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文全 袁媛 朱麗娜



作者簡介:
鄭文全(1974-),男,重慶人,教授,博士,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中國式管理和公司治理研究。E-mail:zhengwenquan@dufe.edu.cn
袁 媛(1992-),女,河南濮陽人,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創新創業研究。E-mail:yxwendy@126.com
朱麗娜(1989-),女,江蘇常州人,講師,博士,主要從事戰略管理研究。E-mail:renazhu@126.com
摘 要:本文基于創新擴散理論,運用中共中央統戰部等四部門組織的七次全國民營企業抽樣調研數據庫,利用Tobit模型探討了企業家活動配置如何影響民營企業經營績效,并進一步分析了中國特色企業內部制度安排(黨組織和工會)以及外部市場化程度對上述關系的調節效應。研究發現:(1)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呈現先降后升的U型關系,即在一定閾值下生產性活動投入未能提高經營績效,而超過該閾值,生產性活動投入的增加會促進經營績效的提升。(2)黨組織和工會在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起到顯著正向調節效應。(3)市場化程度在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起到顯著正向調節效應。本文的結論揭示,通過鼓勵民營企業增加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幫助其早日突破U型門檻效應,擴大黨組織和工會的覆蓋面,優化市場經營環境,能夠有效拓展民營企業生存空間并提高其經營績效。這些認識為當前新冠疫情防控常態化階段以及今后正常時期黨和政府進一步優化民營企業家活動配置并充分發揮中國特色制度安排的作用提供了重要啟示。
關鍵詞:企業家活動配置;民營企業;經營績效;中國特色制度安排;市場化程度
中圖分類號:F270.3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176X(2021)01-0094-12
一、問題的提出
改革開放四十余年來,中國民營企業在吸納就業人數、稅收貢獻、民間投資和創新創業等方面都取得了突出成就,已經發展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關鍵組成部分。黨和政府一直以來高度重視民營企業的生存與發展問題,2020年5月22日,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第十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三次會議所作的《政府工作報告》明確指出,要“保障民營企業平等獲取生產要素和政策支持,清理廢除與企業性質掛鉤的不合理規定,限期清償政府機構拖欠民營和中小企業款項”[1]。國務院隨后出臺了《關于新時代加快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意見》《保障中小企業款項支付條例》等系列推進政策與措施。不過,這些政策措施是否能夠達到預期效果,還強烈地依賴民營企業家自身的活動和資源配置。企業家把活動和資源更多地配置到研發等生產性活動,就能夠實現企業持續健康成長。新冠肺炎疫情的暴發給民營企業的生存帶來了巨大沖擊。伴隨世界新冠肺炎疫情防疫進入常態化階段,以習近平總書記為核心的黨中央在以往高度重視民營企業的基礎上進一步強調“必須密切關注民營企業生存問題”。事實上,疫情給民營企業帶來沖擊的同時也為其提供了新的發展機遇,追溯到2003年“非典”時期,劉強東由商場租柜臺售賣刻錄機轉為網絡銷售,于是催生了后來的京東商城;馬云調整工作方式,變員工在家隔離為網上辦公,實現了阿里巴巴經營績效的逆市增長。這些都是民營企業在突發疫情面前積極開展研發、創新等生產性活動以尋求突破的成功典范。因此,民營企業積極開展研發等生產性活動對于當前疫情防控常態化時期以及今后正常時期的企業持續健康成長均至關重要。
在理論研究層面,企業家生產性活動與非生產性活動如何配置及其對經濟績效的影響是新制度經濟學和戰略管理領域的重要研究課題。North[2]與Baumol[3]最早對這一問題進行了探索,指出制度環境為企業家行為提供了一種激勵結構,決定了企業究竟是把資源和活動配置到生產性活動還是非生產性活動,進而對其經濟績效產生重要影響。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增加是關涉企業未來成長的戰略投資,Prahalad和Hamel[4]的核心能力理論以及Barney[5]的資源基礎理論均認為,企業間存在知識與技術等資源的固有差異,這些差異獨特且難以在企業間流動或復制,因而能夠以此為基礎塑造企業獨特的競爭優勢。特別是,增加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能夠改進生產流程,有效降低企業的生產成本,進而增加企業總產出水平。通過開展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改善現有產品質量或開發新產品,也能夠增加企業的市場份額,進而促進經營績效的提高。這一思路為很多學者所采納。但此類觀點也受到了一些學者的質疑。如Eberhart等[6]認為,開展研發等生產性活動具有較大的不確定性,研發過程中“走彎路”現象和技術失敗時有發生,導致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很難實現預期效果;同時,受技術演進規律的限制,研發等生產性活動項目的開展往往需要耗費較長時期,再受技術成果轉化難等問題的制約,可能導致此類項目還沒有走出實驗室就已經過時而被市場淘汰,此時企業由于無法順利回收前期投入而遭受經濟損失,不利于企業經營績效的提高[7]。
