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天斗地

1971年2月下旬，我和同村插隊的同學(xué)恩永利從北京回延安。我們到了銅川沒有趕上大轎車，只得乘大卡車走了。初春的陜北天氣還很冷，車?yán)镎緷M了人，我們站在車廂上比較靠前的位置，那樣視野比較開闊一些?？ㄜ囇刂リ儽钡谋P山公路前行，耳邊風(fēng)聲呼呼作響。當(dāng)車走到黃陵縣的塬頂上時，看到遠(yuǎn)遠(yuǎn)的山上有一很大的白色鑲嵌式標(biāo)語“愚公移山改造中國”?？吹竭@個標(biāo)語，真的有一種激動人心、震撼人心的感覺。

晚上，車到了洛川縣城，我們倆在一個很簡陋的旅館住了一晚，第二天趕到了水渭村。在村里住了一宿，第二天，村里派了一個人趕著驢，馱著我們倆的行李送我們倆去拓家河水庫建設(shè)工地。走了一百多里路，到了拓家河。當(dāng)時，公社插隊的所有知青都早已到了那里，看到我們倆的到來都很高興。拓家河水庫工地地處洛川縣東北部的槐柏鎮(zhèn)，和黃龍縣接壤。洛川縣塬高溝深，水源匱乏。為了解決洛川人民的飲水和農(nóng)田灌溉問題，洛川縣政府決定修建這個水庫。

我們知青當(dāng)時住的地方都是早期知青挖鑿的那種略小較低矮的窯洞，里邊比較潮濕。睡覺的“床”也都是用較粗的樹枝和樹干拼搭而成的，每孔窯洞住七八個人不等。工地都是早晨五六點鐘就出工干活，八點左右吃早飯;然后繼續(xù)出工干活，中午十二點左右回來吃飯;下午一點半左右出工，晚上六七點回來。工地上生活很艱苦，早晨一個玉米面饃，中午一個麥面饃，晚上還是一個玉米面饃;菜有時有一點熬菜，有時熬菜都沒有，就只有一點點用鹽水調(diào)和成的辣椒面。比在村里的生活還要困苦，還要艱難。可我們所干的活是很繁重很勞累的。我們所干的工程就是把一座山從半山腰開出一個約十多米寬的平面，之后在這個平面上挖出引水渠，這就需要鑿石劈嶺開山挖掉大量的土方。我們每天都是在用十字鎬刨土，用大錘砸鋼釬放土方，然后把土裝上架子車推出去倒掉。有時推土倒土?xí)r拽不住架子車，架子車就像脫韁的野馬一樣沖下了山。當(dāng)年高家河的知青曹秀云就是在推車倒土的時候被架子車的慣性帶下了高高的土坡，滾到坡下的時候已經(jīng)休克失去知覺了。

我們每天就這樣周而復(fù)始地干著，雖說是初春，但凍土仍沒有融化開，一十字鎬掄下去只能打了一個白印。但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依舊繼續(xù)掄著十字鎬一下一下地鑿著，以致把我的手磨出了很多很大的血泡。每一次掄起十字鎬，手上都是鉆心地痛。即使是這樣，我仍然努力地堅持著。由于天天用十字鎬掏土，土質(zhì)又堅硬無比，時間長了鎬尖都禿了，就只能找鐵匠再重新煅打一下。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工程進(jìn)展很順利。工地施工挖土方，都是選擇一塊長約七八米高約五六米的一個地方。先豎著在兩邊掏成槽溝，然后在底部也掏挖成溝，也就是把底下掏空了，然后在頂部用鋼釬鑿，這樣可以加快放土方的速度和土方量。

大概是五月底，我們右側(cè)的施工工地上，高家河的人也這樣在那里準(zhǔn)備放土方。在那里干活的人有兩個知青和一個同公社的很年輕的社員。那個年輕的社員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他的個子不高，但很白凈，這個人很隨和，和知青的關(guān)系也比較好。聽別人講，他弟弟已經(jīng)來了，準(zhǔn)備替代他讓他回家去。他心疼弟弟，也為了讓弟弟再睡一個好覺，那天早晨他就替他弟弟出工干活去了。那天早上，那個年輕小伙子和一個知青還在下邊掏挖，突然轟隆一聲，土方倒塌了下來。我看到那個知青急忙從右側(cè)跳了出去，而這個小伙子直著跳了下來。巨大的土塊隨即沖了下來，把小伙子砸到了下邊。我們立即沖了過去，當(dāng)時他還能說話，他說他的肚子痛。我們在扶他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的腿已經(jīng)斷了，但他卻好像毫無知覺。醫(yī)生從山下跑了上來，給他打了一個強(qiáng)心針，把他抬到山下的時候，又打了第二針強(qiáng)心針，但最終也沒有挽留住他那年輕的生命。

六月底，延安組織所有的知青去拉練，徒步去延安參觀學(xué)習(xí)。因此，我們離開了拓家河水庫工地。我在那里一共呆了四個月左右，那是我人生中一段難以忘懷的記憶，它讓我倍加珍惜現(xiàn)在美好的生活，也讓我不因荒廢了青春而后悔。

胡德水，北京長辛店二中1967年初中畢業(yè)。1969年2月到延安洛川縣京兆公社高家河大隊插隊，1972年回北京上大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