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 簡,汪 濤,徐曉曉,王宗華,胡 豐,靳燦燦
(陸軍軍醫大學:1.基礎醫學院;2.醫學心理系基礎心理學教研室;3.護理學院,重慶 400038)
激烈的社會競爭與繁重的學習壓力使高校大學生焦慮、抑郁等負性情緒頻發,甚至出現自傷、自殺[1]等極端情況,需高度關注大學生的情緒健康。近年來情緒平衡的相關研究為更深入認識情緒、管理情緒提供了新的視角[2]。情緒平衡是個體對自己生活進行評價時的情感反應,是對一段時間內經歷的積極和消極情緒進行考量的結果[3]。研究發現情緒平衡好的個體擁有更多積極情緒、經歷較少消極情緒,情感更穩定,身心更健康[4]。
TREYNOR等[5]發現,沉思會限制個體主動思考及作為的能力,使其持續地陷入消極情緒中無法自拔,由此推測沉思可能會降低個體情緒平衡的水平。與沉浸于過去事件不良體驗的沉思反應風格截然不同,正念注意覺知體現的是個體對此時此刻體驗的一種不帶評判的覺察,與當下的自己和平共處[6],使個體不再反復沉浸于悲傷、自責等負性情緒之中。并且正念注意覺知水平較高的個體可通過提高心理彈性水平[7]來降低消極情緒,增加積極情緒,擁有更好的情緒平衡性[8]。因此,正念注意覺知、心理彈性可能是影響沉思與情緒平衡間關系的重要因素。
情緒的體驗與表達往往具有性別上的差異。有研究發現女性比男性更容易表達情緒[9],更多體驗到消極狀態,傾向于將沉思作為自己應對壓力事件的情緒反應策略。因而性別可能會對沉思與情緒平衡間關系產生影響。本調查提出如下研究假設:(1)沉思可負向預測情緒平衡;(2)正念注意覺知、心理彈性是沉思和情緒平衡間關系的重要中介;(3)性別可調節沉思與情緒平衡關系的中介效應。
以重慶某醫學院校學生為對象,隨機抽查了425名作問卷調查。刪除信息缺失、漏答等無效問卷后,有效樣本人數為419名,有效率為98.59%,其中男304名,女105名,平均年齡(20.45±1.50)歲。本研究獲得了陸軍軍醫大學倫理委員會的批準。為確保問卷調查結果的真實有效,整個施測過程中均有心理專業人員的指導,并書面告知被試本研究的目的和意義。所有參加測評學生均書面簽署了知情同意書。
1.2.1簡版沉思反應量表(RRS)及評價標準
RRS包含10個條目,由TREYNOR等[5]在Nolen-Hoeksema編制的量表基礎上進行簡化修訂而成,采用1~4級評分,分值越高,沉思反應程度越高。本研究中總沉思因子Cronbach ′s ɑ系數為0.90。
1.2.2正念注意覺知量表(MAAS)[10]及評價標準
該量表是由BROWN等[10]開發的單維度量表,共計15個題目,采取6級計分,測量個體在日常生活中當下的注意覺知水平,得分越高,正念水平越高。本研究中,該量表的Cronbach ′s ɑ系數為0.93。
1.2.3積極情緒和消極情緒量表(PANAS)[11]及評價標準
該量表用于測量被試者的情緒狀態,包括積極情緒(10個項目)和消極情緒(10個項目) 兩個分量表。要求被試用從1~5(很少或根本沒有至特別多)中選擇出最符合自己最近幾周內情緒體驗的數字。參照既往研究,將積極情緒與消極情緒的差值作為情緒平衡的得分[4]。本研究中積極情緒與消極情緒2個分量表的Cronbach ′s ɑ系數分別為0.83和0.92。
1.2.4心理彈性量表(CD-RISC)及評價標準
CD-RISC選用YU等[ 12]修訂的中文版,共有25個條目。采用Likert 5級計分(0~4分),總分0~100分,分值越高表示被試者心理彈性水平越好。本調查量表的Cronbach ′s ɑ系數為0.95。
所有數據均采用SPSS21.0軟件進行處理。采用描述性分析、相關分析得出各觀測變量的均值、標準差、相關系數。使用AMOS24.0軟件建立結構方程模型,采用最大似然法檢驗正念注意覺知、心理彈性在沉思與情緒平衡之間中介作用的顯著性,模型評估的擬合指標為χ2比自由度(χ2/df) 、近似誤差均方根(RMSEA)、規范擬合指數(NFI)、比較擬合指數(CFI)、非規范擬合指數(TLI)和標準化的平方根(SRMR)。使用群組分析檢驗所提出的假設模型在不同性別的被試中是否具有差異,以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沉思與正念注意覺知、心理彈性、情緒平衡間呈中等程度負相關(P<0.001),正念注意覺知與心理彈性、情緒平衡呈明顯正相關(P<0.001)。研究變量的平均值、標準差及相關系數,見表1。

表1 研究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及相關分析(n=419)
逐步回歸分析顯示:正念注意覺知、心理彈性均進入回歸方程,共同解釋59.90%的變異量。進一步采用結構方程模型對正念注意覺知、心理彈性為中介以飽和模型進行初次擬合,χ2與P值皆為0,不能計算概率水平。刪除沉思-心理彈性路徑(β=-0.312,SE=0.158,t=-1.97,P=0.048),再次對模型進行驗證,得到最佳擬合模型,結果如下:χ2=1.624,df=1,χ2/df=1.624,RMSEA=0.039,NFI=0.998,CFI=0.999,TLI=0.995,SRMR=0.016。中介模型見圖1。同時使用Bootstrap法(設置2 000次重復取樣和95%CI)檢驗中介效應的顯著性,結果顯示各路徑95%CI均不包括0,表明正念注意覺知、心理彈性在沉思與情緒平衡的關系中呈多重中介作用。沉思-正念注意覺知-心理彈性-情緒平衡路徑標準化間接效應值為-0.178,沉思-正念注意覺知-情緒平衡路徑標準化間接效應值為-0.079,總間接效應為-0.257,占總效應的56.24%。