關于民營企業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如何影響經營績效,有以下兩個問題值得進一步思考:一是既然現有研究對民營企業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是否提升經營績效存在一定爭議,那么這類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是否可能存在非線性等其他類型的關系?筆者認為,民營企業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往往不會出現立竿見影的效果,需要一定的積累,而只有達到閾值才能夠顯著提升經營績效。根據Rogers[8]的創新擴散理論,研發項目是否成功存在一個引爆點(Tipping Point),企業研發活動未達到該點時,該產品被市場認可和接受度不高,未能跨越研發成功的“門檻”,不一定能夠顯著提升經營績效。而一旦突破該點,企業研發的產品則會獲得市場的認可和接受,這時創新擴散過程會自發進行,進而有效促進企業經營績效的提高。因此,筆者認為,民營企業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對經營績效的影響也可能并不像目前大量研究文獻所認為的那樣僅是線性關系。二是民營企業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作用于經營績效的影響因素較多,有必要對這些邊界條件做進一步的分析。已有研究從環境層面、組織層面和個體層面等角度分析了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與企業成長之間的權變關系[9-10]。這些研究為深入理解民營企業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的關系提供了重要指引,但往往忽略了中國特色情境因素在其中的重要作用。根據本土相關性這一本土化研究的基本準則[11-12],只有考慮更多具有中國特色的情境因素,才能更有針對性地制定相關政策措施,使得民營企業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在中國商業情境中更加充分地發揮其應有的作用。
遵循Weick[13]超越組織邊界,通過整合組織內外部因素來構建理論的倡導,本文分別在組織內部制度安排以及組織外部制度環境兩個層面,探討民營企業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影響經營績效的獨特情境性因素。在組織內部制度安排層面,把中國特色的制度安排——黨組織和工會兩個要素納入研究框架。具體而言,在改革開放四十多年的歷史征程中,中國開辟和拓展了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其重要體現之一是中國特殊的政治制度。一方面,中國政治制度的特殊性在于“黨政一體”,即除了政府之外,執政黨本身也具有較為系統的等級體系。從中央到地方,不同層級的黨組織與政府組織相依并存,與此相匹配的是國家公務員與參照公務員管理的黨務干部兩套官員隊伍[14]。建立黨組織的民營企業,除了與政府組織產生關聯,也與黨的系統產生關聯,企業通過黨組織能夠將困境及時反映給上級黨組織,同時黨組織也能夠幫助企業消除信息不確定性[15],進而對企業成長以及經營績效的提升具有促進作用[16]。另一方面,中國政治制度的特殊性在于執政為民的中性政府所發揮的關鍵作用[17]。中國政府為向廣大勞動人民分享制度改革的紅利與成果,相繼修訂和頒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工會法》《最低工資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等法律和法規。《最低工資規定》賦予工會監督最低工資規定執行的職權,而《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明確工會在簽訂集體合同中的主體地位。因此,中國勞動權益保護與工會組織的運作密切相關。學界對工會在中國的作用頗為關注,但同時也有爭議。Metcalf和Li[18]對中國工會能否真正代表和增進工人的利益持懷疑態度,喬健和錢俊月[19]認為,民營企業中工會的維權作用尚未顯現。近年來,政府提出和諧社會的理念,并在政策和立法方面進行了一系列旨在保護弱勢階層的努力,中國工會在維護工人權益方面取得了長足進步。2004 年以后的大規模調研數據發現,中國工會對員工的勞動權益保護,如就業穩定性和工資福利存在積極影響[20-21],一定程度上促進企業成長以及經營績效的提升。在外部制度環境層面,不能忽略市場化程度的關鍵作用。由于中國幅員廣闊,實行的是漸進式改革與梯度開放策略,不同地區的市場化程度存在顯著非均衡性。較高的市場化程度意味著更高的經濟自由度、更少的政府干預、更強的產權保護以及更少的關系文化束縛,有利于企業生存以及經營績效的提高。基于此,筆者認為,理解民營企業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對經營績效的影響,不僅要考慮企業內部制度安排——黨組織和工會的調節作用,也要考慮企業所處地區市場化程度的調節作用。
