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畫電影《姜子牙》之經典角色的解構與重塑

姜雪 宋曉利

摘要：對很多“80后”“90后”來說，即使沒有看過《封神演義》這部帶有中國神話色彩的著作，也應該看過不少根據其改編的電影、電視劇。一個個耳熟能詳的經典角色早已深入人心，而影片《姜子牙》對角色的塑造卻顛覆了我們對經典的認知，鮮明的角色性格以及角色展現出來的價值觀，是該片的一大亮點。本文研究影片對經典角色的解構，分析重塑后的角色有何可圈可點之處。

關鍵詞：《姜子牙》;動畫電影;經典角色;解構;重塑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1）06-00-02

1 全新的故事背景設定

原著中的故事發生在封神之戰以前，姜子牙作為“封神”第一人，是武王伐紂過程中，指點江山之人。本該封神的他，最后卻沒逃能過宿命的安排，在人間經受生老病死之苦。與原著宣揚的天命難違的宿命論不同的是，影片反其道而行之，為姜子牙未被封神設計了一個符合現代價值導向的原因。將故事背景設定在封神大戰之后，構建了一條以姜子牙為主要人物的故事線。

將姜子牙作為影片的主角其實是一次“理想主義的冒險”，姜子牙不像哪吒、楊戩等角色具備非常鮮明的性格特征。原著中的姜子牙，像神一樣戰無不勝，既沒有鮮明的性格特征，更沒有成長的空間，如果原封不動地照搬原著，塑造出來的姜子牙顯然是蒼白無力的。影片將故事背景設定在封神大戰后，以姜子牙被貶作為故事發展的起點，更有利于人物的塑造，可以使影片在不完全脫離原著的情況下，打破我們對經典角色的既定認知，為人物塑造提供更大的發揮空間.

2 顛覆傳統的經典角色設定

眾所周知，角色是一部影片中必不可少的視覺元素，很多時候我們可以通過一個人的外在形象辨別一個人的性格及屬性。雖不能以偏概全，但在影片中，角色形象是展示人物屬性最直觀的一面鏡子，角色是什么性格，角色帶給我們什么樣的感覺，正面角色還是反面角色，都一目了然[1]。

2.1 角色形象的設定

當筆者看到《姜子牙》宣傳海報的那一刻，是十分疑惑的，畫面中的姜子牙是一個一臉孤僻冷漠的中年酷大叔形象，這無疑改變了筆者對經典角色的固有認知。原著中，年逾古稀的姜子牙奉師尊之命下山，輔助文王推翻商朝的殘暴統治。因此，在一眾影視作品中，姜子牙白發老者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不同于原著中運籌帷幄、不怒自威的“神仙”形象，影片塑造了一個固執、強迫癥嚴重的中年大叔形象，他似乎經歷過世間最艱難的考驗，是一個會疑惑、會反思，甚至會質疑自己的兼具“人性”與“神性”的姜子牙。

在原著中，從九尾狐附身妲己那一刻起，九尾狐便代替妲己成為商朝的王妃，以魅惑眾生的形象出現。與之不同是，影片將妲己與九尾狐設計成兩個不同的角色——由宿命鎖聯系起來的兩個獨立的靈魂。影片中的妲己是一個外表干凈清澈，頭上頂著一雙狐貍耳朵，內心善良的女孩，她的設定和哪吒極其相似，都是因為政治利益被魔化的人類。九尾狐則以妖的形態出現在眾人視野中，夸張的“八爪魚”造型，散發出詭異恐怖的氣息，給人以反派boss的感覺。

影片對申公豹的設定確實讓人意外，原著中的申公豹是一個為世俗所不容的偏激角色，像《哪吒之魔童降世》中的申公豹形象，就比較符合大眾對這個角色的認知，而影片一改申公豹的偏激與狠戾，塑造了一個憨厚、忠誠且擁有英雄夢想的小人物。高大健碩的身材，大大的國字臉上帶著憨厚的氣質，從外貌上就能推斷出他是一個正面形象。除此之外，天尊的“無臉男”形象以及玉虛宮十二金仙的臉譜化造型，更是顛覆了人們對神仙的認知，給人刻板、單調又無情的感覺。

2.2 角色性格的設定

一個角色能否打動人、感染人，與角色的性格有很大的關系，有人能從電影中的人物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從而產生情感共鳴，影片在角色性格塑造方面，也作了大膽的嘗試[2]。其對人物性格的設定比較符合現代思想觀念，尤其是姜子牙的設定，原著中信奉天命，不會質疑，更不會反抗天命的姜子牙被設計成一個敢于挑戰權威的反抗者。當他目睹眾神決定犧牲一個無辜少女消滅九尾妖狐時，決定恪守內心的信念，甚至逆天而行，是一個有血有肉、充滿人情味的姜子牙。

