設計策略。
1 關于展陳空間彈性設計的案例分析
1.1 芬蘭自然歷史博物館概況
位于芬蘭首都赫爾辛基的芬蘭自然歷史博物館成立于1988年,是赫爾辛基大學下屬的獨立研究機構,為該國三大中央國立博物館之一,藏品以古生物學、地質學、動物學、植物學標本為主。
事實上,芬蘭自然歷史博物館的建筑并非專為博物館而設計(見圖1)。該建筑始建于1913年,最初是男子學校,后被改造成陸軍總部、軍校、體育館等。赫爾辛基大學在20世紀20年代末買下了這座建筑,作為動物標本庫。直到1988年,這座建筑才以自然歷史博物館的面貌正式對外開放。
如圖2所示,芬蘭自然歷史博物館共有四層,五個常設展區。一層的空間布局為:序廳、“骨頭的故事”展區、臨展廳、咖啡館和商店;二層的空間布局為:“世界野生動物”展區、“自然之變”展區、工作坊、多功能教室;三層的空間布局為:“生命的歷史”展區、“芬蘭的自然”展區;四層則為露天平臺。
1.2 “可伸縮”的展覽拓展信息
在五個常設展區中,到處都可以看到“可伸縮”的展覽拓展信息。這些“可伸縮”的展覽信息以活頁板、翻翻板、抽屜、魔方等形式存在于各個展柜旁。觀眾可根據自己的興趣找到與展品編號對應的展覽拓展信息,進一步深入學習。一方面,這些拓展信息擴充了展陳空間內的信息量,增加了博物館展陳空間的彈性。另一方面,“可伸縮”的展覽拓展信息為不同參觀需求的觀眾提供了選擇。此外,觀眾在發現這些拓展信息的過程中往往伴隨著探索的樂趣,有利于維持觀眾的觀展熱情。對于博物館工作人員而言,這些展覽拓展信息便于更換,可展示最前沿的研究成果,并滿足展覽內容升級改造的需求。
1.3 不同風格的展覽說明材料
芬蘭的官方語言是芬蘭語和瑞典語。因此,芬蘭自然歷史博物館的展板多由這兩種語言寫成。為便于來自世界各地的觀眾參觀,芬蘭自然歷史博物館在每個展區門口提供了圖文并茂的多語種展覽說明材料以及相關的語音導覽系統。不過,相比語音導覽,紙質的展覽說明材料更具“先導性”,有助于觀眾在步入展廳之前熟悉展區全貌、參觀展線和重點展品。另外,芬蘭自然歷史博物館還在展廳內的多個角落放置了為兒童設計的配套漫畫,色彩豐富,充滿童趣。值得一提的是,這些配套漫畫隱藏在特殊的“藏寶盒”之中,等待孩子們尋著線索去探寶。
1.4 多種功能空間的穿插組合
芬蘭自然歷史博物館常設展區的布展風格一致而流暢,在展廳的一些區域點綴著零星的特色空間。這些空間尊重認知神經科學的研究成果,兼顧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等多元感知體驗之間的組合交互[4]。例如,在“世界野生動物”展區中有一個名為“非洲之夜”的房間。房間里一片漆黑,眼睛能看到的只有穹頂的“星光”和周圍動物標本的眼睛在黑暗中折射出的寒光。在這個空間里,視覺感知被弱化,聽覺和觸覺感知被強化,觀眾可通過多重感官來體會非洲草原的夜晚。
博物館里類似的特色空間還有很多。在“芬蘭的自然”展區設有芬蘭家庭的廚房、書房,場景分為屋內和屋外,展示了居家生物和城市野生動植物。在展廳里還有一架旋轉樓梯,引領觀眾進入研究空間。在這里,觀眾可查閱資料,使用顯微鏡觀察標本等等。這些空間除了承擔展陳功能,還兼有研究、教育、娛樂功能,是多種功能空間的有機結合。
1.5 基于展覽資源的教育活動
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同樣的道理也適用于博物館。同樣的展廳,設計不同的教育活動,便會呈現不一樣的展覽面貌。例如,在“生命的歷史”展區,“恐龍世界”活動面向3~6歲的兒童觀眾,圍繞“恐龍之最”展開話題,帶領觀眾探索恐龍世界;“長壽的生命”活動則通過介紹生命進化史上跨度較長的物種,揭示了有機體進化的歷程。在“芬蘭的自然”展區,“芬蘭的四季”活動的目標人群為本國普通群眾,描繪了芬蘭的自然環境;專為外國觀眾設計的“一小時探索芬蘭”活動的側重點則是思考自然環境與人文氛圍之間的聯系。形形色色的教育活動賦予了展廳空間更多的可能性,滿足了觀眾多樣化的參觀需求。
2 啟示與討論
目前,我國博物館事業迎來了高速發展期。對此,國家相關政策提出,博物館應致力于提高館藏文物的利用率,增強陳列展覽的質量[5]。然而,觀眾對于博物館展覽的需求日漸多元,博物館教育的內容也隨著科研進展而不斷更新。強化博物館展陳空間的彈性,展出豐富且變化的內容,完善博物館教育功能是當今博物館展陳面臨的一大挑戰。