本文可能的貢獻主要體現在以下兩點:首先,本文修正了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線性關系的傳統認識。基于Rogers[8]的創新擴散理論,本文綜合了Prahalad和Hamel[4]的核心能力理論和Barney[5]的資源基礎理論所堅持的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促進企業成長以及提升經營績效的觀點,以及Eberhart等[6]所堅持的不利于企業經營績效提升的觀點,認為民營企業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存在動態的非線性關系,即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是先下降后上升的U型關系,這是對現有文獻的有益補充。其次,本文將中國特色企業內部制度安排(黨組織和工會)和外部制度環境(市場化程度)納入創新擴散理論的研究框架,揭示了黨組織、工會以及不同地區的市場化程度如何深刻影響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的關系,縷析出現階段何種類型的民營企業將獲得更高的收益。本文運用中共中央統戰部等四部門組織的2002年、2004年、2006年、2008年、2010年、2012年和2014年七次全國民營企業抽樣調研數據庫的檢驗結果支持了研究假設,即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呈現先下降后上升的U型關系;建立黨組織和工會的民營企業更能夠在生產性活動投入既定的情況下提高經營績效;當民營企業所處地區的市場化程度越高時,越能夠在生產性活動投入既定的情況下提高經營績效。
二、理論分析與假設提出
(一)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對經營績效的影響
Baumol[3]指出,“企業家活動”是企業將資源配置到研發等生產性活動,還是配置到尋租、關系網維護等非生產性活動甚至犯罪等破壞性活動,是一個經濟體能否實現經濟持續發展的關鍵。其中,“生產性活動”是指任何直接對經濟凈產出有貢獻的活動,包括企業的研發和專利申請等各種創新性活動[22]。民營企業通常是企業家主導的企業,企業家將其掌握的人、財、物等各種資源以及自己的時間、精力等更多地配置到生產性活動而非非生產性活動,自然就表現為民營企業的生產性活動投入的增加。
對于民營企業增加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經營績效水平是提高還是降低存在不同的理論解釋,比較經典且廣為使用的理論基礎是核心能力理論和資源基礎理論。Prahalad和Hamel[4]的核心能力理論認為,企業戰略選擇的關鍵在于培養和發展組織中的積累性學識。由于企業間存在著知識、技術等資源的根本性差異,并且這些差異獨特且難以在企業間流動或復制,因而企業可以此為基礎塑造出獨特的競爭優勢,有利于企業經營績效的提高。Barney[5]的資源基礎理論指出,企業持續的競爭優勢來源于有價值、稀缺、不完全模仿(如獨特的歷史條件、原因不明、社會復雜性)、不可替代的異質性資源,這些異質性資源對提高企業經營績效具有促進作用。根據核心能力理論和資源基礎理論的邏輯,民營企業增加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是強化其區別于競爭對手的異質性資源優勢的重要戰略。但值得注意的是,根據Rogers[8]的創新擴散理論,民營企業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作用的發揮存在一個所謂“引爆點”的門檻效應,在未達到這一門檻前,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可能不能提高企業經營績效。一方面,民營企業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需要不斷的探索與試錯,大量資源耗費形成了成本費用。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中約50% 的資金用于支付研發人員的工資,而要維持研發隊伍的穩定則必須達到一定的研發投入強度,否則研發人員流失和研發過程中斷將嚴重影響企業經營績效的提高[22]。另一方面,民營企業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初期形成的新產品(服務)在市場中往往不具備滿足消費者期望的能力、傳播擴散程度還不夠有效,因而無法形成穩定和充足的收入流來彌補研發等生產性資源的投入與耗用,可能導致企業經營績效降低[23]。特別是在“非典”“新冠”疫情期間,很多民營企業發生重大經營損失,導致其研發投入銳減,研發隊伍不穩定,居民收入減少也對其新產品的傳播帶來非常不利的影響,這進一步加劇了其達到創新門檻的難度。而民營企業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只有達到一定門檻之后,其積極作用才會逐漸凸顯。一方面,隨著民營企業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持續增加到一定程度,研發等生產性資源基礎得以保證,研發團隊在探索、試驗、生產和產品推廣的過程更加熟練與協調,保證了研發過程的高質量,有利于企業生產出市場認可和接受的優質新產品(服務),從而促進企業經營績效的提高;另一方面,高質量的新產品(服務)贏得創新者與早期采納者的購買與推廣,使得研發產品在市場上迅速擴散,大量消費者接納新產品(服務),企業所獲收益遠高于研發等生產性資源的耗用,進而形成穩定的企業經濟收益。基于此,筆者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1: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對經營績效的影響是先下降后上升的U型趨勢。
(二)黨組織、工會以及市場化程度的調節效應
進一步分析會發現,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不僅對經營績效產生重要影響,而且這種影響對于不同的民營企業也并非是同質的,因為不同企業自身的制度安排存在差異性,同時其所處的外部制度環境也在發生變化,這決定了即使在同等的生產性活動投入的前提下,企業經營績效的增加程度也會有所不同。基于此,本文將進一步探討影響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關系的情境機制,主要從中國特色企業制度安排(黨組織和工會)以及外部制度環境(市場化程度)進行分析。
