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國順

我出生的村莊,與黃河只隔一道大堤。那里的黃河灘很大,小時候常常跟著大人到灘里勞動、玩耍。說實話,那時候對“母親河”理解得沒有那么深刻,最直接的感受就是黃河滋潤了黃土地,養育了兩岸居民。
當時還是生產隊,耕地大多在黃河灘,因離家較遠,每次勞作總是提前做好準備,成群結隊奔赴勞動“戰場”,以“人多好辦事”的勞動效率減少“遠戰”的次數。民以食為天。在黃河灘勞動時,生產隊都要帶上兩口大鍋,勞動前先打滿兩鍋水,因為黃河水需要澄清后才能使用,所以打水很費時間。記得有一次,我跟著大人去挖紅薯,幾十號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吃飯時,煮了一大鍋紅薯粥,每人一大碗。伴著歡聲笑語,紅薯粥頃刻間進入眾人肚皮,鍋內空空如也。
在平時,人們經常從黃河中取水,用來洗衣做飯或者農業生產。給童年帶來最多歡樂的,莫過于黃河大堤上的一個排灌站。當農田需要灌溉時,排灌站水閘打開,黃河水便源源不斷地奔向饑渴的莊稼。小孩子看到黃河水澆灌莊稼,會跟著河水跑很遠,不時將棍子探入渠底,還美滋滋地想著釣上一條黃河大鯉魚。我們跟著河水不斷地跑,由大渠轉小渠、小渠轉溝槽、溝槽入農田……
在歲月的流逝中,我漸漸對黃河多了一份畏懼。記憶最深刻的,就是1979年的那場洪水。洪水泛濫時,黃河北岸一片片土地被河水掏空,兩個月的時間里,每天都能聽到轟隆隆的坍塌聲。跟著大人到岸邊看過慘狀,只見土地上的果樹、莊稼和簡易的建筑物瞬間被河水沖走,順流而下,剛開始還影影綽綽,不一會兒便融入茫茫的河水中。一次次的坍塌,一次次的震動,讓小小年紀的我感受到黃河的恐怖。在一個秋夜,河水一下子漫出河岸,直抵黃河大堤。于是,全村的勞動力集體出動,指定專人不間斷巡邏,死守在大堤。
半個月后,河水退了回去。當再次踏上黃河灘時,心情十分沉重:一條條被沖毀的溝渠,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水塘,一片片高低不平的荒地……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原始社會。隨后,人們開始重建黃河灘,但因擔心河水再次泛濫,總是不敢大修大補,只是小打小鬧地干了好多年。隨著小浪底水庫建成投用,黃河水得到根本遏制。與此同時,國家也加大對農田的整治,黃河灘才慢慢恢復了生機勃勃的樣子,莊稼長得一年比一年好,果樹也開始茂盛生長。
過去澆莊稼需要好幾個人完成,架設水泵、鋪設管子、修造水渠,還得隨時看護好水流,防止跑冒滴漏。現在只要一人就可以了,合上電閘,打開地頭的水管閥門,井水便嘩嘩地灌溉起莊稼。過去的夏收、秋收后都得掉層皮,而現在輕松許多,收莊稼都有專門的收割機,根本不用再“戰天斗地”了。地頭還有糧販,如果不想麻煩,大可在地頭出售農作物,直接便可換成鈔票。
參加工作后,盡管離家不遠,但到黃河岸邊的機會還是少了許多。近年來,黃河灘的農田基礎建設更加完善,機井星羅棋布,柏油路四通八達,種莊稼更加方便快捷,收成也連年攀高。2008年,我們村正南方架起了一座浮橋,方便了黃河兩岸的居民,河南岸的水果、河北岸的特產隨時可以互換。身在鄭州上班的我也受益很多,每次回家都走浮橋,比走花園口黃河橋近了一半的路程。
現在的黃河岸邊建有不少沙灘、游泳池、垂釣處、野炊臺、游樂園,盡管這里不是風景名勝區,但也吸引了四面八方來的游客。他們在這里感受到黃河母親般的溫暖,享受著黃河岸邊厚重鄉土的滋潤。
前不久參加單位的主題黨日活動,讓我有機會再次站到黃河岸邊,踩著黃河濕地公園的泥土,看到滔滔的河水向東流去,周邊樹木蔥蘢、花草繁茂,生態之美盡現眼前,頓時感受到一種力量。這種力量,是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作者單位:河南省資源環境調查三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