片中的小九表面剛強但內心柔軟，是當代自立女性的縮影。

前期的小九戒備心很強，不輕易相信任何人，經歷重重危險后，她選擇相信姜子牙。作為政治斡旋的犧牲品，小九一直活在誤解與傷害之中，身邊沒有朋友，尤其是那雙辨識度極高的狐貍耳朵，為她增添了數不盡的危險。

申公豹的性格則像他的外表一樣，憨厚老實，他崇拜姜子牙，渴望成為像姜子牙一樣自信且有能力的人物，是唯一一個在姜子牙落魄時還守護在他身邊的人。原著中的申公豹自卑且自負，不甘屈居于姜子牙之下，認為代天封神的重任應由自己完成，野心使他劍走偏鋒，給姜子牙制造了不少麻煩。而影片中的申公豹自卑但不自負，比起天下蒼生，他更愿意相信并追隨姜子牙的腳步，不管是極北之地的默默陪伴，還是踏上尋找真相的征程。盡管他不理解姜子牙的選擇，但依舊堅定跟隨，自始至終都相信姜子牙。

從對主要角色的分析可以看出，影片的亮點不是對角色性格的塑造，而是角色在不同處境下，尋找信仰的大道的過程。它改變了我們對經典角色的固有認知，改變了既定的正反派角色屬性，在原著的基礎上，塑造出了更符合現代審美的角色。

3 破局而立的角色價值觀

縱觀近幾年的國產良心巨作，每個角色展現出來的價值觀都存在一個共同點——反抗的精神。哪吒所宣揚的“我命由我不由天”，體現的是反抗不公命運的精神，是對人自身能動性的樂觀和自信[3]。《姜子牙》雖然也展現了反抗精神，但格局更大。姜子牙不是在反抗虛無縹緲的命運，而是在對權力、信念、體制和自我價值進行全面審視。

3.1 信念的破局

姜子牙奉命伐紂，東征西戰安定天下，拯救蒼生于水火。他身上肩負著斬妖除魔、保衛人間的使命，心中恪守著昆侖所謂的除魔衛道的信仰，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心中的理想。當姜子牙發現，本以為可以換回世界安寧的正義之戰是一場醞釀已久的陰謀后，面對曾經向往并努力實現的世界，他毫無欣喜，只剩滿腹的疑惑、糾結與迷惘。最后，姜子牙終于意識到，自身尊崇的昆侖信仰，只不過是天尊為了成就功名而精心設置的棋局，他和九尾狐都是師尊手中的一枚棋子。

經歷了昆侖信仰的崩塌，姜子牙赤身白發，登上天梯，恍惚間看到了當年剛拜入天尊門下的自己。彼時的他，是青衣束發的少年郎，意氣風發、迎風而立：“弟子姜子牙愿追隨師尊，放棄一切，成為一個守護蒼生的神。”最終，他毅然決然地斬斷了天梯，斬斷了天尊用來操縱人類、狐族的宿命鎖，斬斷了天尊用來把神界和人界聯系在一起的天梯。姜子牙經歷了即將為神，到被貶為人，再到真正成為神的過程，他在成長過程中經歷了三個重大的選擇階段。最后，姜子牙拼盡全力守護自己的信念，以傲然的姿態反抗強權，用自己的方式，成了自己的神，完成了從修行者到蓋世英雄的蛻變。

3.2 善惡的破局

“救一人還是救蒼生”的選擇背后，是在哲學和現實層面都存在巨大爭議的現實問題和思想困境：在集體生命價值之外，個體的生命價值是否不該受到人們的重視和肯定？在天尊心中，如果犧牲一個人能夠換回暫時的安寧，那么這個人就應該接受安排拯救蒼生，他的善是利益權衡下的善。而在姜子牙眼中，一人與蒼生并無區別，他自始至終都是一個至善之人，孜孜不倦地堅守自己心中的大道，他不會以犧牲一人的方式來拯救蒼生，他堅守的善是守護每一個人，在他心中，每個人都值得尊重和善待。

影片對善與惡進行了重新定義，角色沒有簡單的善惡之分，立意更加復雜，更具多樣性，也更加深刻，實現了對傳統善惡觀念的破局，對英雄角色的重新解構。九尾狐與天尊的角色設定，是影片的核心反轉點，逆轉了傳統的正邪界限，模糊了人妖神的善惡屬性。難道神仙代表的就是善，妖代表的就是惡嗎？為了一統三界，派九尾狐禍亂世間，冠冕堂皇地打著“為了天下蒼生”的旗號，派姜子牙滅殺九尾狐以及她體內無辜的人類元神，任意決定他人的生死，犧牲一人拯救蒼生難道是善嗎？