1.黨組織對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的調節效應
在中國情境下,民營企業經營績效往往受到企業內部制度安排的影響,尤其是黨組織和工會的影響。現有研究表明,民營企業黨組織對企業慈善捐贈、企業養老保險和失業保險的覆蓋率、人均勞動安全支出、人均失業保險支出以及制度環境等均存在積極影響。
筆者認為,黨組織建立與否對民營企業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的關系存在重要影響,原因有以下三點:第一,黨組織能夠保障和提升民營企業的合法性。黨組織是一種企業內部正式制度安排,能夠保障和提高民營企業在諸多方面的合法性[15],進而幫助民營企業建立良好的聲譽,得到更多的社會認同,使得民營企業能夠更快速地獲取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所需的諸多資源,比如市場信息、資金以及關鍵技術等,這些資源能夠助推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轉換成新產品(服務),有利于提高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的期望收益。特別是,在疫情防控進入常態期,相對于未建立黨組織的民營企業,建立黨組織的民營企業更能夠科學地落實黨中央疫情防控措施,最大限度減少員工感染的可能性,進而促進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更為平穩和有效地轉化為新產品(服務)。第二,黨組織通過吸納優秀黨員來增強民營企業的人力資本優勢[24]。優秀黨員通過發揮自身的知識和技能優勢,能夠對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轉化成產出提供人才和技術支持,提高其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的預期回報。在疫情防控常態化階段,黨員干部發揮先鋒模范作用,在做好自我防護的基礎上,積極投入研發等生產性活動,并帶動其他員工積極工作,所發揮的作用甚至遠高于正常時期。第三,黨組織能夠對傳統的政商關系形成替代。在轉型國家和新興經濟體中,由于正式制度的缺失和不完善,企業家個人層面的政治聯系作為一種非正式制度安排能夠為企業汲取資源提供便利[25]。然而,個人層面的政治聯系也可能帶來諸如“權錢交易”“政商合謀”等一些負面影響,傳統政商關系容易異化為一種“買賣關系”[26]。由于黨組織是民營企業與屬地政府和相關機構溝通的正式渠道,能夠對傳統政商關系模式進行替代[27],進而推動建立以“親”“清”為基礎的新型政商關系,使其把更多的資金用于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而不用花費更多的資金用于政商關系的構建和維護,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民營企業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的產出效率,從而有利于企業經營績效的提升。基于此,筆者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2:黨組織在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發揮了顯著的正向調節效應,即相對于未建立黨組織的民營企業而言,建立黨組織的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更能提升其經營績效。
2.工會對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的調節效應
在企業內部,除了黨組織以外,工會同樣影響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狀態下的企業經營績效。中國各級各類工會是在執政黨領導下“自上而下”組建,受職工之托,代表和維護職工的合法權益,也受執政黨之托,協助其開展工作[28]。過去的研究表明,中國企業工會對研發投資[29]、勞動生產效率[30]和企業雇傭期限結構[31]等產生影響。
筆者認為,工會建立與否對民營企業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的關系存在重要影響,有以下三點原因:第一,工會能夠提高民營企業的社會認同感。民營企業工會能夠監督企業建立更規范和正式的勞資關系體系,也更能體現社會主義國家的工人主體地位,進而更容易獲得社會和輿論的認可[32]。因此,相對于未建立工會的民營企業,建立工會的民營企業所獲得的社會認同感能夠使其更快速地獲取前沿市場信息、融資和先進技術等,有利于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轉化為具有先發優勢的新產品(服務),進而提高企業經營績效。第二,工會具有雙向信息傳遞作用。一方面,工會能夠向管理層傳達員工的建議。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工會法》的規定,工會在參與企業治理方面發揮一定的作用。工會參與企業治理的過程中,能夠代表員工對工作環境、管理方式和生產過程提出建議。特別是,生產車間和服務場所的一線員工最接近生產性活動項目的生產和服務過程,他們對新產品和服務更為了解,通過工會的這一信息傳遞渠道,他們能夠把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過程中出現的問題以及優化方案及時反饋給管理層,一定程度上降低了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的不確定性,提高了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的預期回報。