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疫苗外交”換來多少利益

本報駐外特派特約記者 劉旭霞 李曉驍 林日 青木 本報記者 郝爽言 ●王會聰 任重 王偉 柳玉鵬

編者的話：“我們不會利用疫苗來從其他國家獲得好處。”兩周前，美國總統拜登宣布將向海外分享的6000萬劑疫苗增至8000萬劑時這樣聲稱。他試圖凸顯美國的“無私”，卻一再提到中國和俄羅斯，稱美國捐贈的疫苗比中俄都要多。美媒稱，拜登話里話外都透露出他將疫苗視為一個寶貴的外交工具。此前數月，美國一邊囤積疫苗，一邊給中國向海外提供疫苗的舉措扣上“疫苗外交”的帽子?？尚Φ氖?，美國部分政客和媒體在抹黑中國的同時，也著急華盛頓在通過疫苗提升影響力方面落后于其他國家。最近一段時間，華盛頓開始有余力在抗疫上“塑造國際形象”。美國政府的一系列舉措明顯“另有所圖”，但西方輿論并不像對待中俄那樣大加指責，“雙標”態度可見一斑。

“美國正在疫苗外交領域玩追趕游戲”

拜登5月17日宣布將向海外分享的6000萬劑疫苗增至8000萬劑時稱：“很多人都在談論，俄羅斯與中國正用疫苗來影響世界。我們則想要以我們的價值觀來領導世界。就像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美國是民主的‘兵器庫，在對抗新冠肺炎疫情的戰斗中，我們的國家將是世界其他地區的疫苗庫?！卑莸窃谥v話中多次提到中俄，稱美國即將發放的8000萬劑疫苗“比其他任何國家都要多出5倍，比俄羅斯和中國捐贈的都要多”。美媒評論說，拜登的這番言論表明，他將疫苗視為一個寶貴的外交工具。

在一些西方政客和媒體看來，中國向其他國家施以援手是“另有所圖”，而美國這么做是“理所當然”。在他們口中，“疫苗外交”用在不同國家身上，其褒貶色彩也會發生變化。

5月24日，BBC發表題為“美國入局，挑戰（來自中俄印的）疫苗外交，全球疫苗供應賽進入下半場”的報道。而美國聯邦參議員本·薩斯本月17日在《華爾街日報》撰文稱，“疫苗外交將拯救生命、促進國家安全……華盛頓在疫苗外交中姍姍來遲，但不算太晚”。他建議，美國應該設定目標，比如在今年感恩節前為世界提供10億劑疫苗，并且要在“對外援助的大米（外包裝）、每一個創可貼和棉球袋上印上星條旗”。在4月底的一篇文章中，美國《新聞周刊》則建議稱，一些分析師聲稱美國應將“疫苗外交”當作針對不同國家的“大國競爭工具”，尤其是針對與中國競爭的前沿陣地東南亞和拉美，但美國政府更明智的做法是將視線投向家門口，先為墨西哥和加拿大接種疫苗。

美國彭博社說，拜登政府決定向其他國家提供疫苗，表明其正在抵制中俄通過分發疫苗增強自身軟實力的努力?！翱紤]到中俄正忙著做這件事，美國需要找到一種方式來獲得贊揚。”美國前副國務卿托馬斯·香農說。彭博社分析稱，拜登已采取3個關鍵步驟來增加疫苗全球供應：與“四方安全對話”的其他三個國家合作，促進印度疫苗生產；安排默克公司和強生公司合作，增加疫苗產量；承諾向“新冠肺炎疫苗實施計劃”提供40億美元。

在“四方安全對話”框架內幫助印度在2022年底前生產10億劑新冠疫苗被法國《費加羅報》稱為“拜登進軍疫苗外交領域的開場”。而在其他一些分析人士看來，美國更多是在扮演幫助印度開展“疫苗外交”的幕后推手角色。四個國家在這項計劃中各有分工：美國提供部分資金和專業知識，日本為疫苗生產及其“冷鏈”出資，澳大利亞撥款7700萬美元用于物流和運輸，印度則負責大批量生產疫苗。路透社4月27日的報道說，盡管印度疫情急劇惡化，但四國達成的疫苗合作協議“仍在進行中”。

東南亞國家是這10億劑新冠疫苗的主要提供對象之一。澳大利亞洛伊國際政策研究所刊文說，將東南亞放在優先考慮范圍內有戰略意義，“中國將其供應全球疫苗中的60%運往該地區無疑是一種軟實力戰略”?！度A爾街日報》引述一名印度官員的話說，美日印澳的合作旨在與中國面向其他發展中國家開展的“疫苗外交”相抗衡。