3.3 體制的破局

師尊憑借自己掌握的絕對權力，為了滿足一統三界的私利，妄自決定他人的命運。高高在上的神，憑什么能以一己之念決定別人的生死，這不僅是一個絕對理想主義者的自我懷疑，也是對體制、權力的質疑與反思——權力并不需要絕對的正義，權力的穩固背后可能充斥著謊言與犧牲[4]。

天梯是人間通往仙界之路，也是仙界監視人間、控制人間的工具。天梯若在，就意味著有等級之分，神可以通過天梯操控人間的秩序，引領人間的輿論導向和發展方向[5]。姜子牙不滿于神界對人間的干擾和操控，不滿于天尊對人間的輕視和不屑，于是他替蒼生作出了大膽的決定，義無反顧地斬斷天梯，拒絕神界插手和干涉人間，給人自由發展、獨立成長的機會。姜子牙用自己的方式，成了一個真正的神，他破釜沉舟地斬斷了天梯，以此斬斷了人間與天界的聯系，斬斷了天界對人間的操控與利用。

4 新時代語境下動畫電影的發展啟示

從《大圣歸來》《白蛇傳》《哪吒》到《姜子牙》，不難看出，我國動畫電影多取材于傳統神話故事，且在原著的基礎上，對人物和故事進行了相應的改編。不管是人物的塑造還是影片的價值觀，都比較符合現代的審美和價值導向[6]。故事注重角色的成長過程，逆天改命、向命運宣戰的哪吒是熱血的，以一己之力與高高在上的公權力抗爭對壘的姜子牙是悲壯的。相比“我命由我不由天”這樣更具普世意義的價值觀，姜子牙的立意更復雜，也更沉重，其宣揚的大道與人物具備的精神是其他動畫電影少有的，值得我們學習。

近年來，國產動畫電影逐漸有了復蘇的跡象，從2015年《大圣歸來》的“潮起”，《哪吒之魔童降世》的“崛起”，再到影片《姜子牙》的上映，盡管國產動畫電影在很多方面依舊被人詬病，但它逐漸形成了以優秀傳統文化為取材源泉的創作體系，突破了中國動畫電影低幼化的定位，刷新了中國觀眾對國產動畫電影的認知，滿足了不同受眾對國產動畫的需求[7]。但對坐擁巨大消費市場的國產動畫來說，當前“擠牛奶”的發展模式，仍不能滿足中國動畫電影受眾的觀影“剛需”。同時，即使在銳意進取和自主創新中，陸續誕生的幾部現象級作品，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外國動畫占據中國動畫市場的困局，但仍是杯水車薪。

5 結語

中國動畫要拿回中國動畫消費市場的主導權，并代表優秀民族文化走向世界舞臺，打造以文化為內核的優秀動畫電影品牌是當務之急。對每個中國人都耳熟能詳的傳統神話故事進行解構與重塑，深挖神話故事中傳統文化的精髓，并賦予其時代意識，打造中國動畫“封神宇宙”，不失為一種可行的方法。在繼承和發揚傳統動畫的民族風格和美學氣象的基礎上，打造新時代中國神話故事，符合新時期中國人民對動畫電影的期待，也有利于形成品牌名片，并借此與國外動畫電影競爭，承擔起復興中國動畫藝術的重任。

參考文獻：

[1] 殷俊.視聽語言[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8：10-13.

[2] 王忠春，周曉晶.文化自信視野下西方文化輸入對華影響的歷史透視[J].徐州工程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34（01）：19-25.

[3] 官平.全球背景下的中國動畫電影創新發展研究[J].電影文學，2019（08）：24-26.

[4] 劉佳.從“超級IP”錨定到動畫影視作品遞延開發——《西游記之大圣歸來》的成功因素、隱憂及借鑒意義[D].武漢：華中師范大學，2016.

[5] 張彤.新媒體時代中國傳統元素在動畫電影中的傳播與發展[D].北京：北京郵電大學，2018.

[6] 汪振城.“互聯網+”背景下我國動畫電影產業發展動向——以《大圣歸來》和《小門神》為個案[J].中國廣播電視學刊，2016（09）：85-88.

[7] 田燁沁.中國動畫電影如何從傳統文化中尋找文化自信——以《你的名字》和《大魚海棠》的對比為例[J].安徽文學月刊，2017（02）：64-65，68.

作者簡介：姜雪（1993—），女，山東濟南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數字媒體藝術。

宋曉利（1981—），女，山東青島人，博士，研究方向：文化產品策劃及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