另一方面,工會能夠代表管理層向員工傳遞信息。員工通常具有較強的風險規避傾向,他們往往希望在企業穩定經營中保持既有的工作機會和收入狀態,對企業投資于凈現值為正的高風險項目的實施意愿較低[33]。工會是企業管理層的一個分支,在保護勞動者權益的同時,亦有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加強勞動紀律以及鼓勵員工提高生產力的作用。由此,管理層可以通過工會向員工傳遞對企業和員工的長遠計劃和安排,引導和激勵員工配合企業的生產規劃,這有助于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在原有計劃內快速轉化為新產品(服務),進而提高企業經營績效。第三,工會能夠有效協調勞資利益關系。工會監督勞動合同的訂立和履行、推行集體合同、推進工資集體協商,這能夠緩解員工與管理層之間的利益沖突,降低員工的離職率和流動性,減少員工搜尋成本,繼而保證企業在人力資本等專用性投資方面的穩定性[34]。因此,工會所發揮的利益協調作用減少了勞資雙方的沖突,提高了員工的生產積極性,為員工有效、有序地開展生產性活動提供保障,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民營企業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的預期收益。基于此,筆者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3:工會在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發揮了顯著的正向調節效應,即相對于未建立工會的民營企業而言,建立工會的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更能提升其經營績效。
3.市場化程度在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的調節效應
新制度經濟學認為,制度是企業在生產和交換等經營活動中必須遵守的“游戲規則”,能夠對企業的戰略選擇產生外部誘導或約束作用[2]。由于中國幅員遼闊,各地區資源條件和歷史文化千差萬別,不同地區的轉型進程存在梯度差異,相應地造就了不同省份之間的市場化程度存在一定差異,必然會對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的關系產生影響。
在市場化程度較低的地區,維護市場的法治環境尚不夠完善,知識產權等企業基本權利未得到充分保護,違反知識產權、不信守合同和不正當競爭行為仍時有發生[35]。在此情況下,民營企業開展研發等生產性活動后,外部競爭對手有可能采取仿造和盜用等手段侵犯企業的知識產權,一些企業技術人員也可能受誘惑而盜賣企業的專有技術,從而降低了企業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的預期回報。進一步地,在市場化程度較低的地區,企業往往面臨著較為嚴重的政府干預[36],政府可能在市場準入限制、項目審批和價格管制等方面影響企業的經營活動,為一些官員借監管之名不適當地干涉企業留下一定空間。在此背景下,民營企業長期投資收益的保障程度可能降低,企業決策者在戰略選擇中會傾向于采取公關、招待甚至賄賂等非生產性活動以獲取資源、訂單和稅負減免等優惠進而謀求生存與發展,這類非生產性的短期導向投入一定程度上會擠占甚至替代生產性活動投入。此外,較低的市場化程度意味著企業經營環境中的產品市場、要素市場和市場中介組織的發育程度不夠高,導致資源分配不夠合理,在這種環境下生產性活動快速轉化為新產品(服務)的阻力較大,一定程度上對企業經營績效的提高產生不利影響。
在市場化程度較高的地區,維護市場的法治環境較為完善,知識產權等企業基本權利能夠得到應有的保護,民營企業增加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后,外部競爭對手難以采用模仿和盜用的手段侵犯企業的知識產權,提高了研發等生產新活動的預期回報。同時,在市場化程度較高的地區,政府控制稀缺資源和干預企業運營的程度較低,政府職能更多地體現出服務性特征,民營企業獲得的行業地位和取得的業績指標更依賴增加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這一市場性戰略,而非關系網絡策略,這能夠提高民營企業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的積極性和期望收益。進一步地,較高的市場化程度意味著企業經營環境中的產品市場、要素市場和市場中介組織的發育程度較高,資源分配較為合理,這為民營企業增加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的實現創造了優質的制度環境,進而對生產性活動投入快速轉化為新產品(服務)并進入市場產生助推作用,有利于企業經營績效的提高。如果在疫情常態化階段進一步推動市場化改革,優化企業的經營環境,將能更充分地激活民營經濟發展活力,從而抵消新冠疫情對生產性活動投入產出的不利影響。基于此,筆者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4:市場化程度在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發揮了顯著的正向調節效應,即地區市場化程度越高,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越能提升其經營績效。
三、研究設計
(一)數據來源
