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紅火蟻，何以稱“無敵”

□文/珍稀瀕危動植物生態與環境保護教育部重點實驗室 冉浩 陳志林

近日，一種名叫紅火蟻的小螞蟻引發社會的廣泛關注。據農業農村部消息，截至2021 年3 月，紅火蟻已由南向北傳播至我國12 個省份、435 個縣市區。為了對付這種螞蟻，農業農村部、住建部、交通部、水利部等九部門專門建立了協作聯防工作機制，啟動全國紅火蟻聯合防控行動。

紅火蟻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螞蟻，它為什么值得國家如此重視？如果我們遇到了紅火蟻，又該怎么辦呢？

紅火蟻的大、小工蟻 攝影/劉彥鳴

一路平推，所到之處無敵手

2004 年，我國華南地區就首先報道了紅火蟻入侵事件。那時，紅火蟻的名氣已經很大了，這是一種號稱具有很強攻擊性的危險螞蟻，它的拉丁名含義就是“無敵或不可戰勝”。這些火紅色的小螞蟻體長3～6 毫米，工蟻有大至小多型，相對醒目的紅色或暗紅色外觀使它們極易與其他螞蟻區分開。

紅火蟻的原產地在南美洲，大約90 年前被帶到美國。之后，它們一路向北推進，輕易“擊敗”美國人，成為美國南部人們野餐時最不歡迎的訪客。美國人嘗試使用了從沸水到化學武器等各種手段，但它們依然在美國大地上攻城略地。正因為如此，紅火蟻被列為世界上最具危險性的100 種入侵生物之一，引起世界各國的極大關注和高度防范。

自從來到中國后，紅火蟻入侵的區域也在持續擴大，廣東、廣西、福建、湖南、海南、云南、四川等多地都相繼出現了它們的身影。雖然國內的防治工作從來就沒有停過，但是它們依然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節節勝利，一如它們在美國取得的勝利那樣。

紅火蟻工蟻標本側面觀 攝影/陳志林

紅火蟻工蟻標本背面觀 攝影/陳志林

紅火蟻工蟻標本頭面觀 攝影/陳志林

紅火蟻在中國擴張的一個重要結果就是其他螞蟻的生存受到了嚴重的影響。紅火蟻在一點一點地壓縮其他螞蟻的生存資源，最終將它們排擠出去。以蜜露來說，長期以來，蜜露都是本土螞蟻的生存資源，對某些螞蟻物種來講至關重要。但是，紅火蟻對蜜露的收集量遠遠大于各種本土螞蟻。隨著紅火蟻數量的增加，本土螞蟻逐漸被驅逐。最終，在這場蜜露資源爭奪戰中，本土螞蟻被踢出局，它們與排蜜昆蟲的互惠關系也因此被切斷。

不光本土螞蟻，就連同是入侵者的細足捷蟻也不是紅火蟻的對手。細足捷蟻是一種黃褐色的中型螞蟻，從非洲入侵我國。它們隨著人類的活動入侵了世界上的很多地方，自西向東點亮了無數地圖點。這種活躍度很高的螞蟻是狂熱的狩獵者，它們在我國也著實囂張了一陣子，不過現在局面有所改變，因為來了更兇悍的家伙——紅火蟻。

紅火蟻在野外自然擴散的主要途徑就是生殖蟻婚飛。飛行的生殖蟻一代代地將它們的領地向外推進，至少整個群體可以通過每次婚飛向外擴散一百到幾百米。它們的另一個傳播方式則是人為傳播，當然，通常是一些無意識的原因造成的，比如園藝植物污染、草皮污染、土壤廢土移動、堆肥、園藝農耕機具設備污染、空貨柜污染、運輸工具污染等，而且這種傳播方式往往可以造成較長距離的傳播。所以，從紅火蟻疫區進行相關運輸的時候，是應該注意檢疫的。

毒系攻擊，強大到讓人膽寒

近來的相關新聞都會貼心地提醒大家，如果遭遇紅火蟻，要避免驚擾或直接采取行動，而是應及時通報相關的工作人員或專業機構。這可不是在嚇唬大家，紅火蟻的叮咬非常疼痛，并且對小孩和過敏體質人群有較大威脅。

紅火蟻的工蟻在進行攻擊時，會先用口器咬住對方，同時利用它鋒利的螫針進行蜇刺并注射毒液。紅火蟻的毒液中含有一些叫生物堿的毒素，是引起疼痛、誘發膿包的主要物質。此外，紅火蟻的毒液中還包含水溶性蛋白質、多肽和其他小分子。

被紅火蟻叮咬后，我們的皮膚會有灼熱的疼痛感，這種疼痛感有可能會持續1 小時以上，接著一些人的皮膚會起水皰，然后發癢并開始化膿，一般要兩三個星期后才能恢復，通常還會留下一些疤痕。如果膿包破掉，則會引起細菌性感染。而且，紅火蟻的叮咬會導致敏感人群的過敏反應，有可能引發嚴重的休克，甚至導致死亡。

