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對中南半島四國官方發展援助的貿易效應

魏景賦　徐雪穎

摘 要：基于1971年—2014年間日本對中南半島四國（柬埔寨、老撾、緬甸、越南，簡稱CLMV）的官方發展援助（ODA）與雙邊貿易的面板數據，以貿易引力模型為工具，實證分析了日本對四國的官方發展援助（ODA）和雙邊貿易增長的聯動關系，探討了日本對中南半島區域內相關國家官方發展援助所產生的貿易效應。結果表明：日本對CLMV的官方發展援助（ODA）與雙邊貿易流量具有顯著的正向關系，其對外援助的確具有積極的貿易促進效應。

關鍵詞：官方發展援助;中南半島;貿易效應;引力模型

中圖分類號：F753/75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2458-（2021）01-0011-10

DOI：10.14156/j.cnki.rbwtyj.2021.01.002

中南半島柬埔寨、老撾、緬甸、越南四國作為東盟后發國家曾嘗試過達成并行于東盟的經濟合作機制，簡稱為“CLMV四國”。其宗旨在于加強四國之間貿易投資方面的合作，促進社會經濟發展和區域經濟一體化，從而縮短與東盟組織其它成員國之間的差距。而官方發展援助（Official Development Assistance簡稱ODA）則包含雙邊國家與多邊國際援助組織的援助行為，通常是指發達國家為幫助發展中國家提高經濟發展水平而提供的無償援助、技術支持及低息貸款等。ODA作為一種經濟外交模式，從短期目標來看，是把ODA發展援助與援助國的經濟利益直接掛鉤，以促進雙邊貿易合作、拓寬海外市場等對外經濟利益為目的;從中長期目標來看，援助國往往更加注重以官方發展援助來改善受援國的基礎設施和制度條件等經濟環境的改善，爭取在受援國獲取更長遠的經貿活動便利甚至政治利益。

就日本而言，以戰后賠償為起點，其國際經濟政治聯動的發展援助外交模式日益成熟，對外援助方針尤其強調東盟各國的重要性①。包括CLMV在內的大湄公河次區域（GMS）是日本ODA戰略中重要的援助對象。早在1991年，日本官方發展援助大綱中就設立了“湄公河區域開發”項目， 繼之，日本又分別在2003年和2007年公布了《湄公河地區開發的新觀念》《日本—湄公河地區伙伴關系計劃》兩份文件。文件宗旨都定位于將湄公河地區作為日本ODA的重點地區，通過援助、貿易、投資“三位一體”的開發援助模式，推進日本與湄公河五國的伙伴關系，強化日本在該地區的影響力[1]。2008年1月，第一屆日本與大湄公河地區五國外長會議在東京召開，會議宣布日本將通過援助湄公河地區的“東西經濟走廊”和“南部經濟走廊”建設來促進官方發展援助與貿易投資的聯動合作，還將2009年定為“日本湄公河年”。此后，日本每年都與湄公河區域各國召開首腦或外長級會議，擴充對整個湄公河地區ODA規模及范圍的努力從未中斷，并籍此逐漸深度參與中南半島地區的經濟社會發展，實現其提升在該地區影響力的外交目標[2]。

在聯合國于2000年9月提出“千年發展計劃”之后，全球一些最貧困落后地區的發展問題受到了更多關注。為響應減貧及解決世界發展不均衡等問題，各援助國的官方發展援助也開始出現向最貧困地區傾斜。而隨著東盟泰國、馬來西亞等先發國家的經濟發展水平不斷提高，陸續從日本的ODA戰略中淡出，經濟更為落后的柬埔寨、老撾、緬甸以及越南即CLMV四國成為日本對GMS官方發展援助的重點對象。時至今日，CLMV在日本官方發展援助體系中可謂舉足輕重，不僅是日本對外貿易與投資的重要新興海外市場，更是推行“泰國+1”（將日本以往在泰國積累的經貿優勢輻射至周邊國家）新戰略，以謀取其改善亞太地區貿易投資布局、建設日本與亞歐地區海陸運輸樞紐的最大經濟利益[3]。