本文數據來源于中共中央統戰部、中華全國工商業聯合會、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和中國民(私)營經濟研究會聯合在 2002 年、2004 年、2006 年、2008 年、2010年 、2012年和2014年展開的七次全國大規模民營企業抽樣調查數據庫。七次調查范圍包含中國 31 個省、自治區和直轄市的不同規模、不同行業的民營企業,具有較好的代表性。全國民營企業調查數據庫歷次調查內容雖有變動,但大部分問題以及詢問方式保持了較強的一致性,便于本文根據研究需要構建一個包含七期的混合截面數據集。混合截面數據分析的一個好處是,增加樣本量進而獲得更好的估計量和更有效的檢驗統計量。為保證樣本數據的準確性和一致性,本文剔除了不符合客觀事實、缺失值過多和異常值樣本,最終獲得 11 990個有效民營企業樣本。其中,2002 年為321個,2004 年為 2 100個,2006年為897個,2008年為2 055個,2010年為2 328個,2012年為3 010個,2014年為1 259個。本文市場化程度的數據來源于王小魯等[37]。
(二)變量測量
1.因變量
經營績效(Performance)。關于經營績效,現有研究一般采用銷售凈利率、銷售額增長率、凈利潤增長率、固定資產增長率、總資產增長率和雇員增長率等來測量[38]。本文采用銷售凈利率(凈利潤除以銷售收入)作為經營績效的測量指標。
2.自變量
生產性活動投入(Pro)。考察生產性活動投入其實就是通過考察企業家在既定約束下如何將有限的資源投入到研發、創新等活動中。本文將新增投資中用于擴大原有產品生產規模、新產品研發和用于企業技術創新及工藝改造的支出三者之和加1取自然對數作為生產性活動投入的代理變量(需要說明的是,由于所用數據庫部分年份僅披露企業研發費用,故在這些年份用企業研發費用加1取自然對數替代生產性活動投入)。
3.調節變量
黨組織(PortyO)。本文將企業內設立黨組織取值為 1,否則取值為 0[16]。
工會(LaborU)。本文將企業內設立工會取值為 1,否則取值為 0[29]。
市場化程度(Dum)。最能反映中國自改革開放以來市場化改革特征的變量指標是市場化指數,已有諸多學者使用該指標作為對制度環境的替代變量。本文采用王小魯等[37]的市場化總指數,為了克服內生性問題,我們將比因變量提前一年的各省份市場化總指數放入模型。
4.控制變量
參照以往相關的研究文獻,本文控制了如下變量:年齡(Age),即企業家的年齡取自然對數。性別(Gender),企業家為男性取值為1,女性取值為0。教育程度(Edu),企業家不同的受教育程度按照小學及以下、初中、高中及中專、大專、大學、研究生及以上依次取值為1—6。政治參與(Politic),即企業家獲取的人大代表、政協委員身份按照無、鄉、縣、市、省和國家依次取值為0—5。企業壽命(Life),以問卷調查時間為基準,減去企業登記注冊為民營企業的年份,取自然對數。企業規模(Size),將企業員工人數取自然對數。銷售收入(Sale),將企業上年度銷售收入取自然對數。企業改制(Stry),企業改制而來取值為 1,否則取值為 0。行業競爭程度(HHI),按各細分行業內所有企業的營業收入計算出每個企業所占的市場份額,最后計算出細分行業內所有企業市場份額的平方和。此外,本文還設置了年度虛擬變量、行業虛擬變量以及地區虛擬變量來控制年度、行業和地區變化趨勢對企業經營績效的影響。年度(Year),樣本屬于當年取值為 1,否則取值為 0。行業(Industry),即根據企業主要從事的行業進行虛擬變量轉換,包括農林牧漁業、采礦業、制造業、電力煤氣水、建筑業、交通運輸、信息服務、批發零售、住宿餐飲、金融、房地產、租賃、科研技術、公共設施、居民服務、教育、衛生、文化體育和公共管理等共19 個行業,重新取值為 18 個虛擬變量。地區(Region),東部地區(北京、天津、河北、遼寧、上海、江蘇、浙江、福建、山東、廣東、海南),中部地區(山西、吉林、黑龍江、安徽、江西、河南、湖北、湖南),西部地區(四川、重慶、貴州、云南、西藏、陜西、甘肅、青海、寧夏、新疆、廣西、內蒙古),共3個地區,重新取值為兩個虛擬變量。
(三)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和相關性分析
表1列出了各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由表1可知,企業經營績效的均值為0.0920,標準差為0.1510,最小值為0.0000,最大值為0.9000,表明樣本的總體偏離幅度不大。生產性活動投入的均值為2.0240,標準差為2.5380,最小值為0.0000,最大值為14.5100。黨組織的均值為0.4130,表明樣本中有41.30%的企業設立了黨組織。工會的均值為0.5860,表明樣本中有58.60%的企業設立了工會。市場化程度的均值為7.0690,標準差為1.9440,最小值為0.0000,最大值為11.1600。性別的均值為0.8700,表明樣本中有87.00%的企業家是男性。企業改制的均值為0.1820,表明樣本中有18.20%的企業進行了改制。
由主要變量的相關性分析由于版面有限,主要變量的相關性分析結果略,留存備索。可知,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的相關系數是-0.0120(不顯著),表明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并不是線性關系,需要進一步采用回歸分析檢驗;黨組織與經營績效的相關系數是-0.0740(1%的水平上顯著),表明黨組織與經營績效負相關;工會與經營績效的相關系數是-0.0920(1%的水平上顯著),表明工會與經營績效負相關;市場化程度與經營績效的相關系數是-0.0590(1%的水平上顯著),表明市場化程度與經營績效負相關。
四、檢驗結果與分析
在具體檢驗之前對數據做如下處理,以確保模型估計的一致性和有效性:首先,為了防止因極端值而導致的估計偏誤,對持續變量在1%水平上進行了Winsorize處理[31]。其次,對交互項變量進行了中心化處理。再次,為避免變量間的多重共線性問題,對進入模型的變量進行了方差膨脹因子分析,結果顯示,VIF值均在3以內,遠小于10,因此,變量之間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最后,考慮到本文因變量是左截尾數據,采用 Tobit模型進行回歸。本文采用Stata13.0軟件進行數據處理和基本回歸檢驗。
