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唐宮夜宴》看黃河文化

西門杏庵

一

“鬢云欲度香腮雪，衣香袂影是盛唐。”河南衛視突然火了，因為——《唐宮夜宴》。

一曲《唐宮夜宴》引千萬人圍觀。“2021河南‘春晚的《唐宮夜宴》是我心中的最佳節目”“甩出王炸”“支棱起來了”“青銅變王者”…… 在2021年河南衛視春節聯歡晚會上，鄭州歌舞劇院演出的舞蹈《唐宮夜宴》收獲眾多好評。

《唐宮夜宴》被央媒紛紛點贊?！度嗣袢請蟆肺⒉骸绑@艷！《唐宮夜宴》再現大唐之美。”新華社：“不迎合、不媚俗，當潮不讓你最中。”《光明日報》：“上熱搜的歌舞節目，讓傳統文化‘活起來。”

滔滔黃河奔流不息，中華文明獨樹一幟。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指出，要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短茖m夜宴》較好地踐行了這一重要論述，也為推進傳統文化創新性發展探索了路徑，為大力弘揚黃河文化提供了啟示。

《唐宮夜宴》通過河南衛視“春晚”意外“出圈”，其熱度直逼十多年前央視“春晚”爆火的舞蹈作品《千手觀音》《俏夕陽》。節目視頻播放量超20億，微博主話題閱讀量4.9億次，多次登上網絡熱搜。節目播出后，不僅在網絡上引發熱議，更帶動了一波“中國文化熱”——許多觀眾在節日期間走進身邊的博物館，去感受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

《光明日報》這樣評論：“河南‘春晚之所以廣受贊譽，其支撐點是黃河文化的深厚底蘊和出彩河南的精神風貌。河南廣播電視臺負責人表示，作為河南省的省屬主流媒體，河南廣電始終把講好‘黃河故事作為內容生產的第一要務來抓。圍繞這一大背景，導演組為2021年河南‘春晚確定了‘于傳統文化中汲取養分、在傳承基礎上不斷創新的總基調，立足兼收并蓄五千年文明的黃河文化進行內容創作?！盵1]

以“頂流”出圈的舞蹈《唐宮夜宴》，給了我們一個重要啟示：親近傳統文化，是每個人心靈深處的渴求。作品的成功主要歸功于堅定的文化自信，且傳統文化與現代科技無縫對接，審美與技術同時在線。

伴隨著《唐宮夜宴》的大火，春節期間，河南博物院成為網紅打卡地，觀展的觀眾甚至排出了200多米的長隊，觀看唐俑和節目中相關國寶的觀眾摩肩接踵，我們可以稱之為“河南‘春晚現象”或“《唐宮夜宴》現象”。

正當我們在為一張嘴就是“idol”“耗子尾汁”“不講武德”的這一代年輕人擔憂時，《唐宮夜宴》“再來億遍”“N刷”“絕了”的火爆、出圈，讓我們看到，文化傳承沒有“次元壁”，厚重的中華文化基因血肉交融地沉浸在新一代年輕人的身體中。

同時，這個出圈爆款的文博類節目，在沒有明星、沒有流量的情況下堅挺地掛在熱搜上，再一次告訴我們，文化是真正的頂級流量！

“風吹仙袂飄飖舉，猶似霓裳羽衣舞。”舞蹈《唐宮夜宴》仿佛再現了《長恨歌》中的畫面。人們在一群俏皮可愛、玩耍嬉鬧的唐代“胖妞兒”身上，仿佛看到了那個喜歡跟閨蜜嬉笑玩鬧，赴約、逛街、擼串、發呆的自己。在純正典雅的唐代妝容和服飾中，“胖妞兒”的形象成為連接傳統與當代的紐帶。人們在夢回大唐的過程中，感受到的是當代人的個體情感與生活體驗。這充分說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內蘊豐富的寶藏，深具“共情力”，值得我們自豪！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深入挖掘黃河文化蘊含的時代價值，講好‘黃河故事，延續歷史文脈，堅定文化自信，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凝聚精神力量?！笨倳浀闹匾v話，為我們研究黃河文化指明了方向。

大河情濃，華夏同心。山川異域，風月同天。無論身在何方，不論國籍姓氏，華夏兒女血脈里都流淌著一條“黃河”。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黃河源起青海，從青藏高原一路東下，跨越中國地理的三大階梯，流經四川、甘肅、寧夏、內蒙古、山西、陜西、河南，在山東東營歸入渤海。這條古老的大河，對我國歷史乃至東西方文明的發展脈絡都產生了深遠影響。以哲學文化為例，大禹治水的傳說，在疏與堵中選擇了“疏”，并上升為解決問題的方法論；以飲食文化為例，張騫鑿空西域后，中原王朝得以從西域引進葡萄、石榴、菠菜、胡蘿卜等。中原的稻谷種植技術、茶葉等也經過黃河上游傳到中亞、西亞一帶。這些農作物的引進，大大豐富了黃河上游和中原內地的糧菜品種和烹飪技術，促進了中華飲食文化的形成和發展。

黃河這條被中國人稱為“母親河”的大河，在上古時期曾被稱為華北平原的江、淮、河、濟“四瀆”之宗，百河之首，萬水之源。它最早哺育了中原華夏民族，是中華民族的搖籃，也孕育了光輝燦爛的華夏文明。黃河文化是中華民族的母親河文化，是中華民族的“根”與“魂”。黃河、黃土、黃帝，是中華民族、炎黃子孫的心靈故鄉和精神家園。黃土—黃河—黃種人，形成了獨具中國特色的“黃色文明”。

河南是中華民族的搖籃，是“最早的中國”所在地，是“黃河邊上的中國”，也是新時代中國的縮影和代表。以河南為中心的中原，具有厚重的中原文化、黃河文化和黃河文明。中原文化是扎“根”系“魂”的重要文化。

黃河文化的主要文化精神，包括源頭精神——人文化為剛健自強、開拓創新的精神；河匯百川的精神——人文化為胸懷坦蕩、兼容并蓄的精神；澤溉萬區的精神——人文化為無私奉獻精神；奔騰不羈、懷山襄陵的精神——人文化為無畏奮進、萬難不屈的精神。這些自然和人文精神，體現在河南黃河文化的各個層面，貫穿于河南黃河文化的全過程。

