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比例新能源下的甘肅樣本

文 | 本刊記者 武魏楠

已經實現高比例新能源裝機的甘肅，正著力解決新能源大量接入電網帶來的一系列問題。

4月30日，國家發改委和國家能源局聯合發布《關于進一步做好電力現貨市場建設試點工作的通知》。通知明確提出“在綜合考慮電源靈活性改造、電網調節能力、清潔能源消納等因素的基礎上，現貨市場運行期間明確由現貨電能量市場代替調峰市場。”

現貨電能量是體現電力生產供需實時平衡市場。在現貨市場試運行初期，甘肅省既有電力現貨電能量市場，又有單獨調峰市場。隨著上述通知出臺，甘肅內的調峰市場可能逐步退出。國家電網甘肅電力公司人士接受《能源》雜志記者采訪時介紹：“甘肅調峰市場從2018年出現是有其深層次需求。現在也正在逐步和現貨市場融合之中。”

截至2020年底，甘肅省新能源裝機占全網總裝機容量42%，是省內第一大電源；2020年新能源發電量占全省全社會用電量33%。可以說，甘肅省是一個標準的高比例新能源省份。

在電力市場的探索和建設中，甘肅新能源實踐為新型電力系統提供了鏡鑒。

調峰市場吃掉新能源利潤？

甘肅省電力調峰市場的發展可以追溯到2016年。當時，甘肅省發改委印發《甘肅省創建國家新能源綜合示范區實施方案》，其中就鼓勵火電機組深度調峰。2018年1月，《甘肅省電力輔助服務市場運營規則（試行）》正式印發，實時深度調峰交易被寫入規則之中。

甘肅省實時深度調峰交易報價分檔

2021年4月30日出臺的最新版本《甘肅省電力輔助服務市場運營暫行規則》依然保留了火電機組實時深度調峰交易。規則也明確提出，在現貨市場運行期間調峰輔助服務按照融合后的現貨市場相關規則執行。

所謂“實時深度調峰交易”是指火電廠運行機組通過調減出力，使火電機組平均負荷率小于有償調峰基準時提供服務的交易。簡單地說，就是具備壓減負荷能力的火電機組為新能源發電和不具備壓減負荷能力的火電機組讓出發電容量，實現“一度換一度”。

壓減出力的火電機組因此獲得收益，費用自然是由發了電的新能源和沒壓減出力的火電機組來分攤支付。

問題還是出在了費用分攤上。新能會在現貨市場上往往只能獲得4分/千瓦時的地板價，“加上補貼，度電價格最多0.25元，但火電調峰的費用最高0.8元/度。”甘肅省內新能源業主企業相關人士對《能源》雜志記者說，“結果是，新能源企業發了電不僅不賺錢，還要往里面倒貼錢。”

甘肅電網相關人士介紹，最新實時深度調峰交易的報價分檔已經進行了大幅度的優化。“這兩年火電機組的調峰能力有了很大的提升，簡單以40%負荷率進行分檔已經不能滿足市場變化。價格的設定也考慮到了火電機組技術改造的成本回收。”

甘肅電力市場人士介紹，“通過火電、水電一起參與調峰費用的分攤之后，新能源度電增加的成本不足0.1元。”

優化前的甘肅省實時深度調峰交易報價分檔

甘肅省建設調峰市場的初衷是為了在有限的市場空間里減少新能源的棄風棄光。在調峰市場初期，存在規劃細化程度不夠，新能源分攤費用爭議較大的問題。隨著甘肅現貨市場的推進，取消與現貨市場相沖突的調峰輔助服務市場呼聲不斷。

甘肅電網相關負責人表示，調峰輔助服務報價優化分段后，進一步降低了新能源的分攤費用，規則更加合理。“與現貨市場的沖突問題確實存在，但考慮甘肅電網新能源高占比，全網靈活性調節電源不足，為了繼續采用市場化手段引導火電機組開展靈活性改造，提高新能源利用效率，現貨市場也在不斷推進之中，未來隨著現貨市場成熟，逐漸取消火電機組深度調峰后的成本補償。”

新能源交易曲線“靠天吃飯”

2021年3月，國網甘肅省電力公司發布《甘肅雙邊現貨市場建設方案》（征求意見稿）。由于有了用戶參與，規則對中長期交易結算曲線進行了規定。按照上述方案，“現貨市場用戶與發電企業在簽訂中長期合約時約定自定義分解曲線。若中長期合約未約定分解曲線，則采用調度機構提供的常用分解曲線。非現貨市場用戶（包括未參與市場用戶以及只參與中長期市場用戶）對應的發電企業中長期交易曲線由市場運營機構分解形成分時電力曲線，疊加現貨市場用戶與發電企業約定的中長期交易曲線，形成發電企業中長期交易結算曲線。”

這也就意味著新能源企業在和用戶簽署的中長期合約中就要有明確的電力分解曲線。這對于發電完全“看天吃飯”的新能源來說，壓力很大。

“按照上述要求，新能源發電企業在中長期合約中就明確分解曲線，這實在是有難度。”甘肅新能源業主說，“從保量保價保曲線，到保量保曲線，現在干脆連曲線也不保了。”

對于國內絕大多數地區來說，全額保障性收購在現階段已經無法實現。在平價時代，新能源大量涌入現貨市場又會對市場產生巨大的沖擊。

在甘肅2020年的現貨結算試運行中出現了這樣的一幕：當大風天氣來臨時，現貨價格徘徊在地板價。而一旦風資源短缺，火電機組的報價立刻沖至天花板，并且一直維持到風勢好轉。

新能源企業的困境在于：一旦交易結算曲線確定，若實際出力沒有達到預測值的，勢必要從價格極其高額的現貨市場購買電量來兌現合約。

努力構建公平交易市場

在電力現貨市場交易初期，新能源擁有套利的空間。

“在甘肅電力現貨市場，我們從一開始就確定新能源必須報量報價，與火電一起平等競爭。但在現貨市場規則不完善的情況下，存在新能源修改預測曲線，在市場中存在套利行為。給電網安全運行帶來隱患。”甘肅電網負責現貨工作的相關人士介紹，“但是通過實踐探索，不斷完善規則，我們已經有效防止新能源故意擾亂市場的行為。”

目前，在甘肅現貨出清規則中，實時市場報價相同的情況下會讓中長期合約較多、日前市場中標量多的市場主體優先出清。這就是甘肅市場防止新能源電站用“日前高報價不中標，實時地板價搶電量”的策略來獲得電量。

如果說這一策略是為了防止新能源“擾亂市場”，另一個特殊措施則是極盡所能地幫助新能源實現更大規模消納。

在甘肅省現貨雙邊市場規則中設置了一個輔助調頻機制。“這主要是為了解決新能源15分鐘內出清的問題。”上述甘肅現貨負責人說，“現貨交易每15分鐘就出清，但問題是即便是提前15分鐘的發電出力預測，新能源還是有可能出現很大的偏差。我們采取的方法是為新能源機組定下標桿，第一時間判斷你是否還有出力增加的空間，同步考察火電是否有壓減負荷的空間。只要有可能，就讓新能源多發電。”

甘肅省同時具備“高比例新能源”和“電力現貨市場試點省份”的雙重身份，在維持電力系統安全穩定、促進新能源消納、加強市場建設中，既面臨困境，又在不斷紓困，為全國新型電力系統的探索提供了鏡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