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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頭彩

2021-05-24 04:45:32阿亮
延安文學 2021年3期

阿亮,本名郭亮,山西呂梁人。作品散見于《莽原》《延河》《海燕》等。

“老丁哇,橋頭老三根本沒中過三百萬大獎……老丁哇,你趕緊好起來吧。”

老吳的老臉上筋肉糾纏不清,眼里沒淚,嗓音干枯地嚎叫著,透出一言難盡的悲涼與自責。他攥著丁大廚的手,兩人指根部位的老繭鉤掛在一起,發出砂紙摩擦的沙沙聲。

丁大廚躺在他那張破舊的單人床上,由于身子輕薄了至少三十斤,破床反而顯得結實異常。認識他的人都不能確認眼前這個干癟的小人兒竟是幾天前尚且聲震屋瓦的丁大廚,如今只剩下直勾勾的無神雙目,偶爾喃喃自語。

大家暗自搖頭,仿佛在他身上看見了命運的終點。

如果時間倒流回一個多月以前,莫說老吳,就是丁大廚自己也絕不會相信命運能如此輕易地把他卷進一場失控的造化之中。

老吳此刻坐在他的床前,想起那些事,越想越怕。他意識到了一個真相:發瘋,就像魔鬼的巨樹破土沖天,在破土的瞬間之前,瘋狂的種子早已肆無忌憚地發芽。

那天一大早,丁大廚和往常一樣,蹲在食堂后門的水泥臺子上,與老吳一邊抽煙一邊擺龍門陣。

丁大廚說:“有錢多好哇,夜夜喝一瓶茅臺。”眼睛瞇成個縫兒,濃稠的煙霧掩不住他的向往。

“一瓶哪里夠哦?每天兩瓶,兩個雪白的酒瓶擺起,就像一對白生生的大腿。”給食堂送菜的老吳,笑眼彎成兩把鐮刀,顯然擁有更浮夸的想象力。

“你個瘦猴子鬼,饞蟲倒是粗。”丁大廚起身,拇指與食指將煙屁股捏住,再往地下一砸,腳踩上去,來回碾著。煙絲與濾嘴里的棉芯噴出來,糊了一小片灰黑泛黃的污漬。

“哎你說得對,老子身上還有更粗的。”老吳的笑,從暗自意淫變成了明晃晃的浪蕩,酒池肉林就寫在他的臉上。

“罷了,吹不過你。沒錢啊,沒球意思。”丁大廚及時勒住了老吳的想象力,重新扯回了正題。

“沒錢莫慌,再說了,賺錢也要有方法。”老吳這話表明,他活得似乎比丁大廚透亮。

“你說嘛,啥方法?”丁大廚果真來了興趣,對于金錢,他不肯放過蛛絲馬跡。

“嘿嘿,買彩票。”

“起開吧,亂講。”

丁大廚手一揮,剛被拱起來的火兒,颯颯地滅掉,一扭頭鉆回去備菜了。留下老吳在原地嘿嘿笑,好像他已洞察了丁大廚的余生。

食堂每天中午要供應兩百工人的飯食,早起和老吳擺一擺龍門陣,就算是丁大廚一天里難得的放松時刻了。

給兩百人管飯,一個月能賺多少錢?通常來講,比這兩百人的平均價肯定高。

以丁大廚為例,這廠子的工人平均價也就三千五,丁大廚翻個番,七千。在這飛鳥絕跡的小地方,不少了。

廠子依山水而建,山是青山,水是綠水,風疏天闊的好光景,錢自然不會多。錢多之地,概不會山清水秀,定是烏煙瘴氣,內心擁塞。

丁大廚并未被這山水蠱惑,他對金錢不知足。

他覺得錢這玩意兒,你若知足,它便不來了,人便只得被迫安貧樂道。

可他也沒別的路子,他是個廚師,大幾十斤的鐵鍋,他只用單手就能顛得飛起。這手藝,讓他過上了不愁吃穿的普通日子,卻與大富大貴天遙水遠。

倘只是如此便也罷了,丁大廚還有難言之隱。顛大鍋落下了職業病,每每入夜,手腕子酸里透著疼,整夜整夜地睡不著。他四處打聽,找來一老中醫祖傳的跌打藥酒方子,照方抓藥泡了一大瓶烏漆嘛黑的藥酒,疼得受不了,就掬起一抔藥酒,給手腕四周狠狠地擦抹。