5月初，拜登政府宣布支持暫時取消疫苗專利，此舉再度被一些外媒視為“美國正在疫苗外交領域玩追趕游戲”?！都~約》雜志說，彼時恰逢印度陷入新冠危機以及中俄正在“吃掉美國在疫苗外交游戲中的午餐”。拜登政府的表態看起來“很有場面”，世衛組織官員稱之為抗疫的“一個重大時刻”，這正是拜登政府希望聽到的。然而，由于疫苗制造非常復雜，加上有關疫苗專利豁免的談判或將持續很長時間，美國立場的轉變幾乎不會產生任何實際影響?！都~約》雜志分析認為，“疫苗外交”的潛在回報相當大，甚至不參與其中的風險更大，因此美國不得不奮起直追?！?/p>

韓國“疫苗求援”過程說明了什么

近幾個月來，美國囤積疫苗、限制原材料出口等行為飽受國際社會詬病。一些外媒注意到，即便是美國的盟友或重要伙伴國家，讓其提供疫苗也是一件難事兒。

據美國政治網站近日報道，從去年12月開始，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一直強烈要求華盛頓幫助該國獲得疫苗，但始終未得到明確承諾。

即便是跟美國有疫苗合作、被白宮官員稱為發放8000萬劑疫苗的優先考慮對象的印度，現在心也是懸著的。印度外交部長蘇杰生前兩天剛訪問美國，協調疫苗采購以及確保印度能不受干擾地從美國進口疫苗生產原材料是他此行的主要議題。在28日舉行的記者會上，布林肯表示，美國將會與印度團結一致、聯手對抗疫情。這一表態被一些印度網民視為“只是在耍嘴皮子功夫，就是不承諾把阿斯利康疫苗給他們”。

據路透社報道，美國國務院官員迪恩·湯普森在28日晚些時候試圖用一些數據說明美國在幫助印度抗疫方面發揮的作用：從各級政府到企業和個人，已向印度提供逾5億美元的抗擊新冠援助物資。不過，國際社會仍然對印度血清研究所總裁于4月中旬在社交媒體上“乞求”美國放開原材料出口禁令一事印象深刻。直到4月25日，美國政府才宣布，會在印度需要的時候提供援助。

另一個在與美國達成疫苗合作過程中頗為艱辛的是韓國。韓國總統文在寅稱，5月21日在華盛頓舉行的韓美首腦會談“成果超出預期”。美方承諾向韓國提供新冠疫苗援助，包括為55萬韓軍提供疫苗，以及允許韓國企業委托生產新冠疫苗。不過韓國《世界日報》稱，根據美國國防部發言人的說法，為韓軍提供疫苗最主要是為了保護駐韓美軍，因為美軍和韓軍可能會在聯合軍演等場合中密切接觸，而且韓軍在戰時還接受美國政府的指揮。有美國研究人員預測，如果55萬韓軍都接種了疫苗，那么韓美可能會從9月開始進行大規模聯合軍演。

一些韓國媒體和專家認為，利用疫苗，美國在此次韓美首腦會談中至少獲得三方面收獲。首先是讓韓國承認“四方安全對話”在一些領域合作具有重要性；其次是迫使韓國首次在聯合聲明中提及臺海和南海問題；最后是獲得實實在在的經濟好處——韓國三星電子等主要財團計劃在美國投資400億美元，投資領域集中在半導體和車用電池等行業。

一個多月前，韓國外交部長官鄭義溶表示，正在同美國就疫苗互換協議進行協商，但美國方面的反應并不樂觀。所謂“互換協議”是指韓國從美國得到部分疫苗支援后再償還的協議。據《韓民族日報》報道，鄭義溶當時說，“我們不斷向美國表示‘患難見真情”，去年韓國在口罩、試劑盒需求相當困難時，仍然應美國要求提供了相當數量的物資，“基于那時候我們展現的團結，希望美國也能幫我們渡過眼前的疫苗難關”。

鄭義溶做出上述表態的當天，拜登回應稱，美國沒有足夠的疫苗能送往國外。韓國《東亞日報》隨后解讀稱，這是美國間接拒絕韓國的請求，這背后除了疫苗供需問題外，也是對不參與“四方安全對話”的韓國進行“施壓”或“馴服”。

當然，美國并未讓韓國徹底寒心。青瓦臺4月24日宣布，增加訂購4000萬劑輝瑞疫苗。文在寅也成為拜登上臺后在白宮接待的第二位外國領導人。在會談之前，韓國《中央日報》說，美國提前將向國外援助疫苗的消息告知韓國政府，但“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結果正如這家韓媒所預料。