2.1 多感官展覽設計
各大博物館試圖采用科技手段,例如投光燈、機器人傳感器、監控網絡等,以增強展覽視聽效果、補充虛擬信息的方式來擴充展陳空間的容量。然而,數字媒體技術是解決博物館展陳空間容量問題的唯一出路嗎?
神經科學領域的研究發現,人體作為一種精微的構造體,依靠相互交織的各種感知模式,形成對世界的整體性認知。除了視覺、聽覺、觸覺、味覺與嗅覺,人類的大腦還擁有第六種感覺,即本體感覺。本體感覺不僅記錄著人們的身體在空間的運動感覺,而且與視覺、聽覺信息互動,共同完成空間探索[6]。這也就是說,博物館在觀眾腦海中的印象既來自展品、展板、輔助設備,又與展陳空間設計密切相關。理想的博物館空間應當平衡、協調觀眾與展品之間的心理和感知狀況,營造出親近感與真實感,同時也要充分“留白”,給予觀眾獨立思考和想象的空間。想要達到這樣的展陳空間效果,必須突破學科分類體系,以觀眾的感知模式為參照,對展覽元素進行排列組合。同時,有節制地使用新媒體技術,避免令人眼花繚亂的展示手段分散觀眾參觀時的注意力,限制觀眾的自主想象。
針對這一點,芬蘭自然歷史博物館作出了示范。在這里新媒體展示技術的使用并不多,只安排了2~3處的視頻、互動游戲。該館擅長在展覽主題背景下剝離出專題展示,引導觀眾的注意力,控制空間的節奏、尺度和層次。例如,在“世界野生動物”展區的鳥類主題區,揭開展臺旁的木桶蓋,觀眾可近距離觀察與鳥類品種對應的巢穴、羽毛、糞便。此外,哺乳動物主題區對動物皮毛的展示,“非洲之夜”主題區對動物叫聲的演示,都使觀眾對展品有了切身的觸覺、聽覺等多感官體驗,提升了展覽信息的傳播效率。
2.2 可選擇的展覽拓展信息
除了在展覽中植入多感官體驗之外,芬蘭自然歷史博物館還在展廳中設置可選擇的活動展板來強化物理展陳空間的彈性。1916年,美國心理學家本杰明·伊夫斯·吉爾曼提出了“博物館疲勞”的概念:如果展覽的布置過于繁雜會給受眾帶來疲勞感[7]。近年來,數字媒體技術在博物館展陳中廣泛應用,在豐富觀眾參觀體驗的同時,也容易使觀眾感官所接觸的信息過于飽和。當觀眾在遍布多媒體的展廳中穿行時,過于冗雜的媒體信息有可能使觀眾進入視聽“麻木”狀態。因此,在博物館展陳策劃中把握展覽信息的可選擇性尤為重要。由觀眾自主選擇展覽信息,使展覽信息既可拓展,又可隱藏,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彈性”。芬蘭自然歷史博物館在各個展廳中放置了活動板、翻翻板、抽屜、魔方等,把選擇權交給觀眾,既方便有需要的觀眾取用,也不會給不需要的觀眾以信息負擔。
2.3 展陳空間之間的邏輯聯系
芬蘭自然歷史博物館常設展區的展陳空間之間存在著內在邏輯關系。首先由“骨頭的故事”展區作為引子,接著在“世界野生動物”展區將地理與生態結合,用較大的篇幅講述了生物的多樣性和統一性,然后在“自然之變”展區討論更深層次的全球環境變化和生態系統保護問題,在“生命的歷史”展區帶領觀眾鑒古知今,回顧地質歷史中的生物進化與環境變遷,最后在“芬蘭的自然”展區回歸到芬蘭本土的生境,聚焦于地球北緣生命對自然的生存策略。整個博物館的展陳形成了博物館空間的整體性配置,包括對空間中功能的設定、空間總體構成框架和秩序的一種組織和布局。與此同時,五個常設展區的展覽主題又相互融合、支撐。例如,“骨頭的故事”與“世界野生動物”“芬蘭的自然”中的動物標本,“芬蘭的自然”“自然之變”中的自然內涵,等等,各展區可就不同主題進行對接,設計相關教育活動。該館展陳空間的組織秩序和邏輯為博物館教育活動的策劃提供了多種可能,也在某種程度上強化了其展陳空間的彈性。
3 結語
展陳空間的彈性設計是博物館對外界條件和觀眾需求變化作出的反應。它要求在保持展陳空間基本格局不變的情況下,利用建筑空間和結構潛力,使同一空間能夠適應觀眾的多種使用方式。筆者認為,強化博物館展陳空間的彈性可從三個方面入手:(1)在策劃展覽時,深入思考各展陳空間之間的邏輯關聯與組合的可能性;(2)在展陳空間內預留彈性空間,用于填充展覽拓展信息;(3)從多感官角度設計展示形式,豐富觀眾對展覽信息的認知。
參考文獻
