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琦 于玥晗 郭琦瑤



【人物小傳】
陳懿,1933年生,福建福州人,物理化學家和教育家,教授、博士生導師,曾任南京大學代校長、中國化學會理事長、國際催化協會中國代表,2005年當選為中國科學院院士。共發表論文400余篇,獲中國發明專利授權21項、國際專利7項。201 4年獲中國化學會催化專業委員會中國催化成就獎,2020年獲南京大學化學化工學院終身成就獎。
拜訪陳懿院士是在一個晴朗的冬日,到達老先生家中時,他親切的問候打破了我們初見的拘謹。“外面很冷吧,快請坐,茶泡好了。”房間里的氣氛很快熱絡起來。
做人、做事、做學問,這是采訪中陳懿反復提到的“七字箴言”。對教學,他嚴謹,高標準、嚴要求,始終視“立德樹人”為大學教育的首要任務;對行政工作,他投入,承前啟后、求實出新,為學校發展盡力盡心;對科研,他勤奮,不急功近利,注重開拓創新,一個個持燈鉆研的深夜成就了今日的累累碩果;作為先驅,他團結同輩,提攜后學,他認為,社會發展不僅需要“江山代有才人出”,還需要“一代更比一代強”,對年輕人要嚴格要求,讓他們挑重擔、早登臺,向更高、更遠處進發。
為人之本:淡泊養志,寧靜致遠
淡泊名利,是陳懿給我們留下的第一印象。談及2020年獲得的南京大學化學學科終身成就獎,陳懿表示,獎項和頭銜都是身外之物,院士頭銜只是同行對自己工作和表現的認可,真正重要的是在有限的時間內,實實在在地多做一點事。
陽光透過玻璃斜射進房間,客廳墻上那幅精心裝裱的書法作品在光照下閃閃發亮。注意到我們停留在墻上的目光,陳懿也轉頭望向那幅字,講起了25年前匡亞明校長“贈字”的一段軼事,“這幅‘淡泊以養志,寧靜以致遠,是匡校長給的,我要么把它掛在書房,要么就掛在這里,每天都會看到。”
1 996年8月,時任南京大學代校長的陳懿接到了匡校長的電話,邀他到家中談事。談完事,他在書房的桌子上看到匡校長寫的許多字,隨口說道:“匡校長,我還沒有你的字呢。”聽完這話,匡老立馬讓他自選一幅,陳懿就挑了這幅“淡泊以養志,寧靜以致遠”。
重溫那段和老校長的故事,陳懿的眼中閃爍著光。“這句話源自諸葛亮的《誡子書》,原話是‘淡泊以明志,寧靜以致遠,匡老把‘明志改成了‘養志。‘明是給人家看的,‘養是自己的修行。至今,見字恩人,話猶在耳,老先生的囑咐語重心長!”
做事之訓:嚴謹求實,勤奮創新
在陳懿心目中,好的學風可以凝聚起一個學校的“精氣神”。百年來,南大的校風有過不同的文字表述,“嚼得菜根,做得大事”“嚴謹、求實、勤奮、創新”“誠樸雄偉,勵學敦行”……隨著時間的推移,其內涵不斷被提煉充實,一直激勵著南大人嚴格律己、不斷向前。而他本人,就以實際行動踐行著南京大學的優良校風。
從20世紀80年代初起,陳懿及其合作者用15年左右的時間,提出并充實了能夠定量地描述氧化物與載體間相互作用的模型;自20世紀80年代后期,他又與合作者用1 0年左右的時間,研究了合成超細非晶態合金的化學反應機理;20世紀90年代后期,隨著納米材料研究熱潮的興起,對科學前沿高度敏感的陳懿又開始了超細尺度復合氧化物的催化性能研究,并逐漸將研究擴展到介觀化學領域。此外,他還十分重視與國內外的合作交流,將先進的管理經驗和理念創新性地運用到化學系的教學、科研與管理中,推動了南大化學系的全面發展。
在擔任代校長期間,陳懿與校領導班子成員一起,帶領全校學術和管理骨干同甘共苦,不斷開拓進取,克服諸多困難,推動南大教學科研等各方面快速發展。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為什么叫百年樹人?百年的名校發展下來,它的辦學精神與指導思想,以及老前輩們的精神氣質,都是時間積淀下來的寶貴財富,好的校風是值得珍惜的傳家珍寶。”
陳懿表示,在很多南大人身上都可以看到南大精神的體現。他回憶起一天清早,在鼓樓校區偶遇一位騎自行車在校園里轉的后勤同志,便問他離上班時間還早,在干什么。這位后勤同志回答說,每天上班前都要先巡檢一遍校園,確保各處正常。“我聞后頓生敬意,這是很值得學習的榜樣。如果每一個人都能這樣對待工作、關心學校,我們的教育事業會不興旺發達嗎?”