(一)基本分析結果
本文利用Tobit模型檢驗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的關系,其檢驗結果如表2所示。
由表2可知,模型1僅包括所有控制變量的檢驗結果。模型2加入了自變量進行檢驗,結果顯示:生產性活動投入的平方與經營績效顯著正相關,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顯著正相關,這表明,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是先下降后上升的U型關系,假設1得到支持。模型3報告了黨組織的調節效應回歸結果,結果顯示:黨組織與生產性活動投入平方的交互項為正,這表明,黨組織在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起到顯著正向調節作用,假設2得到支持。模型4報告了工會的調節效應回歸結果,結果顯示:工會與生產性活動投入平方的交互項為正,這表明,工會在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起到顯著正向調節作用,假設3得到支持。模型5報告了市場化程度的調節效應回歸結果,結果顯示:市場化程度與生產性活動投入平方的交互項為正,這表明,市場化程度在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起到顯著正向調節作用,假設4得到支持。
為了更清晰地呈現上述調節效應,本文根據表2的檢驗結果繪制了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的動態關系,如圖1—圖3所示。這些圖形是用生產性活動投入、黨組織和基層工會、市場化程度等變量預測的企業經營績效概率圖。從中可以看出,黨組織、工會以及市場化程度的調節效應與本文預期假設基本是一致的。由圖1可知,在較低的生產性活動投入和較高的生產性活動投入的情況下,對于建立黨組織的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的U型曲率比未建立黨組織的企業更為明顯,即在更高的和更低的水平上,虛線(建立黨組織)會超過實線(未建立黨組織)。因此,黨組織的建立強化了生產性活動投入的邊際效應。由圖2可知,在較低的生產性活動投入與較高的生產性活動投入下,建立工會的企業比未建立工會的企業對生產性活動投入更為敏感,即在更高的和更低的水平上,虛線(建立工會)會超過實線(未建立工會)。由圖3可知,在市場化程度較高的情況下,生產性活動投入的U型曲率比市場化水平較低的情況下更為明顯,即較高的市場化程度強化了生產性活動投入的邊際效應。
(二)穩健性檢驗
1.Heckman檢驗
考慮到可能存在的樣本選擇性偏誤會影響研究結論的可靠性,本文采用Heckman[38]兩步法來修正這種偏差:第一步,先構建企業進行生產性活動的概率方程,用有生產性活動投入和無生產性活動投入的混合樣本進行Probit估計,即方程(1)。再預測每個企業進行生產性活動投入的概率,并利用估計結果計算逆米爾斯比率。第二步,構建生產性活動投入影響企業經營績效的回歸方程(2),將IMR作為誤差調整項加入回歸方程(2)中,以便得到更為準確的估計結果。
為了增加方程(1)與方程(2)之間的辨識度,方程(1)中的解釋變量集Xi中應至少設置一個影響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但不影響經營績效的變量[39]。本文選擇地區生產性活動投入(Reg_Pro)這一變量,其與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相關,但不直接影響企業經營績效。檢驗結果如表3所示。
表3模型1的檢驗結果表明,生產性活動投入的平方項與經營績效之間呈正相關關系,說明二者為顯著的U型關系,即經營績效隨著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的增加呈現先下降后上升的趨勢。
2.改變統計方法的檢驗
本文進一步采用可行廣義最小二乘法(FGLS)進行模型估計,表3模型2的估計結果顯示:生產性活動投入的平方與經營績效正相關,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正相關,這表明,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是先下降后上升的U型關系,進一步驗證了假設1。模型3報告了黨組織的調節效應回歸結果,結果顯示:黨組織與生產性活動投入平方的交互項為正,這表明,黨組織在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起到顯著正向調節作用,進一步驗證了假設2。模型4報告了工會的調節效應回歸結果,結果顯示:工會與生產性活動投入平方的交互項為正,這表明,工會在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起到顯著正向調節作用,進一步驗證了假設3。模型5報告了市場化程度的調節效應回歸結果,結果顯示:市場化程度與生產性活動投入平方的交互項為正,這表明,市場化程度在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起到顯著正向調節作用,進一步驗證了假設4。因此,估計方法的替換并沒有明顯改變關鍵變量甚至是控制變量的系數、符號及顯著性,進一步驗證了本文結論的穩健性。
3.更換不同調節變量的檢驗