這手腕子的隱疾,反救了他關于錢財的焦慮。這便是以毒攻毒罷。

當日中午有三鍋菜,粉條子燉肉,西紅柿炒雞蛋,醋溜白菜,外加一桶豆腐海帶湯。

味道中規中矩,工人們吃的很開心。這幾十號工友,大多是鄰近縣鄉的人口,沒什么大本事,空有一把好年歲。這年歲卻不得不耗在這綠水青山下的廠子里,成天做著體力的輪回,腦子里關于世界的想象力被點點蠶食,直到自己都無顏面對那些雄心壯志。

丁大廚和工人們有說有笑,他是個受歡迎的人。受歡迎程度僅次于給工人們發工資的財務,遠高于每條生產線上負責質檢的小組長。

食堂開飯的時光,是丁大廚每日工作成果的自然驗收環節。他不甘于此,卻也不是懈怠之人,便在食堂四周掃來逛去,表面漫不經心,實則察言觀色。大家說說笑笑,便說明今日工作得到了首肯。

短暫的四十分鐘就餐時光,很快就結束了。

忙過這火熱日頭,到后晌三點多鐘,太陽開始微微斜掛,丁大廚就能長出一口氣,收工了。他安頓好后廚,趁著手腕子還不怎么疼,想著尋點事做。

往常都是招呼老吳來,把早起未完成的龍門陣給它結結實實地擺完。今日老吳沒空,丁大廚便沒了著落。

他端起手機,翻了兩頁就失了興致,燈紅酒綠與榮華富貴,他天天都看,看完仰起頭,望著滿眼的空空蕩蕩,便失魂落魄。

索性扔下手機,掩上門,去街上走走,串串。

街上斜斜地躺著一條陽光,這地方,連太陽都懶一些。

路過烤紅薯攤,丁大廚跟賣紅薯的老哥逗兩句,說今天這紅薯又烤焦了哦。

路過裁縫鋪,和老板娘說旗袍的叉子再開高一點,到夾孔那點最好。

路過棋牌室,對老板說你狗日的又喝普洱啊,小心竄稀喲。

路過彩票店,卻和那個板著臉的婆娘沒話講。

彩票店是他從來都搞不清楚來龍去脈的地方,他喜歡錢財,卻厭惡不勞而獲。且那彩票店里流連忘返之徒,一個個獐頭鼠目,急切的神情里透露著對天命的幻想,簡直白日做夢。

丁大廚是個腳踏實地的廚師,若非如此,那幾十斤的大鐵鍋便丟掉了美味佳肴的證據。

想著這些,他向前走去。

只走開幾步遠,便重又折返。他想起了老吳,老吳早起的話里提到了彩票。

他不迷信,但他是肉體凡胎,脫不開心理暗示。

丁大廚生平頭一回推開了彩票店的玻璃推拉門,踏進命運安插在人生軌跡里的一口陷阱。

丁大廚端坐在靠墻的椅子上,盡力裝作常來的派頭。

他盯著墻面,購彩攻略貼了滿墻。他心想,做夢就做夢,搞得像大學教授一樣,圈圈畫畫還做起了研究。

電視里在播放開獎節目,一個球又一個球,球上寫著數字。電視底下站著幾個中年人,端著自己的票憋著氣,隨時準備歡呼,又很快泄了氣。泄完了氣,再深吸一口把自己充滿,扭頭對那婆娘說:“再給我來兩注。”

婆娘坐在小柜臺后面,柜上是彩票機,柜下面的玻璃匣子里鋪著花花綠綠的硬紙片。

丁大廚想笑,這幫龜兒,傻子一樣。

他又想起了老吳的話,這小子鬼扯,這些買彩票的,哪一個中了獎嘛?

