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市民袁先生最近頗為苦惱:他年過八旬的老母親獨自居住,既不愿意去養老院,也不同意請保姆。但袁先生的家與母親家相距20 多公里,特別擔心一旦有突發情況,老人身邊又沒人,到時候追悔莫及。可每次提出“請保姆”的話題,都被老人一口回絕。老太太極其堅定:“堅決不找!我受不了!來了外人,我在家里睡不著覺。”
在和母親溝通中,袁先生發現,接連不斷的養老院護工、居家保姆虐待老人的新聞,讓老人越發不愿意離開生活了一輩子的家,也不愿意家中出現一個“外人”。袁先生也早就明確告訴過老人,請保姆不需要她出一分錢,裝個監控還能隨時看著家里的情況,但老人的心結仍然打不開。和同事一聊發現,在“請保姆”這個問題上,老人們的態度頗有普遍性。
“父親中過風,現在半身不遂,母親高血壓,稍微有點著急的事兒,立刻頭暈得不行,就這,還堅持不讓保姆來家”。在甘露園一家保姆中介公司,丁女士告訴記者,自家也是經過了漫長的拉鋸戰,才終于讓父母同意“先找個不住家的試一試”。
丁女士每周去父母家一到兩趟,雖然盡力照顧著,但丁女士直言有些扛不住,“有個保姆來,哪怕是鐘點工,起碼心里踏實一點。可老人不服老,覺得現在這些日常的家務都能應付。每次提到這個話題,家里的氣氛就緊張,我也不敢堅持。”丁女士有些焦慮。
和丁女士家相比,程杰家的情況要更復雜,他被公司外派到武漢常駐。去年,妻子和考完試的孩子一同到武漢與他團聚,結果趕上了封城。“當時最怕家里老人出事兒。要是真有事兒,摔傷了或者得病了,哪怕就是個普通感冒,以當時各家醫院的措施之嚴,老人自己能看得了病嗎?”為此,程杰動了“至少從武漢回去之前,一定先請個保姆”的念頭。不過,這一提議很快被老人拒絕。
記者采訪獲悉,老人拒絕請保姆的原因集中在三個方面。一是不習慣家中有“外人”,很多高齡老人并不是擔心個人隱私問題,而是心理上的不適應難以消除。二是舍不得保姆費,即使費用由兒女出,節省了一輩子的老人也難免“心疼”。三是擔心生活習慣差異太大,無法相互適應。
為了打消老人“被保姆虐待”的顧慮,有的家庭選擇安裝監控隨時查看家里的情況,可這又會帶來新的問題。有的家庭安裝監控之后沒有告知保姆,被對方告到法院說侵權。還有的家庭告訴了保姆,但保姆故意避開監控范圍虐待老人,或者在精神上給老人施加壓力。請保姆照顧老人本就是一個“良心活兒”,很難用嚴苛的工作績效指標來衡量,同樣的動作,既可以讓人如沐春風,也能讓人倍感屈辱,很多從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來。在征求過大家的意見后,對是否安裝監控、裝了之后是否告知保姆、裝在哪兒,袁先生都沒了主意。
“老人不肯請保姆,晚輩想讓老人得到好的照顧,雙方意見始終不能統一,這種情況相當普遍。有時候不能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北京社會生活心理衛生咨詢服務中心主任李曉童說。如今,獨居老人、半自理老人的總數越來越多,對于不愿或沒有條件進入養老機構的老人來說,如果非要到不得不請保姆時才被迫適應,心情上確實會面臨一個“坎兒”。李曉童觀察發現,即使請了保姆,如果老人一開始就單獨和保姆共同生活在一起,幾乎是必然出現矛盾。“這些矛盾有生活習慣上的,也有老人情緒上的,如擔心財產丟失、擔心被虐待,等等。這些都是非常正常的心理反應。”由于這些擔憂都是客觀存在的,在目前居家保姆服務培訓沒那么正規、從業人員專業素質參差不齊的整體環境下,一味試圖改變老人的心理,要求老人接納外人進入家庭并不妥當。
從事老年人心理疏導工作的專業人士建議:晚輩為老人請保姆時要多比較,選擇脾氣秉性、生活習慣與老人相近的保姆,此外最好能在保姆剛進入家庭時,與老人同住一段時間,幫助老人度過心理波動期。對于需要保姆做出調整的生活習慣,如果老人不好意思開口,子女要問清楚老人的意見后直接告知保姆,并觀察對方是否真能改變。更重要的是,即使子女和老人有矛盾,在這段時間內也一定要壓抑收斂,展現出家庭和睦、子女事事為老人出頭的狀態。
對于很多家庭關心的裝監控問題,易和律師事務所律師李軍表示,公民在自己或父母的家里安裝遠程監控探頭,從法律上講是允許的,但前提是,如果家中有保姆,不能將探頭放置在保姆休息的房間內,否則會涉嫌侵權。“客廳、廚房等家庭公共區域,老人的臥室,對保姆而言,嚴格地講屬于工作區域。一旦雙方對簿公堂,使用監控畫面,屬于合法行為。不過,如果事主擅自將監控畫面發布到公共平臺,也會被對方追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