中國云南和廣西與CLMV四國中的三國接壤，身為GMS合作機制重要參與者以及新興援助國的中國也在“一帶一路”倡議中將中南半島經濟走廊作為先行先試的重點建設對象，并為此于2016年同包括泰國在內的湄公河區域五國一起聯合啟動了“瀾湄合作機制”。如何發揮中國ODA在CLMV各合作領域中的推動作用亦引起各方關注和期待，研究與借鑒在CLMV區域活動最悠久、貿易效應比較突出的日本ODA經驗顯得尤為重要。本文將嘗試運用拓展的引力模型分析日本對CLMV的官方發展援助所產生的貿易效應，評估日本與相關國家之間的雙邊貿易因之所受影響若何，以期對中國推動自己的發展援助與貿易投資更好地良性互動提供有益借鑒。

一、文獻綜述

關于ODA的貿易效應，國際上的研究較為豐富。Lloyd等人[4]試圖通過對歐洲各援助國及非洲受援國之間的貿易和援助規模進行格蘭杰因果檢驗來確定因果關系，但結果并不明朗。在所有的貿易國中，20%的貿易伙伴國的援助與貿易具有互為因果的聯動關系、14%援助引發貿易、17%貿易引發援助。最早發表的關于援助和貿易問題并基于引力模型的實證研究工作是由Wagner[5]完成的。Wagner發現，在1970—1990年期間，援助增加了援助國對受援國的出口，并在總量上考察了雙邊援助對貿易的作用。Suwa-eisenmann.A，Verdier.T[6]又梳理了援助相關的理論和實證文獻，分析了援助對援助國及受援國貿易流動和貿易政策的影響，進一步探討援助與貿易的互補或替代效應。之后的研究則開始重點考查不同類型的援助及其組成部分對貿易的影響。Brenton和VonUexkull[7]研究了貿易產品特定技術援助對受援國出口業績的影響，認定援助可有效促進受援助產品的出口。Cali和TeVelde[8]在更進一步分析了2002—2007年期間99個國家的出口情況后認為，貿易援助對受援國的出口產生了積極影響，且經濟基礎設施援助對受援國出口有更大的促進作用（對生產能力的援助則未能顯著影響出口）。Busse，Hoekstra和Kniger[9]的研究還發現，貿易援助降低了交易成本。Vijil和Wagner[10]利用88個國家的橫截面數據實證檢驗了基礎設施援助對貿易的促進作用。Helble，Mann和Wilson[11]采用1990—2005年期間的雙邊貿易數據，運用引力模型證實援助（所有援助國的援助總額）促進了受援國的進出口。Ferro，Portugal-Perez和Wilson[12]研究基于2002—2008年期間132個國家的貿易和援助數據，實證發現服務業援助促進了下游制造業出口，在控制了國家-年份、國家-部門及部門-年份的固定效應回歸之下服務援助與制造業服務投入強度之間具有積極的相互作用。AdugnaLemi[13]分別采用中國和經合組織成員國對非洲國家的分類援助數據研究貿易和援助的關系，結果表明，經合組織對所有部門和經濟基礎設施的援助都增加了受援國的貿易績效，相對而言，中國流向非洲的援助在中非貿易關系中發揮的作用并不顯著。其他諸如Skrvall[14]，Nowak-Lehmann等[15]，以及Pettersson和Johansson等[16]學者都基于不同國家或區域，在總量或分量水平上對援助和貿易的關系進行了各具特色的實證研究。

中國關于ODA的研究則相對匱乏，且大多關注中國ODA的援助有效性分析，鮮有文獻直接研究援助與貿易的關系。例如，朱丹丹和黃梅波[17]基于15個非洲國家2005年—2011年的面板數據，檢驗了中國對外援助對受援國貿易成本的影響，認為中國對非援助可以顯著降低受援國的出口和進口成本。朱丹丹和黃梅波[18]采用非洲16個受援國2002—2011年的面板數據，研究發現中國對外援助能夠顯著增加受援國對中國的出口總額，但其影響存在“倒U”型的“門檻效應”。其余有關中國對外援助與貿易的研究也只是得出ODA對于某些宏觀變量是有效的結論。