這么一想,丁大廚就放松了,他本來就只想看看笑話。他左看看右看看,一轉眼看到了斜對面的墻上釘著一串紙,他摸過去仔細瞧了,八萬的,九萬的,三千的,最多一張是二十幾萬,有零有整。

原來是發票。票面上手寫著誰誰誰,哪天哪天中的獎。

還真的有人中獎!

他重又坐下,靜靜等最后一個買彩票的人走開,起身挪到柜臺前,兩眼掃著柜上的東西,又不曉得應該看哪個。

婆娘開口了,“來什么?”

他畏畏縮縮,想說買彩票,又不好意思說,仿佛說出來便是對自己的人生信條起了二心。

還在猶豫,婆娘不耐煩地說,“大樂透還是雙色球?”

“大樂透。”他隨口跟著婆娘說。婆娘又問,“機選?”他嗯了一聲。婆娘再問,“加注嗎?”他也再嗯了一聲。

心里有個聲音憤憤暗罵,講究真雞毛多。

機器滋滋地響了幾下,婆娘把票拍在他前面,說,“三塊。”他一邊掏錢一邊看著柜里的那些彩色紙片,紙上夸張地印著最高金額250000元,特意把幾個“0”印的特別顯眼,而且一個比一個大。

他說,“再來一張這個。”婆娘瞅他一眼,“刮刮樂?要五塊的還是十塊的?”他問,“哪個中獎金額高?”婆娘不屑地說,“十塊的。”

“那就來上一張十塊的。”

付完了錢,丁大廚沒有在此停留,他小心地捏著兩張彩票,賊一樣溜走了。

賊一樣的丁大廚,一路小跑著回到住處,把兩張彩票并排在桌上,洗了洗手,等完全干透,再隆重地審視那張綠紙片。

票面上寫著規則——如果刮開區的任意數字與中獎數字相同,則獲得數字下相應的中獎金額。

這張票的中獎數字是5。

丁大廚小心地刮開第一個,不是;刮開第二個,當然也不是;一直刮到倒數第二個,顯示出了5;丁大廚沉住氣,先把最后一個數字刮開,還不是。

接著刮數字下面的金額,看看5下面是多少錢。他慢慢地刮著,刮了半天還沒顯出來,再往后刮,數字露出了半邊臉,也是個5。他居然有點激動,原來叛變的后果,竟還有些愉悅。他真心希望后面至少跟著一個零,這樣就能徹底對得起這種叛變了。

然而希望馬上就滅掉了,只有五塊。

花了十塊,中了五塊。虧本了。另一張票要明天晚上才開獎,那個就看命了。

丁大廚看來是沒那個命。第二天他守在彩票店里,等著開獎,結果又中了五塊錢。

他細細地算著賬,好像那是復雜的算法,多算幾遍就能發現多出來幾塊錢一樣。

算完了,結論是:丁大廚人生頭一次購彩,賠了三塊錢。

婆娘坐在柜臺后,拿著他遞過來的兩張票說,“中了十塊,還換嗎?”

丁大廚看著柜里的票,說,“換兩張五塊的,再打一注。”婆娘問,“加注嗎?”“加注。”

這回,丁大廚穩穩地說著。他已經不是新手了。

依舊是十三塊錢,由于一張十塊的換成了兩張五塊的,他的中獎幾率翻了一倍,這個算法在理論上是精確的。

丁大廚沒有急著去刮。他要把美事留著,滿滿地品一遭。

第二天,工人們在食堂里發現了一點不同。

菜的味道重了一些,有的人喊丁大廚:“今天這個肉丸子咋這么咸哦?是大師傅用腳搓的嗎?”

丁大廚打了那小子一拳,笑著說,“老子的腳不咸,不信你來舔一舔。”

眾人又笑又罵,抱怨著,“老子還啷個吃飯嘛?”

丁大廚收起笑臉,自己夾一個丸子嘗了嘗:“不咸嘛,你瓜娃兒是不是舔了女朋友的臉,舌頭中毒了?”