弘揚黃河文化是實現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和發展的必然要求。黃河文化不僅是中華文化的重要源頭，而且是中華文化的主干和核心，在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體系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和作用。

通過對《唐宮夜宴》的出圈現象點評、鑒賞和體味，從中發掘更深的文化意義和思想內涵，正是本文要努力達成的目標。

二

據《光明日報》報道，“2021年河南‘春晚《唐宮夜宴》僅2月16日單個視頻片段在社交平臺就累計觀看千萬次，相關話題數據也在持續增長。‘河南春節聯歡晚會出圈‘河南春節聯歡晚會真中等留言活躍在各大網站。

《唐宮夜宴》從舞蹈的編排到場景的展示，從演員的妝容到身上的服飾都充滿濃郁的文化氣息。它以黃河文化、中原精神、民族文化為根基，以一組黃色、綠色為主色調的唐三彩樂俑為原點，對唐代服飾、色彩、形態以及文化之美進行了高度還原，充分彰顯了令人震撼的黃河文化之美?！?/p>

更為出彩的是，《唐宮夜宴》將《搗練圖》《簪花仕女圖》《山東徐敏行墓壁畫備騎出行圖》《千里江山圖》以及出土于河南的婦好鸮尊、蓮鶴方壺、賈湖骨笛等文物融于場景，舞者猶如穿行于古畫之中，將觀眾代入大美華夏獨有的美學空間，彰顯出華夏文明天然的自信心與自豪感。”

面對厚重的文化資源，在現代條件下只有進行藝術表達和再現，才能取得好的傳播效果，才能走進新生代的內心。而《唐宮夜宴》是傳統文化資源在現代條件下進行藝術再現的成功嘗試?！盵2]

是的，深有同感?！啊短茖m夜宴》從舞蹈的編排到場景的展示，從演員的妝容到演員身上的服飾都充滿濃郁的文化氣息。它以黃河文化、中原精神、民族文化為根基，以一組黃色、綠色為主色調的唐三彩樂俑為原點，對唐代服飾、色彩、形態以及文化之美進行了高度還原，充分彰顯了令人震撼的黃河文化之美?！?/p>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黃河不僅是一條波瀾壯闊的自然河、生態河，也是一條源遠流長的文化河、文明河。千百年來，奔騰不息的黃河同長江一起，哺育著中華民族，孕育了中華文明。從夏至北宋的三千多年間，黃河流域一直是我國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在這期間孕育形成的中華文化，把炎黃子孫的文化感情與中華民族的命運緊密聯系在一起，奠定了中華民族及炎黃子孫的文化基礎。

夏夜，是我童年記憶中最有美感的生活畫面，奶奶搖著蒲扇，像說書一般，講述銀河、牛郎星、織女星、梭子星、北斗星的故事。聽奶奶講，牛郎的老牛死后，骨頭變石膏，成了石膏坑。石膏能當藥，還能點豆腐。我當時真的相信了“牛郎織女”的故事，每天都盼望“七夕”。七夕，又稱“女兒節”，被冰心稱為“只這名字已有無限的溫柔”。《古詩十九首》中的《迢迢牽牛星》這樣寫道：“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記得初讀這首詩時，僅這句“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已讓我“泣涕零如雨”，長久陷在惆悵纏綿中不能自拔。

在開封民間，就一直流傳著黃河（娥）、關才愛情故事，黃河鯉魚不長須，鎮河鐵犀耕農田等數十個民間傳說。

黃河故事多如繁星，極為豐富，它們講述和承載著中華民族精神。從哪里說起呢？《唐宮夜宴》選擇的一個獨特的角度：從唐三彩人物開始講述。

唐三彩是唐代最有名的文化符號?！凹t、綠、黃”的搭配，正是唐三彩的經典配色。除了色彩，唐裝少女的造型也講究。唐代人以胖為美，唐代小姐姐的體態一般比較豐腴?！绑w態不夠，道具來湊”，14個演員小姐姐為此穿上了特制的緊身棉衣，展現了唐代女性的“豐腴之美”。

反觀當下現實，“以瘦為美”?！芭帧?，成了一個令很多女生忌諱的詞。

當一個女孩看到另一個“身材好”的女孩時，除了贊嘆欣賞以外，還會下意識覺得“我還不夠好”——比起她，我不夠瘦，腿不夠細、不夠直，腰上沒有清晰的腹肌馬甲線，肩膀不夠直，鎖骨還不明顯，手臂還有點肉……

有人說，現如今，“男人長得好又身材好是奢侈品，但女人長得好又身材好卻是必需品?！边@話不好聽，但個中道理卻值得深思，比如：“漫畫腰”是秀身材，還是販賣焦慮？

說到這里，不能不說說我們現在時尚界流行的“骨感美”。你說說，究竟是誰定義了以瘦為美的審美？以絕對瘦為美的審美觀念真的不畸形嗎？

生了孩子的女性常常因為身材走樣而被指責“不自律”。為了不讓自己被劃分為“胖”，幾乎沒有一個女生不在減肥。這對女生公平嗎？“白瘦幼”怎么就成了部分人的審美了呢？為什么很多人感覺“抖音里面身材好的挺多”？還有，抖音里面的標準男聲“哎吆我的媽”“嗯”“呵呵呵呵”，這樣的聲音，聽多了真的不煩嗎？

3月21日，“漫畫腰挑戰”一詞登上微博熱搜。該挑戰由一張漫畫圖片而來：一位女性俯身，將大腿放于椅子上，腰背部沿椅腿往下，使大腿部分與腰背部分呈“L”型，以此展現出平坦的腹部以及纖細的腰身。該挑戰一經發布，便有女明星與女性健身博主參與其中，知名度得到擴大的同時，激起網友熱議。一部分網友認為，“漫畫腰”是在販賣身材焦慮，沒有必要；另一部分網友卻認為，該挑戰是秀身材的方式之一，無可厚非。