梳理現有的國內外研究著述可以看出，關于援助與貿易的探討主要集中于宏觀概貌描述或定性分析，除了針對本國的相關問題研究之外，對于特定援助區域的具體研究仍然一片空白。由于不同國家的對外援助政策及其目的各具異質性，選取諸如日本這樣較為典型的具有悠久對外援助發展史的國家進行研究，一定程度上能夠彌補上述空白。

二、日本對CLMV四國ODA與雙邊貿易聯動分析

（一）日本對CLMV官方發展援助的現狀

中南半島CLMV四國（柬埔寨、老撾、緬甸和越南）國土總面積近143萬平方公里，區域總人口超過1.7億。該地區對于日本來說，在人力資源、自然資源和貿易市場方面均具有可觀潛力和極大的互補性，因而被日本視為重要的原料產地和出口市場。早在1967年，日本即開始向包括CLMV在內的湄公河流域國家提供官方發展援助，歷經40多年的發展，其規模不斷擴大。如表1所示，2003年度至2014年度期間日本對湄公河地區CLMV四國的ODA凈額為166.39億美元，占日本在世界范圍內支付的官方發展援助總量的19.78%。至2014年財政年度，對CLMV的官方發展援助占日本雙邊官方發展援助凈支出總額的比例已連續數年穩定在30%以上，最高占比達47.06%。

按國家劃分，近年來日本政府于CLMV開發援助中投入最多的國家為越南和緬甸。其中越南是東盟后發國家中經濟增長最快的成員國，日本對其ODA始終呈增長趨勢。而緬甸的大規模官方發展援助則是在2012年度日本正式恢復為該國提供ODA時開始的，實則與緬甸實施開放政策步調一致。對柬埔寨和老撾的年度援助金額幾乎不變或略有增加。

隨著20世紀90年代CLMV國家陸續實現政治穩定并著手實施經濟改革，經濟的發展帶來了不同以往的援助有效性需求。與此同時，在不斷擴大援助規模的同時，日本對中南半島CLMV四國的援助體系亦逐漸成熟。進入21世紀以來，日本對CLMV的ODA開始逐漸體現出日本政府官方發展援助之“經濟外交”的特點：日本對CLMV的ODA開始由無償的社會援助逐漸流向經濟基礎設施建設及制度環境的改善，為日后日本的貿易投資順利進入中南半島CLMV市場提前做好營商環境的優化準備。

（二）日本對CLMV四國ODA的貿易效應分析

日本社會少子老齡化問題嚴重，人口結構決定了國內勞動力和消費需求增長動力不足，長期經受著通貨緊縮、經濟增長停滯的嚴峻考驗。為此，日本寄希望于“價值觀外交”[19]，致力于以外交促進經濟，不斷拓展以新興經濟體為核心的海外市場，并將基礎設施出口作為“經濟成長戰略”的重要支柱。

近年來，CLMV四國先后加快了改革開放的步伐，為了進一步發展經濟，各國亟需改善物流、通信和水電等基礎設施，在人力資源開發和體制環境優化等軟環境方面存在的缺陷也非常明顯。CLMV四國巨大的基礎設施缺口和旺盛的投資需求無疑為日本產品出口、企業投資開拓新興海外市場提供了絕佳契機。加之，日本與湄公河下游越南南部、泰國等國家原本就在產業結構方面具有互補性：該地區擁有日本所欠缺的廉價勞動力及豐富的原材料，但產業結構較為落后。日本利用當地可用資源，通過部分產業轉移帶動了大湄公河次區域的產業結構升級，同時擴大了本國產品的市場份額。

日本將CLMV視為亞洲巨大新興市場的重中之重，不遺余力地投入官方發展援助改善該地區“軟”“硬”基礎設施建設及面向全球的國際化互聯互通條件，根本目的在于為促進對大湄公河次區域的貿易投資及滲透優勢產業面做鋪墊，其政策框架大致如圖1所示。