又有人笑著說,“舔了臉不會中毒,舔了別的部位,就不好講咯。”

一幫人旁若無人地轟轟笑著,旁邊桌上的女工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紅著臉,氣鼓鼓地走開了。

“莫要亂講,注意影響,吃你們的飯吧。”丁大廚囑咐幾句,假裝若無其事地回了后廚。

菜確實咸了,他一直想著那張彩票,肯定是手抖了。彩票可真是害死人了,今天下午就把它狗日的刮掉,中不中都是它,不買了。

丁大廚說到做到,從這天往后,他再沒買過彩票。

因為這張彩票中獎了。

丁大廚中了獎,但是錢不多,就兩百塊。

彩票店兌獎時,婆娘問他還換不換,他狠了一把,說:“給老子都換掉。”

兩百塊的彩票,比兩百塊的錢厚多了。他把那沓子厚厚的彩票掖進衣服貼胸口的內兜里,按一按,硬邦邦的。

隔天見到老吳的時候,丁大廚神秘地說,“你龜兒子功夫高,晚上老子請你喝酒。”

老吳笑瞇瞇地說,“咋個?耍到一對大白腿了?”

“莫亂擺,老子聽你的買了彩票,中了兩百塊。”

“嗨,還以為中了兩百萬。行吧,晚上喝點,我帶一瓶鴨溪窖,存了快十年了。”

丁大廚一天都樂哈哈,心里美到起舞。六點不到,他就準備了幾個下酒菜,等著老吳來敲門。

老吳來了,提著一瓶酒,還有一包醬肉。丁大廚拿到案板上切了,就著油紙又端上桌。老吳說:“嘖嘖,今天菜可以啊,紅燒排骨,黃蠟丁兒,菜薹炒蝦米。好好喝它一頓。”

丁大廚擺擺手,“都是食堂剩下的,老哥不要客氣。”

兩人用小碗倒上酒,先抿一口,邊吃邊聊。

“老吳啊,你說這彩票還真能中啊?”

“嘿,鬧吶?橋頭老三中過大獎,這個數。老吳說著伸出三根手指。”

“三十萬?”丁大廚瞪大了眼。

“沒有想象力,三百萬。”老吳收起手指,夾了一塊排骨放進嘴里。

“嘖嘖,他咋花的?三百萬?”

“不曉得。中獎以后就跑了,再也沒見過。”

“龜兒子。我要是能中三百萬,就再買它三百萬的彩票。”

“哈哈哈,你愛咋辦就咋辦,反正是吹牛皮。”

小碗碰來碰去,一瓶酒很快就見底了。丁大廚暈暈乎乎,和老吳又擺了一氣,困意上來了。老吳酒量好,咧開嘴剔著牙沒事人一樣告辭了。

老吳一走,丁大廚的生活又回到了充滿空虛的長夜之中。他躺在床上,鼻子里感覺厚厚的,不順暢。爬起來洗了把臉,不用擦,臉上的熱氣很快就把水烘干了。

他掏出那沓子彩票,一張一張刮起來。

頭幾張沒啥驚喜,最多也就十塊,還有一張全軍覆沒,屁都沒有。他有點沮喪,就不似剛開始那般小心虔誠,大刀闊斧地干開了。

屋外嗖嗖地吹著細風,屋子里熱火朝天。丁大廚很快又行運了,刮出兩張200,一張500,剩下的零碎加起來,有一千塊錢出頭。

丁大廚卻沒了剛中200時的那種僥幸,反倒很平靜,在他看來,這是理所當然的收獲。

回想起來,剛過去沒幾天,他已經從一個對彩票事業冷嘲熱諷的門外漢,變成了百發百中的彩票神手。酒意又上來了,他豪放地將那些彩票攤開在桌上,沉沉地睡去。

丁大廚夢見了一個神仙。

神仙對他說,“要想中大獎,就要狠一些,還須有誠心。”他剛想請神仙明示,院里養的大公雞扯著嗓子打鳴,把他聒醒了。

丁大廚披上外套,一腳踹開門,出去把公雞捉起,捏著雞脖子沖進來,一刀剁下了雞頭,血噴在他臉上,嘴角沾了幾根雞毛,他狠狠地吼著,“你壞了老子的大事。”

日頭斜掛起,他又去彩票店兌獎。這回,婆娘說話就溫順了許多。

丁大廚心想,看來上了一千塊,就算是VIP了嘛,態度都變了。

婆娘笑著問他,“大哥還換不?”