在Jennie、歐陽娜娜等眾多明星、網紅的帶貨下，Brandy Melville無疑是2020時尚圈的一匹黑馬，殺出重圍俘獲萬千少女的喜愛，甚至成為一種獨特的風格——BM風。然而，如果僅僅只是賣緊身露臍短上衣和包臀裙，BM不可能這么火。不同于客人可以在商店里挑選到合適尺碼的衣服的其他服裝品牌，BM只賣“OneSize”。如果能把自己塞進那條腰圍只有60cm的格紋包臀半身裙里，對BM女孩來說，就會像中了彩票一樣開心。

其實，“漫畫腰”和之前網絡流行的“A4腰”“冰淇淋腰”“反手摸肚臍”“鎖骨放硬幣”“性感大長腿”“精致小V臉”“筷子腿”“iphone腿”等，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利用一個動作，讓大家爭相證明：自己的身材是被推出的概念里的“好”。

部分網友看著屏幕中精致的面龐、完美的身材，便開始對自身產生懷疑，自信慢慢流失，從而產生了“容貌焦慮”“身材焦慮”。前段時間，媒體對“催吐減肥現象”進行調查，結果發現該現象已經滲透到中小學生群體。案例中，一位化名為“小玥”的14歲初中女孩，因為進入初中以后，身材問題遭到同學嘲笑，采取了極端的減肥計劃，節食、運動、催吐，各種減肥方式都逐一嘗試，最后沒幾個月就被確診為進食障礙，同時還出現了脫發、月經失調等問題。可見，現在不僅是成年人，孩子也有嚴重的“身材焦慮”。

本來，大千世界，人與人之間胖瘦、高矮不同，很正常，現在好了，很多人被商家制造出來的“以瘦為美”的審美觀給左右了，莫名其妙地嫌棄自己“胖”，甚至不惜犧牲健康來換取“瘦”。這正常嗎？當然不正常。都說人生就是一場修煉，你現在把人生弄成一場減肥。這能不焦慮嗎？

有人問一個智者，你為什么能夠修得這么好？智者說，我就吃飯睡覺。這人又問，為何大家吃飯睡覺，都沒有你修得那么好？智者又說，只是大家吃飯時，不肯好好吃飯，千般思索，所以搞得脾胃亂七八糟；睡覺時不肯好好睡覺，萬種較量，所以搞得心腦一塌糊涂。

大家看，這個時代為什么脾胃病、精神病、情志病那么多，問題就出現在這里。他們并沒有專注當下，平心靜氣地吃飯，專一地睡覺，專心地工作，所以就會活得很累，最后累出病來，然后大喊：我太難了。很多人，一邊吃飯，一邊玩手機，口里還念念有詞：“把日子過成詩”的終南山隱士火了；“李子柒式文化輸出”火了；“中國式雅士生活”火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美麗需要建立在健康的基礎上，而不是建立在對身體的摧殘上。如果有人天生長得好，那確實是老天爺的賞賜。即便沒有過人的美貌，那也不要盲目效仿。

每個人的體質不一樣，那么也就意味著你有屬于你自己的“瘦”，別人的胖瘦標準都跟你沒關系啊。有個電視節目主持人采訪我，我說，我的觀點是：好看是活在骨子里的，而不一定都寫在臉上！再美也要多讀書吧。其實，讓你們焦慮的真相，可能不是身材，而是對自己的不自信！讀書，能豐富思想、開闊眼界、擴大認知，是在有限的時間空間內增加內在自我與整個世界甚至宇宙接觸和對話的最好媒介！胖和瘦更多的是個人審美，是一種狀態，審美不應該單一化。女性的身材也不是唯一的，環肥燕瘦都各有各的美，希望女性們都能正視自己的美。

令人欣慰的是，“漫畫腿”“A4腰”這些詞匯，如果放到之前，則是大家熱捧的潮流風向，但在如今明星曬一張模仿“漫畫腰”的照片，都可以引起大家對于健康與否的討論，足見大家的健康意識已經開始勝于對“美”的向往。

“燕瘦”是美，難道“環肥”就不是美嗎？不僅美，而且美得令人羨慕?？戳恕短茖m夜宴》，那些單純追求“以瘦為美”的人，可以醒悟了吧。

《唐宮夜宴》，這支舞蹈主要表現“一千三百多年前的一個晚上，一群嘎嘎的小胖妞們嘰嘰喳喳去赴宴”。

《唐宮夜宴》并不只是講夜宴，而是以夜宴的樂師們為主角，展示了唐代少女們從準備、整理妝容到夜宴演奏的過程。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大約是演員眼角兩道月牙形的妝容，模仿了風靡于唐代的女性面部潮流——“斜紅”。

一群參加夜宴的宮女（小胖妞），如同在古畫中穿行，她們時而嬉笑打鬧，時而梳妝打扮，當場景切換到正式的宮廷表演時，宮女們的舞姿又不失大氣恢弘。

《唐宮夜宴》第三段，講這群女樂官路過一汪湖水，“那時照個鏡子并不容易，姑娘們就都擠在湖邊整理姿容，這也最見得少女情懷?！逼渲?，吹笛子的獨舞，表現了她們在見到皇帝前對家鄉故人的思念。而雙人琵琶舞，則體現了姐妹情誼。最后集體“照鏡子”，則體現了一種團隊精神。唐宮號角響起，小兒女態的調皮可愛便要收斂起來，她們排著隊走進宮墻，在大殿上表演給皇帝和今天的觀眾看……演出結束，樂官們逐個定格，有位小姐姐回眸一笑。

在舞蹈風格上，《唐宮夜宴》走的是諧趣風。一路上的花草、溪水等等風景，她們一樣也沒有錯過。是啊，正是花季少女，豈能對沿途的花草無動于衷？

“三千年讀史不外功名利祿，九萬里悟道終歸詩酒田園?！睆摹对娊洝返教扑卧娫~，國人對于花草都頗為親近。古人認為，侍弄花草，于片花寸草間養心、養德，屬風雅之事。作家林清玄曾在街頭市場散步，“擁擠的人潮中突然飛出來一股清氣，使人心情為之一爽，發現有一位賣花老人正在推銷從山上采來的野姜花，每一把有五枝花，一把10塊錢。我買了十把野姜花，想起這位可愛的老人，心中深埋著一種甜蜜的回憶?！?/p>