從圖1可以看出，日本將官方發展援助資金用于基礎設施建設、人力資源開發及體制環境優化等方面，對于CLMV國家加強內外互聯互通都發揮了積極的促進作用。得益于ODA的政治經濟影響日益擴大，日本與大湄公河流域國家的經貿關系也越來越緊密。自首屆“日湄峰會”開始提出的對大湄公河次區域每三年一期的援助金額從5000億日元增至2015年的7500億日元，2018年度召開“日湄峰會”雖沒有公布下一期的ODA目標金額，但宣布了日方官方發展援助資金將用于超過150個合作項目，相對于2009年達成的63個項目合作計劃規模已超出2倍有余。此外，2018年在湄公河五國投資的企業已達4300多家，比2014年增長30%，日本與整個GMS地區的貿易額也從2009年的526.71億美元增至2017年的894.79億美元，雙邊貿易額的快速增長無疑與日本對CLMA等國家ODA政策的鋪墊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

分析日本對CLMV的貿易出口數據亦能發現日本ODA具有一定的貿易促進效應，如圖2所示，僅1976年前后及1982年前后，日本或因經濟低速增長、泡沫經濟全面破裂和經濟危機爆發而導致援助與出口呈反向趨勢，其余節點日本對該地區的出口發展趨勢與官方發展援助高度一致。日本對柬埔寨、老撾、緬甸、越南四國（CLMV）的ODA與出口的聯動狀況某種程度上說明了日本對CLMV的官方發展援助對于雙邊貿易具有正向促進效應，本文將基于此理論假設，采用日本對CLMV國家官方發展援助與雙邊貿易流量的面板數據對該結論進行實證檢驗。

三、模型構建及變量、數據說明

（一）模型構建

引力模型的提出源于牛頓萬有引力思想，經眾多學者論證與引申，被廣泛應用到經濟領域研究當中。其基本形式為：

Xij=K（YiYj/Dij）

Tinbergen最早將引力模型用于研究國際貿易，使用引力模型研究了雙邊貿易流量的影響因素，得出了兩國雙邊貿易規模與他們的經濟總量成正比，與兩國之間的距離成反比的結論。引力模型具有所需要數據可獲得性強、模型簡潔且可信度高等特點，并且在Anderson、Thursby、Bergstrand、Deardorff以及Krugman等學者的深入研究下，貿易引力模型的理論體系日趨成熟，在諸多拓展應用中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在雙邊貿易流量影響因素上被公認具有較強的解釋力。由此，貿易引力模型的應用越來越廣泛，逐漸成為研究國際貿易影響因素的重要實證研究工具。

本文將以日本對中南半島CLMV四國ODA的貿易效應問題為對象，運用拓展的引力模型為工具進行實證研究。在具體實證檢驗過程中，為了減小異方差的影響，模型中對雙邊貿易、ODA、人口數、雙邊地理距離分別作對數化處理。基于此，建立回歸模型如下：

lnTradeit=β0+β1lnODAit+β2lnPOPit+β3lnDistit+β4GDPit+β5WTOit+εit

（二）樣本選擇及變量說明

1.被解釋變量

借鑒Helble，Mann和Wilson的研究方法，本文將被解釋變量設定為日本與被援助國的雙邊貿易流量年度數據（Trade，單位為百萬美元）。數據來源于CEPII數據庫。

2.解釋變量

援助金額（ODA）。日本是亞洲最早的發達國家，其ODA起步早、時間跨度大，考慮到若僅用時間跨度較短的年度數據對模型進行估計，會損失很多的信息量，可能影響模型估計的準確度。由發展援助委員會（DAC）[1961年，世界主要的援助國共同組織成立了發展援助委員會。目前DAC是經合組織下屬的重要委員會之一，負責協調向發展中國家提供的官方發展援助（ODA），是國際社會援助發展中國家的核心機構。發展援助委員會現有30個成員（29個經合組織成員國和歐盟），另外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聯合國開發計劃署、亞洲開發銀行、非洲開發銀行和美洲開發銀行作為常駐觀察員參與。該委員會的成員對于援助及相應的數據報告慣例已達成了各種統一標準，故而選取DAC的援助數據相較于日本外務省發布的官方發展援助白皮書的數據而言更具科學可信度。]統計的援助數據更新至2016年，但考慮到面板數據所有變量的可獲得性和匹配度，文章選取了1971—2014年間日本對柬埔寨、老撾、緬甸、越南（CLMV）的官方發展援助數據。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數據庫。

3.控制變量

（1）人口數（POP）。表示t時期貿易國的人口總數，用于衡量其市場規模。人口越多，市場規模越大，雙邊貿易往來相應越多，因而預期符號為正。CLMV各國的人口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數據庫。