[1]克勞斯·丹尼爾斯,吳蔚.通過整體設計提高建筑適應性[J].世界建筑,2000(4):19-22.
[2]黃光男.博物館新視覺[M].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2011.
[3]妮娜·萊文特,阿爾瓦羅·帕斯夸爾-利昂.多感知博物館:觸摸、聲音、嗅覺、空間與記憶的跨學科視野[M].王思怡,陳蒙琪,譯.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20.
[4]王思怡.博物館作為感官場域——從多感官博物館中的嗅覺說起[J].中國博物館,2016(4):26-33.
[5]陳卓.新時代博物館發展理念的幾點思考[J].東南文化,2019(2):113-116.
[6]Alvaro Pascual-Leone, Roy Hamilton. The metamodal organization of the brain[J]. Progress in Brain Research, 2001,134: 427-445.
[7]嚴建強.“博物館疲勞”及其對策[J].中國博物館,1992(2):85-89.
作者簡介:范陸薇(1981—),女,博士,副研究館員,研究方向為寶石礦物學,E-mail: fanluwei@cug.edu.cn。
On the flexible design strategy of museum exhibition space: Inspiration from Finnish Museum of Natural History// FAN Luwei, PENG Jing
First-Author's Address Yifu Museum at China University of Geosciences, E-mail: fanluwei@cug.edu.cn
Abstract Recently, Chinese museum industry has ushered in a period of rapid development. However, the exhibition space of museum is relatively fixed and not easy to change, while the exhibition technology is developing rapidly with the constant updating of exhibition content, and the various requirements of visitors. To alleviate the contradiction between the changeable demand of exhibition and the fixed limitation of space, effectively expand the spatial elasticity of physical exhibition, and develop the exhibition design of future museum by using digital media technology, these propositions about the flexibility of museum exhibition space are urgent issues to be discussed in the new situation. This paper makes an in-depth analysis of the flexible design strategy of the exhibition space of Finnish Museum of Natural History in order to provide reference for the domestic counterparts.
Keywords museums, exhibition space, flexible desig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