紅火蟻的分布離人很近，它們入侵住房、學校、草坪等地，筑起一個個鼓鼓的土堆。這些外露的土堆直徑一般小于46厘米，正是它們的巢穴。如果是一個毫不知情的人一腳踩進了紅火蟻隆起的巢穴，或者把它當成一個土堆，一屁股坐上去，會是什么后果？

你可以想象一下，就在你的眼皮底下，幾十秒內，那種紅色的小螞蟻像小溪流一樣從巢穴里面涌出來，很快就布滿了整個巢穴的表面。它們非常亢奮，到處游走，尋找給它們造成擾動的敵人。螞蟻這種動物，它的脾氣、攻擊性直接和巢穴里同伴的數量正相關。

在美國，有超過4 000 萬人生活在紅火蟻的發生區，每年有超過1 400 萬人被紅火蟻叮咬。在我國，也頻頻出現紅火蟻蜇人事件。華南農業大學許益鐫等曾根據媒體報道和文獻進行過統計，這些事件涉及的生境類型中以綠化帶最多，占41%，然后依次為農田、公園、家中、水庫、垃圾堆和河畔。數據表明，被紅火蟻叮咬后，所有的人都會有癢痛反應，大多數人會出現紅腫、傷口化膿等癥狀，少部分人會出現發燒、暫時性失明、嘔吐、蕁麻疹、休克等嚴重的過敏反應，也有死亡案例。

所以，當你在戶外看到紅火蟻的時候，盡量不要招惹它們。如果需要消滅它們，請向專業人士求助。如果被咬傷，一旦出現較明顯的過敏癥狀，特別是具有過敏體質的人，需要立即就醫，不能耽擱。

打開巢土以后的紅火蟻 攝影/冉浩

紅火蟻繁殖蟻全年可以婚飛傳播 攝影/劉彥鳴

紅火蟻群可以通過水面傳播至下游 攝影/ 劉彥鳴

“暴兵”能力，就像開了作弊器

密密麻麻的紅火蟻看起來相當有侵略性，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在入侵地，由于它們競爭力強，捕食各種無脊椎動物及脊椎動物，明顯降低了其他生物的種類和數量。

受到沖擊最大的，當然是無脊椎動物，或者說，是各種小蟲子。雖然普通人很少關注它們，但是，影響實實在在地發生了。據統計，在紅火蟻入侵區，節肢動物物種豐富度降低了40%。應該說，這是一個相當大的比例。

根據世界自然保護聯盟的數據，一只紅火蟻蟻后每天可產卵800 枚，也有報告稱能達到1 500 枚。一個擁有幾只蟻后的巢穴，每天就可以產生2 000～3 000 枚卵。當食物充足時，蟻后的產卵量即可達到最大，而紅火蟻由卵到羽化為成蟲只需要22～38 天。因此，它們可以在較短時間內建立族群，通常典型蟻巢為8 萬只螞蟻，一個成熟的蟻巢則可以擁有多達24 萬只工蟻。

對多數螞蟻而言，紅火蟻的“兵力”具有壓倒性優勢，更何況它們還有強大的毒針。33%～46%的本土螞蟻物種受到了紅火蟻的強烈沖擊，這種沖擊在蟻巢附近5 米范圍內極大。根據觀察，雖然在螞蟻戰爭的開始階段，紅火蟻“兵力”的調集相對緩慢，但是它們能夠持續增兵。這幾乎又反過來成為一種戰略優勢——將敵人的主力吸引在戰場，然后不知不覺增加兵力，將敵人的兵力盡可能消耗掉，然后反推過去。

當然，這種戰術并非無法破解，只要對手的反應速度能夠遠遠超過紅火蟻，把它們派出來探路的偵察兵徹底“吃掉”，即使在紅火蟻的眼皮底下也能生存。而且，真的有螞蟻實踐了這個策略。在南美洲，也就是紅火蟻的老家，尖齒大頭蟻就能在夾縫中生存下來。盡管雙方的力量對比是幾千對幾十萬，但尖齒大頭蟻的暴躁和敏感形成了獨特的保護機制。但在我國，尚未發現有螞蟻建立起類似的應對方式。不過，即使如此，在本土螞蟻群體較穩定的土壤生態良好的地方，紅火蟻的入侵仍然較為困難，至少婚飛的繁殖蟻可以被有效殺滅。

紅火蟻的受害者遠不止于此。在中國，目前已知有22 種鳥類、1 種兩棲動物和18 種蜥蜴受到其擴散的影響。厲害的武器造就了火暴的脾氣，紅火蟻進攻一切它們認為不該存在的事物，比如它們極容易被電磁波惹惱，會成群地攻擊線路，經常造成電線短路，甚至引發小型火災。在紅火蟻入侵的重災區，地表的植物幼芽以及果實都會被大量消耗，一些植物長在地下的根也是紅火蟻的食物。它們還搬移和取食植物的種子，改變種子植物的比例和生長分布，使當地的自然生態嚴重失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