本文進一步采用比因變量提前兩年的市場化程度作為替代指標,利用Tobi模型以及可行廣義最小二乘法(FGLS)模型進行估計,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首先,運用Tobit模型進行估計。模型1報告了主效應的回歸結果,結果顯示,生產性活動投入的平方與經營績效顯著正相關(β=0.0004,P<0.1000),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顯著正相關(β=0.0046,P<0.0100)。模型2報告了市場化程度的調節效應回歸結果,結果顯示,市場化程度與生產性活動投入平方的交互項正相關(β=0.0004,P<0.0100),進一步驗證了本文的結論。其次,運用廣義最小二乘法(FGLS)模型進行估計。模型3報告了主效應的回歸結果,結果顯示,生產性活動投入的平方與經營績效正相關(β=0.0004,P<0.0100),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正相關(β=0.0010,P>0.1000)。模型4報告了市場化程度的調節效應回歸結果,結果顯示,市場化程度與生產性活動投入平方的交互項正相關(β=0.0002,P<0.0100),進一步驗證了本文結論的穩健性。
五、結論與政策含義
本文運用中共中央統戰部、中華全國工商業聯合會、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和中國民(私)營經濟研究會聯合在 2002—2014年展開的七次全國大規模民營企業抽樣調查數據庫,探討了民營企業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對經營績效的影響,并進一步分析了中國特色企業內部制度安排(黨組織和工會)以及外部市場化程度對上述影響的調節效應。研究發現,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呈現出先降后升的 U 型關系;黨組織、工會和市場化程度在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起到顯著的正向調節效應,即建立黨組織、工會的企業以及市場化程度越高的地區,企業越能夠在生產性活動投入既定的情況下提高經營績效。
本文的研究具有一定的政策含義:首先,黨和政府應該采取有效措施幫助民營企業盡快突破生產性活動投入的閾值門檻。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對經營績效的貢獻存在門檻效應,在閾值之前生產性活動投入未能提高經營績效,只有超過一定閾值后才會促進經營績效的提升。黨和政府應該采取有效措施幫助民營企業早日突破生產性活動投入的閾值門檻,使其早日進入U型關系的上升階段。為進一步應對疫情控制常態化,2020年10月14日,國務院出臺了《關于支持民營企業加快改革發展與轉型升級的實施意見》,明確指出應切實降低民營企業生產經營成本、完善資源要素保障、擴大轉型升級投資、強化科技創新支撐、深入挖掘市場需求潛力等。這些措施無論是在疫情期間還是在正常時期,都對幫助民營企業早日突破生產性活動投入的門檻效應具有重要意義。民營企業自身也應積極增加研發等各種生產性活動投入,以期早日進入U型關系的上升階段,為推動經濟增長以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作出更大貢獻。其次,黨組織對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關系的正向影響值得進一步強化。無論是前期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取得良好績效,還是當前中國疫情防控取得階段性勝利,都與企業黨組織的引導和支持緊密相關。黨和政府應繼續堅定加強民營企業黨建工作的決心和信心,實現黨的組織覆蓋和工作覆蓋。民營企業也應主動積極地靠近執政黨,吸納優秀黨員并做好培養工作;充分利用黨組織的溝通渠道作用,把自身遇到的問題及時向上級黨組織反映,一手抓抗擊新冠肺炎,一手抓企業建設,以實現疫情防控階段和今后正常時期中國經濟的高質量增長。再次,進一步發揮工會在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關系的積極作用。由于工會正向影響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與經營績效之間的關系,因此,黨和政府應加強對工會的領導,讓工會積極參與諸如勞動法律體系的修訂、新型勞動關系的規范和集體工資協商制度等各種保護勞動者利益政策措施的制定與實施,進一步發揮工會的積極作用。在疫情防控進入常態化階段,企業自身更應積極發揮工會的信息傳遞和利益協調作用,傾聽員工對生產過程的建議、重視員工身心健康并保護員工合法權益,促使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更有效地轉化為產出。最后,進一步深化市場化制度改革。由于市場化程度越高越有利于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對經營績效的作用,因此,黨和政府無論是疫情期間還是正常時期都應該一如既往地深入推進市場化改革,優化企業的經營環境,讓企業家創新活動能夠得到制度上的保障,這是充分釋放企業家精神以提高企業活力從而促進經濟增長的關鍵。
本文的探索也不可避免地存在局限性。首先,本文主要采用二手數據分析,如能結合訪談、自行發放問卷等方式獲得更多的一手數據,檢驗民營企業生產性活動投入對經營績效的影響以及黨組織、工會與市場化程度的進一步影響,則能增強研究結果的說服力。其次,受所用數據庫限制,本文數據樣本只能以中小型民營企業的樣本為主,今后可將樣本擴大到民營上市公司再次檢驗本研究的結果。最后,今后可以進一步考察研發等生產性活動投入對慈善捐贈、環保和治污等社會責任的影響狀況,以便更為深入地分析民營企業家活動在先富帶動后富等更多社會功能方面發揮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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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 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