治學之策:傳道解惑,授人以漁
在陳懿讀書和剛開始工作的時候,高校中科研占比很低,科學院才是專門搞科研的單位。直到1977年,鄧小平提出“高等院校,特別是重點高等院校,是科研的一個重要方面軍”,高校科研的比例才開始逐漸增加。陳懿認為,現在高校肩負著教學、科研、服務社會等多項功能,需要統籌兼顧。在高校里開展科研工作十分必要,但更要注重通過科研培養人才和提升辦學水平。“高校的首要任務是培養人才,這也是高校教師的首要責任。”陳懿說。
談及培養人才,陳懿指出,優秀教師上本科教學第一線是南大的優良傳統。“理論物理課程的教師是程開甲,化工是時鈞,無機化學是戴安邦,有機化學是高濟宇、李景晟和陶桐,物理化學是李方訓、傅獻彩……”各位名師所授內容各異,教學方法也不盡相同,但都精益求精做學問,一絲不茍嚴要求。學生們在這樣的氛圍中受熏陶,好學風自然得以傳承。
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我們無法一直規定學生的科研項目,更無法決定他們未來的發展道路。我們能做的就是嚴格要求,只有以高標準要求學生,才能更好地讓他們成長、成材。”陳懿始終主張每個階段都有該做的事情,每個階段都要腳踏實地把事情做好,教師則要做好學生各個階段的引路人。
“本科階段是學生一生中長身體、長知識、形成世界觀的最關鍵時期,有些習慣和理念一旦形成就很難改變。這個階段就是要‘重教學,讓學生把基礎打好,將來才有可能在多變的社會中應對自如。研究生則是在探索未知中學習,在這個階段,大量的教學活動是通過科研進行的,在培養人的過程中經常會同時產出成果,做到‘教學科研并行。”陳懿認為,本科生要拓寬學科領域、適量參加科研,研究生則要防止“只見論文不見人”,在設置高層次基礎性課程上下功夫,因材施教,真正做到各盡其能、各得其所。
行遠之道:獎掖后學,為國選才
1 988年夏,陳懿利用暑假時間在美國威斯康星大學進行合作科研。同年8月,南大曲欽岳校長訪美,他專程從芝加哥到麥迪遜拜訪陳懿,邀請陳懿回校出任副校長。正處于學術上升期的陳懿毅然回國,專心于學校行政工作,直到1997年卸任后才全職回歸教學科研,2005年當選中科院院士。“當時學校條件比較艱苦,曲校長和我有共同的辦學理念,推心置腹、以誠相待。我想盡可能為學校創造學習條件和環境,也是我分內的事情。”
“我生在福州,小的時候親歷過日本侵略,無書可讀,終日閉門不敢出的日子雖然不長,卻實實難忘。1 949年,我看到了解放軍進城夜宿馬路不擾民戶,干部艱苦樸實、風清氣正,新舊社會的鮮明對比讓我感受到新社會的好、共產黨的好。”陳懿表示,他在1951年經統考進入南京大學,在這里受到黨的教育、學校的培養,結識了許多良師益友,這段求學經歷使他受益終身。
“從青年學生成長為數師,入團、入黨,親身的經歷讓我堅信只有共產黨才能救中國。這幾十年里和學校結下不解之緣,同甘共苦、飽經坎坷,終喜見南大躋身國內高校前列并向世界一流邁進,也慶幸能看到祖國欣欣向榮。”陳懿動情地說道。
陳懿認為,要重視選拔“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人才”。退休后,仍有不少晚輩來向他請教問題。“中國有個成語叫‘老馬識途,但我是要加幾個注解的。”在陳懿看來,老馬識老途,識的是老的經驗和教訓,新的路要靠能披荊斬棘的壯馬,不是靠老馬。
面對當今世界激烈的科研競爭,陳懿勉勵在第一線工作的年輕“壯馬”,把握學科動態,瞄準世界前沿,嚴謹求實培養學生,結合國民經濟發展中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開拓創新,為國家發展作出貢獻。
(責任編輯:白玉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