看《唐宮夜宴》，那畫面給人的感覺是：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你甚至能感覺到當時的氣候相當溫暖宜人。氣象學家竺可楨有一種觀點，認為在公元1900年以前，中國氣候史上出現過四個“溫暖期”和四個“寒冷期”。從隋唐到北宋初年，是第三個溫暖期，當時的冬天相對溫暖，到了夏季極端高溫天氣就比較多?！端问贰分杏涊d：宋景德四年（公元1007年），“六月，盛暑，減京城役工日課之半?！币馑季褪?，“熱災”，在戶外工作的人員工作量減半，另一半時間大家用于“消夏”。唐代史料中關于極端高溫天氣的描述用的是“熱甚”，五代后梁用的是“亢陽”，宋代的描述是“隆暑”“大燠”等等。乾隆八年，即公元1743年，炎熱嚴重到什么程度呢？據《中國三千年氣象記錄總集》記載，當年北京“六月丙辰京師威暑”。法國教士A·Gaubil寫道：“炎熱的程度難以忍受，而且許多窮人和胖子死去的現象引起了普遍的恐慌?！?/p>

從《唐宮夜宴》中畫面來看，應該是在春暖花開的季節，不像是炎熱的夏季。一群嘎嘎的小胖妞們，有啥說啥，既沒有“催淚瓦斯”的效果，也不刻意追求共鳴。趁著點滴閑暇，洗洗臉，打打鬧鬧。

這就是唐朝的日常生活。

日常生活也是一種幸福。你看看咱們身邊有多少人，曾經風光無限，“渡口風塵人不息，岸頭車馬日相催”，如今也已是“破釜投鞭成往事，幾聲漁笛到黃昏”，不是膝蓋疼就是腰酸腿疼，就連日常生活都需要很“努力”才行。

啥叫日常生活？舉例來說，你描寫鄉下人洗衣，那就不用搓衣板，搓衣板那是城里人用的，靠揉搓去污。鄉下人洗衣，則喜歡用棒槌擊打，連洗衣粉也沒有。那時的鄉村多臨河，洗衣的場地寬敞，便于掄開胳膊。既鍛煉了手臂，又鍛煉了頸椎和腰椎——當然，從前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沒那么多頸椎病、腰椎病。鄉下人的性格也像棒槌一樣，外形憨厚，中間無孔，說話直來直去不拐彎。對莊戶人家來說，捶布石必不可少。正如鄉諺所說：富人家的騾子馬，窮人家的捶布石。窮家值萬貫。一個棒槌、一個捶布石，可以代代傳承，在那個沒有肥皂、洗衣粉等洗滌用品的年代，窮人家一樣可以穿得干凈利落。

吸引人的是故事，打動人的是情感?！短茖m夜宴》成爆款，更得益于夜宴少女們的表演：幾乎每一個細節都惟妙惟肖，刻畫得十分真實，在發現自己掉隊時的驚慌失措，追上去后又因為緊張撞到了前面的隊伍，前往夜宴的路途中，樂器意外掉落，偷偷去撿時的嬉戲打鬧；夜宴小姐姐在水池邊梳妝打扮地爭先恐后，又在一起撲蝶戲水，每一個細節都處理得相當精致，每一瞬間的定格都像是一幅華美的丹青墨畫。從服飾、道具、化妝到編排設計，河南衛視的創作人，將一筆一畫和一顰一笑都刻畫到了極致完美：這才是我們夢想的中國風！

三

《唐宮夜宴》中那4個嘎嘎的小胖妞，無論碎步小跑，還是點頭哈腰，甚至一頓足、一挺胸，盡顯少女的嬌憨逗趣，既詼諧又幽默。從穿戴造型看，一看就是從千年唐代走來。但她們身上個性化的一面，又和當下的人們毫無二致。準確地說，一群嘎嘎的小胖妞們，她們帶給我們的視覺效果，是日常的慢生活。

所謂“慢生活”，不是教你頹廢、懶惰，不是長期休憩，而是在長跑過程中進行短暫補水或節奏調整，這樣的話，接下來才有可能跑得更快，就像“御風而行”的列子。

“御風而行”，這是列子最經典的形象，“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p>

道家的三個重要代表人物，老子、列子、莊子，故里都在河南。

列子“御風而行”的故事，最早出自莊子《逍遙游》 ：“夫列子御風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反（返）?！币馑际牵喝思衣糜纬塑嚕凶勇糜蝿t是乘風。乘風的感覺，爽啊，半月才返回來。

風云激蕩的歷史大潮中，總有一種力量穿云破霧，御風而行。這種力量，叫生長。

列子“御風而行”，這本事，如果在今天這個信息碎片化和“注意力經濟”時代，那些自媒體文章在“流量為王”思維的驅使之下，為了吸引眼球，定會這樣來寫：“重磅消息”“令人震驚”“轉瘋了”，列子成了孫悟空，可以“御風而行”，諸如此類。

“御風而行”，咋練成的？《列子·皇帝》篇中，講述了列子拜師學藝、體道修悟最終成就“御風而行”的故事。大意是說，寂寂無名的列子，修煉多年，率性而為、放逸所好，達到心凝神聚的境界，身體好像不存在了，走起路來，腳下生風，不知是我乘風，還是風乘我？

列子是產生幻覺了嗎？你也可以這么理解，他動不動就說“渤海之東不知幾億萬里”。我年輕時，鬧過笑話，當時過于迷戀武術，看了大量的書，也跟著練，還到各處去拜師。有一個老師教我：你只要專注，只要如何如何，就可以用拳頭打破這堵厚厚的土墻。我被致幻了，后來和一個高中同學吃飯時，心血來潮，“吹?！闭f，自己可以用拳頭打破這堵厚厚的土墻。同學就說，一會兒飯后，讓我見識一下。后面怎么找的臺階，現在已經忘了。至今我看到那個同學，還感覺會“臉紅”。還有一個朋友，他更過分了。一起吃飯時，他居然說，他是“飛”過來的，他練成了某種輕功，可以騰云駕霧之類。

“御風而行”，不過是個浪漫意象，或者說，是個奇幻故事。就是說，當一個人專注到某件事情上，進入忘我之境時，心和神不分了，融一起了，就好像當你凝望星空，星空也在回望著你。

北半球，在天氣條件許可下，一年有多個月份可觀測到北斗七星，四月中旬晚上八九點鐘，看到的北斗七星斗柄指向東方。夜晚看到“七仙女”這樣的美景，難道你不幻想能夠“御風而行”，飛上天看看“七仙女”的尊容？