“換,全換了。”

“一千全換了?”婆娘有點將信將疑。

“對,這些二十的,十塊的,五塊的,你給我算一哈,湊一千。”

婆娘爽朗地答應著,“大哥痛快人,我這就給你整。”

幾分鐘就整理好了,花花綠綠的彩票裝了一個小紙盒子。丁大廚把盒子夾在夾孔下,另一只手叉開五指,指尖瀟灑地在玻璃門上一擦,門便滑開去了,就聽婆娘在背后說,“大哥發大財啊。”

他沒回頭,能聽出來是笑著說的。

丁大廚想著神仙的話,“要狠,還須誠心。”一千塊全換成彩票,夠狠吧?誠心呢?

他一直在尋思。這天中午在食堂后廚一邊切著菜,一邊還在想,怎么才算有誠心呢?

就聽見有人叫他,“老丁,老丁。”

他抬頭看一眼,是配菜的小工,他問一句,“咋了嘛?”

“你自己看。”小工指著地上。

丁大廚低頭一看,菜葉子堆了個小山包,再看案板上,一堆菜梗。兩個人手忙腳亂把地上的菜葉撿到盆里,放水龍頭下沖了。

“老丁你最近咋了?上回肉丸子放多了鹽,這又把菜切到地上了?一天一個新花樣?”

“行了,我想著事情呢。”丁大廚擺手讓小工去洗菜,他的手指又粗又短,掌心厚的像饅頭,一看就有勁兒。

剛才小工說啥?“一天一個花樣?”

丁大廚嘩啦一下子,開了竅。他想出了一個非常誠心的玩法,就是一天最多刮五張彩票,哪怕再好奇也要忍住,一天只能刮五張。

這個玩法,充滿了莊重的儀式感,丁大廚覺得這樣做完全配得上神仙說的誠心。

每一天都寫滿期待,每一天也收獲一部分失落。

他還沒覺察,自己的人生,被這一小盒子彩票給拴住了。

食堂里工人吃飯時,丁大廚就茫然地看著,有時候大家跟他打招呼也聽不見,眼神直勾勾的。

老吳還能跟他說上話,但是丁大廚沒有把彩票的事情告訴他。在丁大廚心里,這是神仙給他一個人托的夢,富貴還在眼前,是不能拿出來講的,以防泄露了天機。

就這樣刮著,期待著,小半個月時間過去了。

那天夜里,丁大廚一個人在屋里,把門緊緊地鎖上,拿出了最后幾張彩票。

他極為小心地刮著,這種小心,仿佛就是他的終極目的,中獎倒像是錦上添花了。

這彩票命啊,命里有,它就一定有。

如是思忖著,透著些聽天由命的自信。腦子轉著,手沒閑著,一眨眼的工夫,刮出了一張大獎,六萬元。

丁大廚莊嚴地把所有彩票一張一張核對好,七七八八加起來,一共有近七萬元。

他記起了小時候去地里幫忙耕種時的父母,就像他現在這樣莊重地對待田地。田地是父母的命,彩票,是他的命。

如果上一次中了一千元成了彩票店的VIP,那這次七萬元大獎就是VIP中P了吧?

丁大廚過去半個月是彩票神手,現在,他是彩票大亨了。

七萬元,將近一年的工資,他以前從沒有囫圇個兒地拿到過這么多錢。

他又恢復了神采,做的飯菜大家都說味道好極了。他自己嘗了,也覺得好,有一種富貴的滋味。

這天早些時候,老吳又說請丁大廚喝酒,丁大廚手一揮說,“我請。”

還是在丁大廚的屋里,還是下班后的夜晚。菜沒啥稀奇,酒卻是兩瓶五十三度飛天茅臺。這是他特意去城里的專賣店買來犒勞老吳的,要不是老吳,也沒有今天。

喝酒的時候,老吳美美地抿著嘴,品咂良久才說,“茅臺真是好東西哇,喝起來就像鉆進了古代。”

丁大廚笑的很大聲,像那種豪氣的大老板一樣,他說,“莫提古代,就是未來,咱們也想去就去。”

老吳好像發現了什么,問他:“咋這么高興?”