圖1 正念注意覺知及心理彈性對沉思與情緒平衡關系的中介模型
以性別進行群組分析,結果顯示兩組數據均與理論模型擬合良好(P>0.05),適合進行群組分析(表2)。結構殘差模型、結構截距模型、結構權重模型與未限制模型之間χ2值的差異(Δχ2)在相應的自由度差(Δdf)上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表明性別對該中介模型有影響(表3)。進一步比較兩組被試在限定模型里的各路徑系數,結果顯示,沉思-正念注意覺知路徑的路徑系數差為-3.203,絕對值大于臨界值2.58,表明該路徑在性別上有明顯差異(P<0.01),表現為男大學生的沉思對正念注意覺知的預測作用顯著高于女大學生;心理彈性-情緒平衡的路徑系數差分別為1.952,接近于臨界值1.96,表明該路徑在性別上的差異統計學上接近顯著。

表2 正念注意覺知及心理彈性多重中介模型的群組分析

表3 正念注意覺知及心理彈性多重中介模型的Δχ2顯著性檢驗
積極情緒、消極情緒是人類情緒的兩個基本維度。一般而言,積極情緒能激發動力,做事情更有效率;消極情緒往往使人緊張不安、動力不足,甚至阻礙個體健康發展。是否積極情緒越多越好,消極情緒越少越好?有研究發現,一切情緒皆有生存意義及功能[13],即使是消極負性情緒也具有積極保護的一面。因此,人們需適度地在積極情緒與消極情緒間找到一種平衡,以更好地順應環境、維持生存,確保身心健康[1]。
本研究結果顯示,大學生情緒平衡的波動水平較大,且沉思可負向預測情緒平衡性。可能與青年學生思維活躍、善于思考、情感體驗豐富有關,具體表現在情緒維度上積極與消極情緒并存、在情緒平衡性上表現出穩定與波動相互碰撞的特點。沉思是個體對事件的一種反應策略,一旦啟動,就會使個體陷入反復思考的怪圈,過度沉溺其中而難以自拔[2]。沉思水平越高,負性消極體驗越多,情緒平衡性就越低。當代大學生身處高速發展的社會變革之中,他們渴望成才、追求卓越,但往往身不由己地深陷各方沖突與壓力之下,主動或被動地進入沉思的“自動導航快車道”,陷入與自我相關事件的反復思考、過度擔心之中,導致其更多的體驗到焦慮緊張、抑郁無助等,甚至出現“空心病”。如何跳出沉思的思維模式,將有助于更好地維護大學生的情緒平衡及健康。
有研究顯示,正念可改善甚至中斷個體沉思反應過程[3]。本研究發現,正念注意覺知、心理彈性是大學生沉思與情緒平衡關系的重要中介因素,尤其是正念注意覺知,既可作為獨立中介因子,還可與心理彈性形成鏈式中介產生作用。表明提升正念注意覺知水平、增進心理彈性都會有助于打破沉思對大學生情緒平衡的負面影響。正念注意覺知,通常被看作是個體對當下情緒及各種身心狀態保持注意和覺知的一種傾向,其不改變個體正在經歷的事件內容,而是改變個體如何去體驗此刻的經歷,最終通過提升這種注意覺知水平來調整行為[4]。通過正念訓練,可提升個體正念品質,將注意力從沉思、過度憂慮等不良反應中分離出來,幫助個體客觀清楚地覺知當前所處困境并集中注意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達到提升積極情緒、降低消極情緒的作用[14],使情緒平衡得以改善。同時,心理彈性能促進個體從壓力和創傷中復原。本研究結果發現正念注意覺知可促進心理彈性水平的提升,鏈式中介作用于沉思與情緒平衡間關系。高心理彈性個體傾向于少用沉思性反應模式而更多采用適宜的應對策略,有著更積極向上的生活目標及情緒體驗[5]。當前基于正念、心理彈性方面的各種心理訓練或干預活動已在大學生群體中廣泛開展,在緩解壓力、改善情緒等方面產生了明顯的效果[6-10,15],表明為改善大學生沉思狀態、提升他們的情緒平衡性,可有效整合當前有效的心理訓練方法。
本研究另一個有價值的發現,是沉思通過正念注意覺知、心理彈性對情緒平衡性的影響受到性別的調節,尤其是前半路徑(沉思-正念注意覺知)的性別差異更為顯著,男生沉思對正念注意覺知的路徑系數顯著高于女生,表明男生的沉思對正念注意覺知的負向預測作用更大于女生。既往研究發現,女性更傾向于采用沉思作為應對策略[11],在正念注意覺知水平上男女間并無明顯的性別差異[16],然而當前有關性別對沉思與正念注意覺知關系影響及詳細機制的相關研究較少。本研究中高沉思水平下男生正念注意覺知程度明顯低于女生,是否與沉思兩因子結構(包含反思和沉浸性反芻)或正念注意覺知評估的正念品質有關,還需要后續更多的研究來進一步探索。
綜上所述,本結果對高校針對性開展大學生心理教育或訓練有一定的啟示性,宜考慮到性別因素在其中的影響。當男生處于高沉思狀態時,尤其要注重培育良好的正念注意覺知,提升其正念水平可能是改善男性情緒平衡性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