《列子》的內容，多為神話、傳說、寓言等，并非荒誕不經，而是將“道”融匯于故事之中?！读凶印分?，還有篇寓言，名叫《海上鷗鳥》。大意是說，海邊有愛鳥者，常有上百只海鷗飛來和他嬉戲。其父說，海鷗都愛和你玩，你抓一只讓我玩玩。第二天，他到海邊，所有的海鷗都飛著不肯落下。著名的古琴曲《鷗鷺忘機》，就是從這里來的。

河南擁有幾千年文明，更誕生了洛陽、開封、安陽等古都。“詩圣”杜甫、“詩魔”白居易，還有著名文學家蔡文姬、潘安、韓愈、劉禹錫、元稹、李賀、李商隱等都是河南人。道家的三個重要代表人物，老子、列子、莊子，故里都在河南。老子故里在今河南鹿邑，莊子故里在今河南商丘，列子故里在今鄭州圃田。河南地大物博，如果把“養在深閨”的文化資源盤活，讓沉睡的寶藏煥發時代光華，都能成為“一鳴驚人”的超級文化IP。

黃河，中華民族的母親河，一條潤澤萬物生靈、亙古奔騰不息的文化之河。老子是黃河流域文化名人中最亮的一顆星。老子的《道德經》，又稱《老子》。司馬遷《史記·老子韓非列傳》說，周守藏室之史老子“見周之衰，乃遂去。至關，關令尹喜曰：‘子將隱矣，強為我著書。于是老子乃著書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其所終”。

司馬貞《史記索隱》引劉向《列仙傳》：“老子西游，關令尹喜望見有紫氣浮關，而老子果乘青牛而過也。”

“老子出關”一直被后人津津樂道，“紫氣東來”也成了祥瑞的象征?！扒嗯！保却頄|方，又代表生機、自然之道。老子騎青牛西去，象征自然之道的運行。

咱們接著說《唐宮夜宴》。這些從博物館中走出來的唐宮少女，可不光帶來了大唐盛世的霓裳羽衣，還帶來了一大堆國寶元素：借助VR黑科技，《唐宮夜宴》不僅把唐三彩，還把“婦好鸮尊”“賈湖骨笛”“蓮鶴方壺”等國寶，也都一一搬到“春晚”T臺上“走秀”。

《唐宮夜宴》讓“養在深閨”的文化資源，以更炫的方式走進生活。這或許是《唐宮夜宴》“火”出圈際的制勝法寶。唐代，是我國古代封建文化和藝術繁榮鼎盛的時代?！短茖m夜宴》反映了唐代宮廷燕樂舞的“真實”，再現了人們在史書、博物館、石窟壁畫、古代畫本上見到的唐代宮廷靜物畫面，滿足了當代觀眾的文化需求和審美心理預期。文化需要傳承，人心需要滋養，歸根結底，以文化去滋養人心，才不負五千年的中國歷史，才不負無比璀璨的中國文明。

在文化底蘊層面，唐三彩、蓮鶴方壺、婦好鸮尊、賈湖骨笛加之《簪花仕女圖》《千里江山圖》《搗練圖》《侍馬圖》《備騎出行圖》等的空間背景疊加，令人回味無窮。

開場的背景圖為唐代周昉的《簪花仕女圖》，這是最典型的唐代宮廷仕女繪畫。這幅圖畫和唐宮少女的出場也最為協調，在少女們歡歌載舞、嬉笑打鬧中，我們真實感受到：一千年前的唐代生活如此生動、靈動。

在開場這段銀幕下方的則是《搗練圖》，這幅圖畫的選取也是煞費苦心，從故事情節上，幾乎完美承接了《簪花仕女圖》，我們完全可以理解為：戴上鮮花，去浣衣。緊接著一個轉場，又迎來了《明皇幸蜀圖》?！睹骰市沂駡D》講述的正是唐玄宗在安史之亂中，避難四川的故事。此外，還有《備騎出行圖》《樹下美人圖》《侍馬圖》等傳世名畫，搭配夜宴小姐姐們的演繹，一一出場。

在方寸舞臺之間，《唐宮夜宴》完美呈現出了一出東方版的“博物館奇妙夜”?！短茖m夜宴》中一群歡樂的“唐小妞”，真正讓文物活了起來。

四

《唐宮夜宴》完美地呈現了大唐文化，讓我們感受到了一股來自唐代的文化之“風”。這股風，是“風雅”的風。

今天，我們夸一個人有文化，怎么夸？說這個人“風雅”，這個詞就來自《詩經》。古人說，不讀詩詞，不足以知春秋歷史；不讀詩詞，不足以品文化精髓；不讀詩詞，不足以感天地草木之靈；不讀詩詞，不足以見流彩華章之美。詩詞的源頭在哪兒呢？就在《詩經》里?！对娊洝肥俏覈钤绲囊徊吭姼杩偧?，本來的名稱叫《詩》或者“詩三百”（305篇）。說是詩集，其實更確切地說，應該叫民歌集。從西周到春秋中葉，五百年才出了這么一部詩集，可見這詩集不一般。

《詩經》分《風》《雅》《頌》三部?！讹L》《雅》《頌》三類，是按音樂特點分類的。雅之部又分為“大雅”“小雅”。《風》即《國風》?！秶L》本來叫《邦風》，漢代避劉邦的諱，才改為《國風》?！睹娦颉诽岢鲆环N“變風變雅”的著名學術論說，云：“至于王道衰，禮義廢，政教失，國異政，家殊俗，而變風變雅作矣。”意思是說，當西周王朝政治清明時，詩風很積極向上，充滿正能量，風都是正風，雅都是正雅。但是，到了后期，像西周的末代天子周幽王，荒淫無道，為了博得美人一笑，竟然拿國家的戰爭令開玩笑，不惜“烽火戲諸侯”。這個時期，王政中衰，禮制敗壞，詩歌風格就成了王國維所說的憂世與憂生，諷刺周天子，變風、變雅。