丁大廚警惕起來,說,“高興還需要啥子理由?老子就是高興。”

反正有茅臺喝,老吳不再多說,專心品酒。

這頓酒,兩個人都喝醉了。以老吳的酒量,他一個人喝兩瓶白酒也不會醉,但這是茅臺,不一樣,不醉顯得不尊重。

第二天是個難得的休息日,丁大廚和老吳在屋里一個睡在床上,一個睡在椅子上。

太陽露頭了,兩個人才醒來,頭也不疼,身上也不酸,倒顯得精神煥發。老吳跟丁大廚拱手作別,說是約了親戚去釣魚。

丁大廚拾掇拾掇,也出了門,他已下定決心,要干一票大的。

天很藍,藍得叫人犯懶。白云在風吹過的瞬間,化為烏有,天就愈發地藍。

丁大廚夾著那個小盒子,特意繞了好幾圈才來到彩票店。他看四下無人,終于走進去說,“兌獎。”

婆娘認出了他,熱情地迎接著,說:“大哥莫不是中了大獎?”

他笑了,“沒好多,七萬塊吧。”

婆娘笑得更燦爛,連聲說,“大哥真是妙手,你要是再接著換啊,就得中五百萬啦。”

話音未落,丁大廚冷冷地說,“換了吧。”

“啥?”婆娘的笑意像是被風吹走了,她有點幻聽。

“都換了,七萬,都換成彩票。”

“大哥你確定嗎?七萬都換彩票?”

丁大廚又環顧四周,由于是早上,店里還沒有人。

他說,“對,換吧,我在這等著。”

婆娘說,“那大哥你稍等,我先算算這些票。”

算了兩遍,店里來了好幾個人買彩票,還有的人好奇留下來看。丁大廚有些不耐煩了,催促婆娘快些。

婆娘拿著計算器,給丁大廚看上面的數字,是72880。她又從后面的貨倉里搬出整整一大紙箱,都是嶄新未開封的彩票,翻檢著湊了一箱放在丁大廚面前。

“這是七萬三的彩票,零頭就不用給了。”

“行,那我多謝你了。”

“說啥呢大哥?你是貴人,我等你中特大獎。”

丁大廚不再多說,他扛起大紙箱,覺得有些沉,仿佛是一大箱嶄新的鈔票,少說也有百十來萬。

身后傳來幾個人的說話聲,都在嘖嘖稱奇,他們看上去交頭接耳,實際上方圓幾米都聽得真切。

丁大廚心里卻沒有一絲波瀾,他像風吹過的藍天,空空如也。

一個在常人眼里干出了大事的人,他表現的越平常,別人就越覺得他神奇。丁大廚中了七萬還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新聞,但他一分未取,直接換成七萬的彩票,這就是傳奇了。