（2）地理距離（Dist）。表示日本與貿易國i的地理距離。引力模型的基本結論表示，兩國的地理距離越遠，貿易成本越高，則越不利于貿易流量的增加，因而預測符號為負。本文以日本東京到相關國家首都的直線距離衡量，數據來源于GoogleEarth。

（3）GDP增長率（GDP）。表示貿易國在t時期的人均GDP年增長率，反映東道國的經濟增長水平及市場潛力。經濟增長水平越高，市場潛力越大，越有利于國際貿易的開展，因此預期系數為正。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數據庫。

（4）WTO成員國（WTO）。表示t時期該國是否加入世界貿易組織。貿易國若得以加入世貿組織，WTO協定體系帶來的貿易便利化及相關約束對于推進雙邊貿易有積極的正向影響，符號為正。本文引入此虛擬變量作為控制變量，這里以貿易國加入WTO的年度衡量，若t時期該國已加入世貿組織，則變量為1，反之為0。數據來源于WTO官網。

以上被解釋變量、解釋變量以及控制變量的具體含義、數據來源及預期符號見表2，由此，構建1971—2014年間日本對柬埔寨、老撾、緬甸、越南（CLMV）四國的ODA與雙邊貿易面板數據，研究日本對CLMV各國的ODA及貿易的聯動關系，以探討日本對該地區國家官方發展援助所產生的貿易效應。

鑒于雙邊貿易流量和ODA的部分數據存在零值，且其正值部分數值較大，本文參考了DonWagner的處理方法進行數據清洗。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參見表3。

四、實證檢驗與結果分析

（一）多重共線性檢驗與估計方法

本文使用軟件stata12.0對數據進行回歸分析。為避免模型中的自變量存在相關性和多重共線性，對估計結果產生干擾，需將模型中主要變量間的相關系數矩陣、方差膨脹因子（VIF）以及容忍度（1/VIF）進行說明。相關系數矩陣、方差膨脹因子（VIF）以及容忍度（1/VIF）的多重共線性檢驗則參見表4、表5。

由表4、表5可知，模型中主要變量間的相關系數均低于0.7，VIF均顯著小于10，且容忍度均大于0.1，說明回歸模型不存在多重共線性約束。在進行正式回歸之前，還需判斷面板數據模型的類型。由于模型中的地理距離變量屬于重復型定值，因而不適用固定效應模型。在隨機效應與混合效應的檢驗中，本文利用LM檢驗進行甄選，檢驗結果未能拒絕模型“不存在個體隨機效應”的假設，故本文選取混合效應來進行回歸。

（二）回歸結果分析

為了避免面板數據可能出現的異方差等問題，本文使用逐步引入解釋變量的方法對模型進行回歸分析。此外，為了盡可能修正異方差，使模型顯著性結果更穩健，本文使用穩健性標準誤進行估計，回歸結果見表6。

回歸結果顯示，模型中變量都在1%的水平下高度顯著，且回歸系數符號與前文預測保持一致。具體如下所述。

核心解釋變量lnODA的系數顯著為正，其指標每提升1%，日本與CLMV國家的雙邊貿易流量就會增加0.293%。這說明日本與CLMV國家的貿易流量與援助額呈正相關，證實了前文的理論假設：日本對CLMV的ODA戰略的鋪墊為其與相關國家的貿易往來帶來了切實的紅利，即日本對CLMV四國的官方發展援助（ODA）確實具有積極的貿易促進效應。

變量lnPOP的系數為1.018，且通過了1%的顯著性水平檢驗，其指標每增加1%，日本與CLMV的貿易流量就會提高1.018%。這表明了中南半島柬埔寨、老撾、緬甸、越南四國的市場規模擴大及勞動人口增長對于日本與其雙邊貿易具有很大的促進作用。變量lnDist的系數顯著為負，說明日本在與CLMV國家進行貿易往來時，距離仍然是制約雙邊貿易發展的一個重要因素，距離越遠貿易成本越高，導致貿易流量的減少，符合引力模型的理論基礎。