啥叫“風”？按照《毛詩序》的說法，“風也，教也，風以動之，教以化之?！薄吧弦燥L化下，下以風刺上，主文而譎諫，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故曰風?！备邓鼓晗壬凇陡邓鼓曛v中國古代文學史》一書中講：“風者，本泛指歌詞而言，入戰國成一種詭辭之稱，至漢初乃演化為枚馬之體?！L和‘諷乃一字，一名詞一動詞。風乃詩歌之泛稱?！盵3]

傅斯年說，在《詩三百》中，無論《周南》《召南》還是《國風》，都是民間歌曲之類，正如現在所謂“民眾為民眾造的”，所以也沒有作者。歌謠和傳言就是所謂的“國風”?！对娊洝防镉惺鍑L，即《周南》《召南》《邶風》《鄘風》《衛風》《王風》《鄭風》《齊風》《魏風》《唐風》《秦風》《陳風》《檜風》《曹風》和《豳風》，共一百六十首。

作為“民歌”的“風”，就是老百姓干活的時候或者疲憊的時候，隨口唱的歌，“饑者歌其食，勞者歌其事”。類似今天的童謠、順口溜、情歌?！妒酚洝防镯椡醣粐蛳?，夜間漢軍四面皆楚歌，他到帳中飲酒，身邊有自己最愛的美人虞姬，還有陪伴他征戰的駿馬，名叫騅。于是，項王乃悲歌慷慨，自為詩：“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而漢高祖返回故鄉時，將一幫故人叫來喝酒。酒到微醉，漢高祖自己拿著樂器，自唱一首《大風歌》：“大風起兮云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蘇州大學教授魯樞元有個演講，專門講“風”這個常用字中隱藏的一種奇特文化現象?！对娊洝分械娘L土、風俗、風尚、風情，也以“國風”命名。在自然層面，在先秦時代的中國古人看來，“風”，并非單純的“自然現象”，同時也是“天”的情緒和意志。在社會層面，在那個農耕時代，“風”和“雨”一樣重要，“風調雨順”也有了吉祥之意。像“世風”“民風”“風俗”“風情”“風土”“風氣”“風化”“風尚”“風憲”“風裁”“風紀”“風教”這些詞又有了社會學意義。在中國古代，由于“風”與社會的盛衰、朝廷的安危、家族的成敗、人生的否泰有著如此密切而又精微的關聯，因此“風”被賦予了神秘含義，并且由此造就了一批靠“風”吃飯的“社會工作者”，拓展出一些以“風”為研究對象的專業知識、專門技術，那就是“風角”與“風水”。“風角”是觀風占吉兇，占風者可以從風的來向、強弱、燥濕、清濁、寒熱、聲響、明晦辨認出是“祥風”還是“妖風”，是“和風”還是“災風”，是“政體清明風”還是“刀兵將至風”等等。對風的觀察研究成了社會政治的預測系統。如今“風角”已經失傳，“風水”仍在盛行。在藝術層面，“風雅”“風致”“風趣”“風韻”“風骨”“風格”等有了審美的意味。在人格層面，“魏晉風度”“風概簡正”“風儀偉長”“風神高邁”“風標鋒穎”“風格峻峭”“風姿端雅”“風度簡曠”“風趣高奇”“風操凝峻”“風鑒澄爽”等詞匯則又別有“風情”。

魯樞元這篇講稿經過整理，發表于《光明日報》2012年5月7日第5版上。魯樞元講：“‘風是一個擁有旺盛‘生殖能力的‘根詞，1979年版的《辭?！肥珍浟艘浴L字打頭的條目204個。中華民族在其悠久的歷史中創造性地發明并使用了‘風這一漢字，賦予了‘風字以繁多的衍生義、派生義、象征義、假借義、隱喻義，從而形成了一個由‘風字構成的語義網絡，一個活力充盈的‘語義場。在中國古代文化中，風調雨順的風、世風民風的風、風騷風流的風、高風亮節的風、風水望氣的風、感冒傷風的風，都是那個古老漢字‘風的衍生物。《莊子》中說‘大塊噫氣，其名曰風，‘風是大地的呼吸；《淮南子》進一步解釋說：‘氣聚一方，流而為風，‘風即‘氣在天地間的流動。大地上、天空中的‘風，也同樣以某種方式存在于人體之內。人體內有風，人體內的‘風與天地間的‘風可以相互交流、相互感應。這是中國傳統文化別開生面的創舉，并成為‘中醫學重要的理論支柱?！盵4]

《黃帝內經》講，人體的“九竅、五臟、十二節，皆通于天氣”，人體之氣與天地之氣密切相關，人體中的“氣脈”與“天氣”“地氣”之間的沖突、失調，是造成各種疾病的根本原因，中醫謂之“傷風”“中風”——或“風濕”“風疹”“風痹”，或“癘心風”“產褥風”和“白癜風”。為此，傳統中醫學中還專門設立了“風科”。“風池”“風市”“風門”“風府”都是中醫針灸學中標定的重要穴位。

中國古代哲學認為，“風”是既可以存在于個人體外，又可以存在于個人體內的，被分別稱作“外氣”和“內氣”。存在于體外的“風”，即作為人的生存環境的天氣、地氣、風土、風俗、風化、風尚；存在于體內的“風”，即作為人的生命主體的生氣、精氣、神氣、臟腑之氣、營衛之氣。

在中國數以萬計的漢字中，為什么恰恰是這個“風”字，能夠如此完整而又形象地涵蓋了中華文明的各個層面？魯樞元的解釋是：“‘風在中國古代文化中的這一特殊地位，應與中國古代以‘氣為核心的自然哲學思想密切相關。”[5]在中國先秦哲學中，“氣”，是天地萬物的本源。老子曰：“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薄皻馍f物”，生出的不僅是自然界的萬物萬象，這里的萬物也包括人與人類社會。中國農民講“歲時節氣”，中國政治家講“氣數氣運”，中國宗教家講“行氣服氣”，中國文藝理論家講“文以氣為主”，以及中國醫學講“理氣安神”，氣的存在普遍地滲透、貫穿在中國人的一切行為與活動中，從人的生理活動、心理活動、社會活動、信仰活動到審美活動；從人的本能行為、生產行為、道德行為、宗教行為到藝術行為。如果非要給“氣”尋找一個現實世界中的替代物、象征物，那就是“風”。“風”就是流動衍化著的氣，而“氣”也就是靜止凝聚著的風。“風”成為“氣”在現有世界周行不殆的“替身”。如果套用一下西方現象學哲學的術語，“氣”就如同海德格爾哲學中的“在”（Sein）——一個原始的、唯一的、隱秘的存在；而“風”則是“存在者”（das Seiende）——即“在”在當下異彩紛呈的現身。