丁大廚心里想著,什么叫傳奇?好生等著,我給你們看。

對于彩票,丁大廚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篤定,比對他自己的人生還要篤定。

這可是他的命啊。

他確信,在狠與誠心之下,他的彩票命即將迎來不可思議的巔峰。

站在峰頂,他能打碎云層,能摸到飛機的肚皮,能摘到星星,能攥住嫦娥的小腳丫,能聽見地面上傳來的歡呼。

給他托夢的,或許不是什么神仙,那就是他自己。

既然如此,便無需再搞那些神神秘秘的儀式感。命里的東西,就要趁著熱乎氣一口喝盡,莫留遺憾。

丁大廚把整整一箱子彩票扛回了屋里,“咚”的一聲響,砸在地上。灰塵濺起,在窗戶縫里射進來的那一窄條陽光里拍手跳舞。

他拆開第一本彩票的塑膜,一張張刮下去。這是一項繁重的工作,箱子里少說也有百十來本,一天都未必刮得完。

但丁大廚覺得很幸福,就像一個勤勞工作的人,出于對工資的期待,但同時也深深地熱愛工作本身。

刮彩票,就是丁大廚最喜歡的工作。

他的那雙有力的大手,根本不該用來切菜炒飯,而應該去做一些更加精彩的事情。比如,刮彩票。

他想起了幾十號工友,他們美好的年歲也不該耗在工廠里,而是應該去做那些曾經寫在日記本里的動人事業。

可惜啊,他們畢竟不是自己。

丁大廚的手不停歇,他不能停下來,哪怕有尿也要憋著。在他的思想里,狠勁兒與誠心就是如此,在最短的時間里完成對這一箱彩票的揭秘,他也就徹底解開了自己的人生。

逼仄的地板空間被分成三個區域,又加了兩個紙箱,并排放好。中間是等待刮開的彩票,左邊是刮開未中獎的廢票,右邊是刮開中了獎的彩票。

第一本很快就刮完了,由于結果都一樣,所以他沒必要一張張地撕開,整本刮到盡頭,依舊張張相連。

無一命中,一整本的廢票。

這就是大獎的啟示吧?一本彩票一毛錢都刮不出的概率,比刮出一萬塊的概率還要小。

大事發生之前,總有怪事在先。

接著是第二本,他耐心又熟練地刮著涂層。涂層刮開之后,黑色的細屑堆在兩邊,桌子上便整齊地堆滿了兩道黑屑,中間是彩票的邊緣印下的一條空白,就像一條人工開鑿的河,河里沒有流水,只有一排排上下相連的彩票,連著一個人的命運。

到第三本的時候,丁大廚不再一個一個數字刮了,他拿出一只未削開的鉛筆,筆頭齊整的邊緣在涂層上輕輕一劃,就露出了下面的數字。

他只用兩下,就能刮開一整張彩票,效率成倍提高。

再看看地上的紙箱子,左邊那個里面已經丟進去三本廢票。它們被揭開了謎底,又被遺棄,因為肚子里空無一物,垂頭喪氣地堆成蓬松的一堆,與中間那只箱子里簇新的彩票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丁大廚有點慌了,連著三本,無一收獲,這不是怪事,這算一個事故了。

他停下來,仔細在腦子里過了一遍,看自己哪做的不對?沒有任何不對,一切都是對的。

興許是太累了,精神高度集中,有可能錯過了一些什么東西?他重新把廢票撿起來,一張張核對。還是沒有不同,確實無一命中。

接下去,怎么弄呢?

他喝了口水,原本被憋的忘卻的尿意重新涌上來,沖到廁所去解決了一下,嘩嘩地撒了足有一分鐘。

整個人清爽了,洗過手,擦了一遍,靜靜等待著殘余在手指縫里的水跡徹底風干。

第四本接著開動了。

沒想到第一張就中。那彩票上印著大大的“6”,而他刮開的數字里也有一個6。再看這個6底下的金額,二十五萬元。

他的心里舒坦了一些,把這張票撕下來,扔進了右邊的紙箱子里。他想著,這一張就回本了,別看左邊箱子里虛哄哄的往外溢,百無一用,右邊箱子里這孤零零的一張,就把他們全打趴下了。

人不也是這樣嗎?

這一本剩下的再無命中,也罷。反正也中了二十五萬元了,就算后面這幾十本真的沒有一分錢獎金,也不冤了。

這么一想,丁大廚的內心平靜了許多,天上的藍也慢慢變深了顏色。

這持續了一日的對命光景,也隨之步入了深水區。

丁大廚兩手紛飛,穩穩地刮著彩票,桌上的那條彩票之河還在不斷往兩岸噴灑黑屑,場面壯觀,就像丁大廚此時壯闊的生命一般。

一直從早起刮到了擦黑。丁大廚的眼睛里也有點發黑了。

直到敲門聲響了起來。

老吳提著兩條大魚站在門前,他釣魚回來了,順手給丁大廚送了兩條來。丁大廚顫顫巍巍地把門扯開,老吳呆住了。

早上與老吳分開的時候,丁大廚還保持著胖壯的體態。只一天工夫,老吳再看見的丁大廚,已經瘦脫了相。

他的衣服變大了一圈,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眼眶陷了下去,眼球像涂了紅油漆,活似一條慘死的僵尸。空蕩蕩的衣襟被風一吹,整個人都要被吹倒了。