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副主任信強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現階段拜登政府搞“疫苗外交”的意圖是比較明顯的，比如與其他國家進行利益交換，要求對方不接受或少接受中國疫苗，或者要求其在政治、外交、經濟問題上更緊密地與美國站在一起，“雖然美國具體會提什么附加條件并不清楚，但整體態勢基本上是不會變的”。信強說，美國現在要么跟中國反其道而行之，要么跟中國競爭、爭奪所謂的領導權或更大影響力，其實是拜登政府對華全面戰略競爭框架下的一個必然邏輯。

信強說，美國的“疫苗外交”也在針對俄羅斯開展，比如中東歐一些國家，他們是沒有疫苗生產和研發能力的，只能依靠美國等大國來提供疫苗。“美國接下來的目標可能是要對準這些國家，其中不少是歐盟成員國或北約盟國。”▲

美媒：8000萬劑疫苗，白宮尚未發放一劑

兩周前，美國總統拜登承諾在6月底前向海外分享8000萬劑疫苗，其中6000萬劑是阿斯利康疫苗，2000萬劑是輝瑞、莫德納和強生疫苗。據美國疾控中心統計，該國大約有7000萬劑輝瑞、莫德納和強生疫苗尚未使用。美國布魯金斯學會5月4日刊文說，若美國國內的疫苗接種方案是為5歲及以上人口接種，那么到今年年底，美國將剩余10.84億劑疫苗。

“白宮至今尚未發放一劑疫苗?！泵绹珖鴱V播公司（NBC）28日報道說，拜登政府分享8000萬劑疫苗的計劃面臨物流、監管、外交等各方面挑戰。首先，向全球運送這么多疫苗需要有足夠的飛機以及儲存設施。其次，美國政府表示，在阿斯利康疫苗未獲得美國監管機構批準之前，不會對外發放該款疫苗。由于相關研究數據存在問題，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已經推遲了對阿斯利康疫苗的審查過程，目前尚無法確定其獲批時間。

NBC稱，讓美國為難的還有微妙的外交平衡，即確定哪些國家應該得到疫苗。截至目前，美國政府除了寬泛地表示要把疫苗送到“能挽救最多生命的地方”以外，對于決定哪些國家得到多少劑量及其發放具體標準都沒有明確說明。不過，美國釋放了一些信號。在回答印度《印刷報》相關提問時，美國國務院全球新冠肺炎反應和衛生安全協調員史密斯稱，印度是美國的“主要優先考慮對象”，但對于最終分配方案，他無可奉告。而拜登拉美事務顧問胡安·岡薩雷斯曾表示，拉美將成為美國抗擊疫情優先關注的重點地區。

墨西哥總統洛佩斯表示，他確信墨西哥將再次得到美國的疫苗支持。阿根廷政府認為，拜登宣布發放疫苗的決定“釋放了積極信號”。阿根廷A24頻道從有關消息人士處獲悉，布宜諾斯艾利斯計劃派阿根廷航空公司的飛機從美國運回疫苗，阿根廷駐美國大使豪爾赫·阿爾蓋洛正與拜登政府進行交涉，他表示獲得疫苗是阿政府的頭等大事。

路透社5月21日的獨家報道披露，拉美地區預計將在未來數周內收到來自美國“數以百萬計”劑量的疫苗。知情人士說，就承諾的8000萬劑疫苗而言，美國正考慮讓同處于西半球的國家優先獲得。另外，輝瑞如今每周在美國生產約1000萬劑用于出口的疫苗，從密歇根州運往加拿大和墨西哥，以及其他近十個拉美國家，比如巴西、哥斯達黎加、厄瓜多爾、秘魯和烏拉圭等。

在美國《國家利益》看來，幫助拉美國家推進疫苗接種運動有助于解決美國的邊境危機——疫情得到控制后，這些國家的經濟能夠慢慢恢復，移民流向美國邊界的理由也將減少。這不僅將使拜登因遏制移民激增而獲得好評，同時還能提升美國的形象和受歡迎程度。

對于拜登政府的“8000萬劑疫苗承諾”能否實現，外交學院國際關系研究所教授李海東表示需要打上一個問號。他對《環球時報》記者說，該承諾將面臨兩大挑戰：生產疫苗的美國企業不愿意自身利益受損；相當多的美國國會議員仍對疫情高度擔憂，如果在疫苗分發的過程中美國疫情反彈，拜登勢必將受到譴責，相關舉措也會受阻。

“美國現在疫苗外交的做派很清晰，即讓其他國家為全球抗疫做實質性貢獻，美國則為全球抗疫貢獻良好的祝福，而美國自身的行動付之闕如?！崩詈|說，美國真正關心的并非是其他國家的疫情，而是能否拉攏一些國家站在與中國搞戰略競爭的“戰線上”，這種做法并不利于開展有效的國際抗疫合作，“美國政治精英的抗疫思路是很短視、偏執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