有一種“風”非常危險，那就是“中風”。中風，這是中醫的叫法，西醫叫心腦血管疾病。我們到醫院，在大門口，就能看到非常醒目的幾個大字：腦卒中急救中心。老中醫梁化一老師前幾年自己曾經中風：一天早晨醒來，發現視物不清，起床困難，頭暈目眩。他意識到這是中風的前兆，如果這個時候打120，怎么也得等半個多小時才能到，再加上路上折騰、到醫院掛號，很可能錯過黃金搶救時間。他馬上讓老伴煮蟬蛻5克，喝了一碗。想不到，“5克蟬蛻”煮的湯喝下去，整個人就風平浪靜了。接下來，他就給自己開一方，就是四君子湯，再加上天麻15克，勾藤15克，蟬蛻6克，姜半夏10克，前胡10克，山萸肉15克，枸杞子10克，牛膝20克。因為他不虛，所以就沒用制附子。中風，肯定影響頭部，外風和內風都沖到頭部，所以他用了天麻，解決暈的問題。用勾藤、蟬蛻驅風，用半夏配前胡，祛痰力量更強。肝腎同源嘛，故用山萸肉、枸杞子補肝腎之陰。重用牛膝，意在把頭風“拉”下去。他吃了一劑，感覺病情已被控制了。然后，他就去找同行醫生做針灸，灸了風府穴、風池穴等等，連續針灸5天，同時吃了5天藥，身體完全恢復，至今沒留下任何后遺癥?；叵肫饋恚谴嗡酗L的治療，藥物所起的作用應該占到60%以上，而針灸所起的作用應該占30%以下。他總結自己的中風治療經驗，后來為多位患者的中風治療起到非常好的作用。他曾經治過一位廣東85歲的阿婆。這位阿婆因為中風（腦梗）住院，打針打到走不了路，舌苔整個變成了黑色。他行醫30多年，從未見過如此黑的舌苔。舌苔黑色是什么情況？腎屬水，黑也屬水，舌苔現黑說明病已入腎，屬于極寒了。當然，極熱的話，舌苔也會現黑，但一般情況下舌面還會起刺。舌苔如果白但開裂，是什么情況呢？白而潤滑是寒濕，多在脾胃間。開裂，是陰不足，像稻田缺水就有裂痕一樣。還有一種情況，白如敷粉，則是肺熱的舌苔。肺屬金，金色白，這時就要清肺熱了。

那個阿婆出院后，身體很弱。他認為這種情況是腎氣快絕了。開方：黨參10克，天麻15克，勾藤15克，蟬蛻6克，姜半夏10克，前胡10克，山萸肉15克，枸杞子10克，白術15克，茯苓10克，炙甘草8克，附子30克。服三副。囑咐患者：制附子30克另包，先煮一個小時、再下后面的藥，煮30分鐘。復煮的話，一起煮30分鐘即可。三副之后，阿婆舌苔的黑色變淡了90%，患者精神也好轉。又開方：麻黃5克，桂枝8克，黃芪50克，杏仁8克，黃芩8克，川芎8克，西洋參6克，當歸10克，干姜10克，制附子10克，天麻10克，白術15克，茯苓10克，菟絲子20克，枳實8克，蟬蛻5克，山萸肉15克，枸杞子1克，炙甘草8克。服五副，煮40分鐘。這是小續命湯和補陽還五湯組合而成的藥方，阿婆服用后，舌苔的黑色基本正常，身體也逐漸恢復正常，行動也自如了。這個小續命湯，山西名醫李克老先生認為，是治療中風的第一方，他本人的中風，也是用這個方治好的。（注：本文所涉方劑、中藥，僅做參考，使用時需經醫生指導。下同）

從上述的事例來看，中風的原因，其實就是八個字：營衛郁閉，絡虛邪滯。病機的關鍵就是“不通”，表證是重點，所以，麻黃、桂枝不能少，這兩味都是解表的要藥。

那么，“產后風”該如何治療呢？跟一般的傷風有什么不同？你把這個病名琢磨透，治法就出來了。產后風是治療風邪還是治療產后的體質？剛開始醫生治療產后風，會用一些風藥，如羌活、獨活，解表發汗。用這些風藥后，發現一陣子有用，但隨后又容易復發。古人說，不患風之不去，而患風之復來。產后風更是這樣，很多婦人生完小孩后，月子沒有坐好，等于她身體衛表的那重金鐘罩破損了，千瘡百孔，得不到很好的修復。產后的體質就是多虛多郁。所以，祛風只是治標，修復正氣、把體表金鐘罩防護好，才是治根治本。產后氣血大虧，有些醫家就用八珍湯去補益氣血，發現也難治好產后風，為什么？你只是去補助體虛，沒有去驅逐風邪，也難以達到根治的效果。所以產后風的治療，一方面要照顧到本虛、氣血營衛不足，另一方面要也照顧到表實、肌表為風邪所閉郁。內補外利，就是治療產后風的大法。向內補益產后之虛，向外疏利六淫之氣。這樣標本并行，病痛就可愈。所以，治療產后風可以考慮用到桂枝湯加人參，還可以加一些風藥，如荊芥、防風。為什么這么用呢？因為人參、白芍、生姜、大棗、甘草，就像給你身體補助糧草，補益國庫空虛，而桂枝、荊芥、防風、川芎這些風藥，能夠驅邪達表，像將軍一樣，把敵人趕出體外。所以，當大家把一種病的理法吃透，思路理順，用藥就很靈活。如果產后風較輕的，體力還行，就干脆一鼓作氣，以驅邪的風藥為主，把風邪趕出體外，同時要注意，“坐臥不當風，走路要挺胸”。這方劑之學，如同排兵布陣，你得有兵力、足糧草，才能夠打仗。單有將軍士兵，沒糧草不行。單有糧草，沒將軍士兵也不行。這就是為何養生要“動靜結合”。動，可以練武練功，野蠻其體魄，把身體彪悍之氣練出來；靜，你可以靜坐養心，可以休養生息，把身體沉潛內斂之氣練出來。這樣既有衛氣外護，也有真氣內生，就像既有風藥達表，又有護養脾胃的藥固里。表里相兼顧，才是愈病、保健之道。這個產后風，如果從歷史角度來看，它就像楚漢相爭多年，國家財力空虛、無力再戰。即便在漢景帝時期，有匈奴來侵犯，也只能暫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能用黃老之學，與民休息，恢復國力，等到漢武帝時代，才能夠大振漢朝之威，逐匈奴于邊塞八百里以外。當時漢武帝雄心萬丈地說，犯我大漢者，雖遠必誅。底氣已經足了，金鐘罩防衛之氣恢復了，外敵不敢也不能進來。