“老丁,你這是干么子了?”老吳把魚丟在地上,趕緊扶住丁大廚進了屋。

一進屋里,老吳的汗毛都炸起來了。他見過貓受到驚嚇之后尾巴上的毛炸起來,尾巴就變得跟身子一般粗。他此時的樣貌,估計也差不多,頭發炸起來,頭皮麻轟轟的比麻椒牛油火鍋更令人麻木。

“老丁,你咋了,這是啥呀?”

丁大廚眼睛死死地盯著滿地的彩票,又慢慢拿起右邊箱子里那唯一幸存的一張,一字一句地說,“沒事的,我還有二十五萬。”

老吳接過來看看,二十五萬上面的數字是6,票面左側也印著一個大大的6,他剛想說什么,又覺得不妥。

幫忙把地上的廢票收到箱子里,老吳又草草地對了一遍,確實無一中獎,他摸著炸起的頭發連聲說,太他媽的怪了。

丁大廚還在喃喃說著,“沒事的,我還有二十五萬。”

老吳沒再說什么,只把魚放在菜池子里,安頓丁大廚躺下,然后拉開門準備走。臨走了,又扭頭看一眼躺在床上的丁大廚,嘆了長長一口氣。

第二天,老吳來送菜沒看見丁大廚,他問配菜的小工,小工說也沒看見。老吳心里有不好的感覺,拉著小工穿過工廠大院,來到了丁大廚的屋子。

房門推開,一股死魚的草腥味撲面打來,嗆得人連連干嘔。

老吳捏著鼻子跨進了屋,一片黑,適應了好幾秒鐘,才看清楚。

丁大廚攤在地上,手腳冰涼,老吳和小工一起把他拉到椅子上,又是拍臉又是掐人中,好一會兒才把人從地府叫了回來。

丁大廚張開眼嘿嘿地笑著說,“沒事的,我還有二十五萬。”

老吳看他手里攥著那張二十五萬的彩票,大大的“6”旁邊還有一方小小的涂層,底下幾個小字“麻辣號碼”。涂層已經被刮開,露出下面的兩個數字,一個10,一個25。再看右邊刮開的數字里,并沒有這兩個數字。

原來,這張彩票上大大的“6”不是中獎數字,而是這種彩票叫“麻辣6”。丁大廚誤以為自己中了二十五萬元。

其實,沒有中。

想來他半夜發現了這張彩票的蹊蹺,刮開之后,他的人生最后一根緊繃繃的弦就徹底繃斷了。

整整一大箱彩票,沒有一張中獎。

彩票命,沒了。

這種事情,在當地彩民中間傳成了玄乎的傳說。更玄乎的是,這一大箱彩票,是一位姓丁的廚師用自己中彩的七萬換來的。

究竟是彩票更神,還是這位丁大廚更神呢?

有人說,“這個丁大廚一日之間瘦了三十斤,瘋了。”另一個人接著說:“他現在命里就只剩下一句話:沒事的,我還有二十五萬。”

就在這些傳言以明顯與青山綠水不相稱的速度飛快地口耳相傳之際,老吳的老臉上筋肉糾纏不清,眼里沒淚,嗓音干枯地嚎叫著,透出一言難盡的悲涼與自責:

“老丁哇,橋頭老三根本沒中過三百萬大獎……老丁哇,你趕緊好起來吧。”

唉,橋頭老三中沒中獎又有什么要緊呢?橋頭有沒有老三這人又有什么要緊呢?丁大廚有沒有彩票命又有什么要緊呢?

他有命,才要緊啊。

老吳攥著丁大廚的手,兩人指根部位的老繭鉤掛在一起,發出砂紙摩擦的沙沙聲。

細聽之下,像極了刮彩票的聲音。

責任編輯:惠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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