當然，日本ODA并非促進與CLMV國家貿易效應提升的唯一因素。回歸變量所涉及的GDP與WTO系數均顯著為正，這表示CLMV國家的經濟發展程度及WTO成員國身份帶來的貿易條件優化同樣對其國際貿易的發展不無裨益。

五、結論與啟示

（一）結論

采用1971—2014年日本對大湄公河次區域的柬埔寨、老撾、緬甸、越南四國（CLMV）的ODA與雙邊貿易數據，研究發現日本對中南半島四國的官方發展援助對于貿易具有積極的促進效應。日本相關戰略的推出，在改善湄公河地區基礎設施及連通性建設、實現共同發展的同時，確實達到了促進貿易增長的政策效果。

（二）啟示

中國早在1992年就參與了由亞洲開發銀行主導的GMS次區域經濟合作，與其中的CLMV國家亦有密切的政治經濟往來[20]。中國近年來對東南亞地區的官方發展援助力度不斷加大，而中南半島是中國官方發展援助在東南亞地區的重心，與日本在湄公河流域的ODA發展援助區域完全吻合。日本作為DAC最積極的援助國，對CLMV國家的援助經驗值得參考借鑒。在規劃該地區援助與貿易發展戰略時，不妨汲取日本對CLMV援助體系中行之有效的方法經驗，從而更高效地推進中國與相關國家的開發合作及貿易往來。

回顧日本對CLMV國家的官方發展援助與貿易往來變遷，不難發現日本結合國際局勢變化、目標國家國情及本國政治經濟發展訴求，持續擴大官方發展援助規模并不斷拓寬與相關國家的合作路徑。日本對整個GMS次區域的開發援助體系具有區域發展規劃和戰略制定明確、注重高質量基礎設施發展和制度發展的特點，為援助國和受援國都帶來了切實的經濟利益。

CLMV各國目前對于外部的發展援助與貿易合作的需求巨大，因而未來在該區域第三方市場以多方共贏為目標的中日合作已經具備條件。結合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GMS次區域后發國家的現實發展狀況及中日兩國與該地區相關國家經貿合作的訴求與進展來看，中國主導的“瀾湄合作機制”與日本牽頭的“日湄合作”可謂齊頭并進，這為中日兩國在湄公河流域各國市場的互補性發展合作奠定了基礎，中日兩國可以將中南半島五國作為切入點，未來將合作外延逐漸擴展到整個東南亞地區。

此外，本文的研究仍然存在局限：本文僅在總量水平上研究ODA對于貿易的影響，這是由于日本對于ODA類別的劃分有別于發展援助委員會（DAC）的定義，且各子類別存在不同程度的數據缺陷，這就造成了計量上的限制。后續的研究若能細化至官方發展援助的每一類別與具體數額，其結論便能更加真實地反映日本的ODA通過何種路徑促進了雙邊貿易，對于中國以此做參考制定戰略將更具有針對性的指導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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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王雅坤]

The Trade Effect of Japanese Official Development Assistance to the Four Countries of the Indochina Peninsula

——An Empirical Analysis Based on Gravity Model

WEI Jing-fu， XU Xue-ying

（College of Management， University of Shanghai for Science and Technology， Yangpu Dirstrict， Shanghai， 200093， China）

Abstract：? Based on the panel data of Japans official development assistance （ODA） and bilateral trade with the four countries of the Indochina Peninsula （Cambodia， Laos， Myanmar， Vietnam） from 1971 to 2014， this paper empirically analyzes Japans linkage relationship between ODA development assistance and bilateral trade growth in the four countries of the Indochina Peninsula and discusses the trade effects of Japans official development assistance to the Indochina Peninsula. The results show that Japans ODA development assistance to the four countries of the Indochina Peninsula has a significant positive relationship with bilateral trade flows， and its foreign aid does have a positive trade facilitation effect.

Key words：? official development assistance; Indochina Peninsula; trade effect; gravity model

收稿日期：2020-09-10

基金項目：

上海市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青年課題“中國企業走出去如何‘擇鄰而居——多理論視角的研究”（2017EGL010）

作者簡介：

魏景賦，男，經濟學博士，上海理工大學教授，主要從事國際貿易學、世界經濟、經濟史學研究。

① 日本外務省：《日本與湄公河地區的關系、合作：最近的進展》，外務省內部資料，2009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