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孩子做點“沒用”的事

吉米媽

我三十四歲的生日愿望是去成都玩兩天。我愛人老田說：“我們勞動節的時候一起去吧。”我瞪他一眼：“一個人出去玩是放空，三個人出去就是‘軍訓了。”老田立刻跳起來叫：“什么意思？你是要一個人出去玩啊？你一個當媽的人，怎么好丟下老公、小孩一個人跑出去玩呢？”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男人竟然會講出這種話，我只能選擇無視他。

兒子小田用的是另一種方式，他眼淚汪汪抱住我說：“媽媽，那你出去以后誰陪我寫作業？誰陪我睡覺？誰陪我玩？誰陪我在家里呢？”我忍不住吐槽：“你是沒有爸爸嗎？我是在做媽，不是在坐牢，我出去玩兩天怎么就不行了？”一大一小被我訓得說不出話，只能默認我即將獨自出行的事實。

出去之前我把小田要寫的功課跟老田交代了一遍，覺得不放心，又仔仔細細寫在一本本子上。周五晚上小田還有一節大提琴課，我關照老田務必全程錄像，想了想，又同老師打招呼：“這次只有爸爸陪孩子上課，麻煩您到時候把上課的要點發給我看一下。”

到了成都后，第一天晚上我在酒店，小田給我打電話。他問：“媽媽，你想我嗎？”我臉上貼著面膜，手里拿著啤酒，說：“我當然想你的。”這是實話，但另外半句沒有說出來的實話是：不用在你身邊，真的太好了。

如果在家，我現在肯定在檢查小田的作業，大概正對著他字跡潦草的作業本拍桌子;如果在家，我肯定又要為了讓他練一會兒琴聽他埋怨好幾分鐘;如果在家，這個時候我已經臉色鐵青，耐心盡失，滿腦子想的都是趕緊結束這痛苦的一天。

可是現在，我可以從容地躺在沙發上敷面膜，而不是洗完臉隨便涂點面霜;我可以悠閑地喝完手里的啤酒，而不是等小孩睡著后才筋疲力盡地從冰箱里拿出一罐;我可以安安靜靜玩手機，而不用擔心小田不停的呼喚……現在這一切，真是太好了。當媽太久了，以至于有一天不用當媽，連空氣都是甜的。

很快，手機又響了。老田告訴我：“今天的大提琴課，小田沒有得到優秀，只有一個良好。”我說：“那也蠻不錯了。”老田警覺地問：“你怎么了？以前你陪他上課，沒得到優秀你都要生氣的呀！”

是嗎？哦，今晚我忘了小田一坐到大提琴邊上就開始摳鼻子扭屁股，忘了他每天打開琴譜的第一件事是先問今天能不能少拉兩遍;我現在想起來的，只有他人還沒有大提琴高，按牢琴弦的手指通紅。我跟老田說：“算了，你也不要太苛刻了。”老田又說：“那待會兒我讓他做你布置的作業。”我想了想又說：“今天是周末，要不你讓他玩一會兒游戲吧。”

老田狐疑地掛掉了電話。我翻著手機里小田的照片：他毛茸茸的小腦袋來回晃動，他一笑就咧開缺了兩顆門牙的嘴，他彎成兩座小橋的眼睛……我覺得小田好可愛啊。不，不是兒子可愛，是手機里的兒子好可愛啊。假如他剛剛寫完作業要我檢查，假如他在我面前慢慢吞吞整理書包，假如他連洗個鼻子也要同我討價還價半天……假如他現在在我身邊，我絕對不會覺得他有什么可愛。

就因為他不在我身邊，腦海里才有那么多溫馨的畫面。我現在明白了：只要我不在家，我就能成為最溫柔的媽。眼不見心不煩，不寫作業就不寫吧，搗亂就搗亂吧，玩會兒游戲就玩吧，反正我也看不著。遠程育兒挺逍遙，何必弄得一團糟。

我舒展著身體，躺在酒店的床上看著天花板，心里涌上一股溫柔：回到家，我要抱一抱小田，我要把他摟進懷里，再揉一揉他毛茸茸的頭發。

我想，每個家庭都應該偶爾給媽媽放兩天假，因為只有離開家幾天，你才會重新愛上它。兒子不在身邊的時候，我最愛他。

（資源支持：微信公眾號“胖少女晚托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