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家筆下的吳中園林

劉強

唐代詩人白居易曾詩贊：“吳中好風景，風景無朝暮。”吳中地區是江南山水景觀和城市園林文化最集中的地區，歷代文人騷客“以圖紀游”，留下了豐富的文化資源。特別是明代中期以來，以沈周、文徵明、唐寅、仇英等為代表的吳門畫派的興起，吳中山水勝景被反復摹臨寫生，可為吳中歷史、地理、建筑、城市發展、文人交游提供一手考證資料。

近日，蘇州吳中博物館開館大展“吳門吾景——明清吳中山水勝景”剛剛落下帷幕，展覽分為“山水勝景”“城市山林”“吳中疊韻”三個單元。“山水勝景”單元分為附邑覽勝和吳景遠波兩個部分，分別對應蘇州府的兩座附郭（長洲縣、吳縣）及明代所恢復的三縣（昆山、吳江、常熟）所轄景觀。“城市山林”則以沈周的《東莊圖》為核心，并呈現蘇州四大園林（滄浪亭、獅子林、拙政園、留園）的清代景觀。“吳中疊韻”則以文正書院、支硎山、天平山等景點，結合乾隆六次南巡，展現清代蘇州自然與人文景觀的融合。筆者以“城市山林”單元的幾幅有代表性的畫作來看吳中城市園林的典型特色。

沈周的《東莊圖》

沈周（1427—1509），字啟南，號石田，晚號白石翁，長洲人。明代吳門畫派創始人，明四家之一。沈周師法元四家，上溯董源、巨然，旁及南宋院體和浙派等，形成了獨特的個人風格，在明代文人畫領域有承前啟后的作用。

東莊是沈周之友吳寬的園林，位于蘇州古城東側。東莊一帶曾是五代時錢元僚之子錢文奉的東墅，到了明代，吳孟融（吳寬父）在這里開創莊園，前后經過了吳孟融、吳寬與吳宣（吳寬之弟）、吳奕（吳宣之子）三代人的持續增修，才逐漸完成。沈周對東莊有詩云：“東莊水木有清輝，地靜人閑與世違。瓜圃熟時供路渴，稻畦收后問饑鄰。”

沈周的《東莊圖》為其應吳寬所請而繪，原作24幀，現存21幀，依次順序為：東城、菱濠、西溪、南港、北港、稻畦、果林、振衣崗、鶴洞、艇子浜、麥山、竹田、折桂橋、續古堂、拙修庵、耕息軒、曲池、朱櫻徑、桑州、全真館、知樂亭，流傳散失三幀為：桃花池、瓜圃和桂塢。《東莊圖》盡顯東莊園林的秀麗典雅，每圖旁均有李少卿篆字，極具古意。

汪鋆的《拙政園圖》《獅子林圖》

汪鋆（1816—不詳），字研山，清代畫家，江蘇儀征人，擅長寫詩，精通金石，善畫山水花卉，有《十二研齋金石過眼錄》，又于光緒九年輯清代揚州畫家作品作《揚州畫苑錄》四卷。

沈周《東莊圖》之《知樂亭》

汪鋆《拙政園圖》

汪鋆《獅子林圖》

汪鋆筆下的《拙政園圖》出自其《江浙紀游圖》冊頁，該冊頁是汪鋆根據江浙之游所見而繪，共十二景，筆墨工整，風格清麗。對于拙政園的描繪，用俯視的視角，攝取了園林中最核心的風貌，用筆灑脫，略施淡彩，布局合理，特別是突出了拙政園以水見長的特色。拙政園，始建于明正德初年，與北京頤和園、承德避暑山莊、蘇州留園被譽為中國四大名園。它“廣袤二百余畝，茂樹曲池，勝甲吳下”，據《王氏拙政園記》《歸園田居記》記載，園地“居多隙地，有積水亙其中，稍加浚治，環以林木”“地可池則池之，取土于池，積而成高，可山則山之。池之上，山之間可屋則屋之”。用大面積水面造成園林空間的疏朗氣氛，保持了明代“池廣林茂”的特點。

《獅子林圖》則同為該冊頁中的另一幅，該圖將一樓臺置于錯綜復雜的太湖石之中，對太湖石鬼斧神工的描摹極具寫實性，但曲徑通幽、繁而不亂，體現了畫家高超的用筆。獅子林，始建于元代至正二年，因園內石峰林立，多狀似獅子，故名“獅子林”。獅子林的太湖石假山是中國古典園林中堆山最曲折，最復雜的實例之一。元末明初建園時，園主搜集了大量北宋“花石綱”的遺物，經過疊石名家的精妙構思，假山群以“透、漏、瘦、皺”為特色，同游偶分散，音聞人不逢。

陳敏的《滄浪亭圖》

滄浪亭，始建于北宋慶歷年間，集賢院校理蘇舜欽在汴京遭貶謫，流寓吳中，買地筑亭，命名“滄浪亭”。蘇舜欽常駕舟游玩，自號滄浪翁，作《滄浪亭記》。南宋初年，該處曾為名將韓世忠的宅邸。滄浪亭的造園藝術別具一格，未進園門便設一池綠水繞于園外。園內以山石為主景，滄浪亭便坐落山上。山下鑿有水池，山水之間以一條曲折的長廊相連。長廊將臨池而建的亭榭連成一片，同時又可通過長廊上百余圖案各異的漏窗觀景，使園外之水與園內之山自然地融為一體，是江南園林借景藝術的典范。

清代道光年間畫家陳敏（生卒年不詳）所作《滄浪亭圖》，對滄浪亭的游廊、漏窗、亭臺、折橋描繪得細致入微，特色鮮明，通過縝密的布局，充分凸顯了山借水景、樓外復亭的借景藝術，畫面中將部分欄桿施以朱紅，在淺淡的整體風格中跳脫出來，使畫面生動雅趣，別具匠心。

王學浩的《寒碧山莊圖》

王學浩（1754—1832），字孟養，號椒畦，江蘇昆山人。為人恬澹曠適，絕意干祿，遍歷燕、秦、楚、粵。山水得王原祁正傳，結體精微，筆力蒼古，著有《山南論畫》。

嘉慶年初，王學浩結束北地游歷，回到江浙，客居吳門寒碧山莊，即今蘇州的留園。該園始建于明代萬歷二十一年，為太仆寺少卿徐泰時的私家園林，時人稱為“東園”。乾隆五十九年，園子為蘇州東山劉恕所得，幾經修葺和增建，于嘉慶三年始成，因園內多植白皮松、梧竹，寒色漸染，碧色瑩人，遂更名為“寒碧山莊”，俗稱“劉園”，后改為“留園”。劉恕愛石成癖，聚奇石十二峰于園內，王學浩曾為劉恕作《寒碧莊十二峰圖》。劉恕對王學浩十分敬重，命子劉運鈴和孫劉懋功相繼拜師學畫。

王學浩客居寒碧山莊十余年，《寒碧山莊圖》即為此間所作，畫面中樹榮而佳卉茁，奇石顯而清流通，風亭月榭，翠竹清寒，丹鶴起舞，文人雅集，頗具幽勝歸隱之趣。

編輯：沈海晨? mapwow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