有一種“風”讓人苦不堪言，那就是痛風。痛風為什么最容易發生在腳部？中醫認為濕性趨下，這跟濕毒分不開。為什么濕毒沉淀？這跟脾胃分不開，因為脾主濕。為什么脾胃運化不了濕濁？這跟暴飲暴食、吃過多身體消化不了的東西有關，比如海鮮、動物內臟、啤酒、雞蛋、冰凍飲料等。所以養好脾，管住口很重要。

老子曾說：“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物質豐盈的時代，很多人自稱“吃貨”，吃得過多過飽，卻忘記去慢慢品味食材本身的滋味。你可以觀察一下周圍，很多痛風，他的發作都跟應酬頻繁分不開，或者吃了太多難以消化的東西。所以，痛風，要想治好，不注重戒口是很難的。有個人，痛風多年，才三十來歲，事業有成，應酬也多。所謂應酬，自然離不開酒，白酒、紅酒、啤酒等等，每次應酬過度，他都明顯感到痛風在加重。有個醫生給他開了痛風湯，吃了之后緩解一些。他身體濕濁偏重，舌苔白膩。這個能緩解的痛風湯里面的土茯苓、萆薢、威靈仙，能夠很快地把身體里的濕濁，通過小便排出。緩解了，但還會復發，痛風湯沒能夠治本，為什么呢？因為治本不在藥物上，而在病人的嘴巴上。

有三種人的病是不好治的，因為他們耐藥，普通的藥很難治好他的疾病。一種是長期熬夜，精神被刺激的人，這種人的神經都麻木了。第二種人是指酒鬼、煙鬼、賭鬼，這些人由于放縱欲望，臟腑血脈被煙酒錢財所麻木，這種人的病治起來也難。還有一種就是脾氣不好或者失戀、精神失落之人。心病還須心藥醫，按照葉天士的說法，就是“無情之草木，難療有情之疾病”。

為什么這些病痛難治療呢？因為這些疾病大都是病人在精神意志層面上出了問題。救身容易救心難，醫生不是萬能的。神志魂魄方面的疑難雜癥，不是因為沒藥醫，而是因為這個層面的雜病，須找心藥來醫。除了用些重鎮安神之品，更要懂得引導病人斷惡修善、心中光明，這樣療起病來，才比較理想?？墒且恍┤丝偸遣粩嗟負Q醫生、換藥，想要快速治好，恐怕很難。

《黃帝內經》說，病非人體固有之物，能夠得到就能夠消除。你說不能夠治，是因為還沒有得到其中的方法。古人面對疾病是有豪言壯志的，但是一定不是單純用藥物，針灸按摩、砭石拍打是招法，斷惡修善、修心養性，也是招法。這時候就要以法來治病，而不是單純在藥物層面上去研究。弘一大師有一幅字，只寫兩個字：“知止”?！爸埂弊?，在甲骨文里，是一只小鳥合上雙翅，靜靜停歇在枝頭上。品味弘一法師的“知止”二字，有自律和自省之美。知止，不要了，足夠了，知足了。他的后半生也將人世的名利、財富、繁華、虛榮全都不要了，舍棄了。我們當然不是說讓大家都去學弘一大師，只是面對美食的誘惑，要懂得“知止”。像痛風、高血脂、肥胖等現代病，你只要遵循六個字，管住嘴，邁開腿，然后再用中醫去調理，都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如果這六個字做不到，那你即使事倍也難達到功半。

說完了自然界的風，再說回文化之風。我們來看一首唐詩：《風》?！敖饴淙锶~，能開二月花。過江千尺浪，入竹萬竿斜。”意思是說，風可以吹落秋天金黃的樹葉，可以催開春天美麗的鮮花，刮過江面能掀起千尺巨浪，吹進竹林能使萬竿竹傾斜。該詩四句兩兩成偶，以“三”“二”“千”“萬”數字對舉排列來表現風的強大，也表達了詩人對大自然的敬畏之情。風，為自然界之物象，本是看不見摸不著，只能經由生命個體用心去感受或通過外物的變化知曉。因此，全詩無出現一個“風”字，也沒有直接描寫風之外部形態與外顯特點，而是通過外物在風的作用下原質或原態的改變去表現風之柔情與強悍。

回看《唐宮夜宴》，它讓我們感受了一股來自唐代的文化之“風”。這股風，正是傳統文化的春風。

中國舞蹈家協會主席馮雙白看了《唐宮夜宴》之后，深有感觸地說：“河南歷史文化華彩厚重，蘊藏了無數值得書寫的故事，而地處大河之南、天地之中的鄭州，更是書寫了黃河文化最為絢爛的篇章?！?/p>

《唐宮夜宴》，無疑是一道文化大餐。食物或許本沒有意義，而融入日常生活后，便成了“在時間歲月中永遠不能回家的異鄉人”永遠魂牽夢縈的味道。

《唐宮夜宴》等節目的走紅，讓傳統文化經典回歸人們的視線，再次向人們展示了中華文明的無限魅力。只有根植傳統文化，才能唱響時代心聲、奏出文化強音。

參考文獻：

[1][2]王勝昔，崔志堅，杜倩，劉少鄉.《唐宮夜宴》為什么能火[N].光明日報，2021-02-22.

[3]傅斯年.傅斯年講中國古代文學史[M].北京：當代世界出版社，2014：108.

[4][5]魯樞元.奇特的漢字“風”[N].光明日報，2012-05-07.

美編 敏子 編輯 饒丹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