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務資源異質性對企業戰略管理的影響研究

中鐵建重慶投資集團有限公司

引言

資源基礎理論認為，企業是各種資源的集合體，企業擁有的資源各不相同，具有異質性，這種異質性構成了企業競爭優勢的內生來源（Barney，1991），而運用企業異質性資源的動態過程，將企業異質性資源真正轉化成了企業的競爭優勢（Barney，2004）。根據這一理論，企業的戰略管理行為作為獲取、吸收、整合、利用資源的過程，就是將企業異質性資源轉化為企業競爭力的動態管理過程。企業擁有越多獨特的、難以復制的資源，可供選擇的戰略范圍就越大。目前已有諸多文獻將關注點放在獨特的、不可模仿的資源對企業戰略行為的影響上（O'Brien，J.2003；Stefan Arping，2006；王山慧，2015；等），也有一些文獻著重探尋這些資源的差異會給企業戰略管理行為帶來的不同影響（Matthew S.Kraatz，Edward J.Zajac，2001；A.B.Ngowi，D.S.Iwisi and R.J.Mushi，2002）， 以 期 將 這些異質性資源轉化為企業的競爭優勢。

但是，這些研究資源異質性的文獻中，普遍將財務資源排除在外，認為財務資源不具有異質性（Jay B.Barney，2015）。雖然許多戰略學者也承認財務資源具有戰略重要性（Barton and Gordon，1988；Bromiley，1990；Chatterjee，1990；Chatterjee and Wernerfelt，1991；Kochhar，1996，1997），但也只是將其作為一種可以支持企業任何戰略的通用資源（高蔚卿，2005）。那么企業擁有的財務資源真的都是同一的、無差別的么？矛盾共性與個性的辯證關系認為，共性與個性是一切事物固有的本質，每一事物既有共性又有個性。那么根據矛盾論，企業的財務資源之間一定會存在差別。如果企業的財務資源具備異質性，那財務資源是否會通過其異質性影響企業的戰略管理行為？企業處于動態變化的環境中，企業的內外部環境對財務資源異質性與企業戰略管理行為二者之間的關系有著怎樣的調節作用？本文試圖在分析前人文獻的基礎上理清財務資源是否具備異質性，且財務資源的異質性如何影響企業的戰略管理行為，并在此基礎上指出未來研究方向。本研究有助于從財務資源異質性這一全新的角度探討企業的戰略管理行為，推進企業戰略管理的研究深度，對于企業戰略管理行為的選擇具有重要的理論及現實意義。

一、理論基礎

（一）資源基礎理論

Wernerfelt（1984）的“A resource-based view of the firm”的發表，意味著資源基礎論的誕生。資源基礎理論主張從企業內部因素，即資源的角度來考察企業的競爭優勢。與傳統的新古典經濟學把企業視為同質的不同，資源基礎理論將企業視為資源的集合體，企業由于資源稟賦的差異而呈現出異質性。企業的競爭優勢來源于企業擁有和控制的有價值的、稀缺的、難以模仿并不可替代的異質性資源。并且這些異質性資源是不流動的，企業資源的異質性將長期存在，因此企業的競爭優勢持續存在。戰略管理的重要內容即是識別企業的優勢資源并能夠對其采取合理方式開發、培育、提升、運用。當要執行戰略的成本低于戰略創造的價值，資源基礎理論認為企業面臨的關鍵問題不是“戰略是否容易執行”，而是“這個戰略對我們來說是否比競爭對手更容易執行”。那么擁有相對優質資源的企業就會比其他企業來說更容易實施某項戰略。因此，企業資源的異質性決定了企業即使處于相同的環境中也會采取不同的戰略。

（二）企業成長理論

企業資源理論的提出，其實并不能算是一個全新的觀點。早在1959年，彭羅斯在她的《企業成長理論》一書中，就講述了很多關于企業資源和競爭優勢的知識，為企業資源基礎理論的提出與發展奠定了基礎。書中提出企業應被視為生產資源束，強調資源異質性對企業績效的影響作用。按照彭羅斯的觀點，企業成長主要受制于企業所控制的生產資源束，以及如何協調使用企業資源。另外，除了洞察企業內部分析企業成長，彭羅斯還意識到，企業控制的生產資源束會隨企業不同而顯著不同，這也是對資源異質性的承認。

二、財務資源及財務資源異質性

（一）財務資源定義與計量

目前明確定義財務資源的文獻較為有限。Barney在《戰略管理——獲取持續競爭優勢》一書中定義財務資本，包括企業用以制定和執行戰略的所有不同的貨幣資源——資本來源于企業家、股權持有人、債券持有人和銀行，留存收益也是財務資本的一種重要類型。湯谷良（2010）將集團企業財務資源界定為“財務資源的項目應該包括公司賬面上可動用現金、多余且變現能力強的資產和因改善效率而可能釋放的財務資源、低杠桿資本結構下儲備的負債能力、未動用的股權融資能力、集團資產和資信支撐的擔保抵押開證等可能形成的財務資源以及集團金字塔效應形成的衍生財務資源”。相比起來，唐國平（2010）對企業財務資源的定義較為全面，將財務資源劃分為狹義和廣義兩個層面，狹義的財務資源僅指資本，廣義的財務資源包括企業所擁有的資本及在籌集和使用資本過程中所形成的獨有的、不易被模仿的財務專用性資產，包括企業獨特的財務管理體制、財務分析與決策工具、健全的財務關系網絡以及擁有企業獨特財務技能的財務人員等。但由于廣義的財務資源難以衡量，本文定義的財務資源僅指企業狹義的財務資源，即資本。但與之前文獻定義的狹義財務資源不同，本文將企業財務資源分為當前企業所擁有的資本及潛在的獲取資本的能力，其中潛在的獲取資本的能力又可以細分為企業未來現金流量及企業可動用的融資能力。見圖1：

圖1 企業財務資源的構成

關于企業財務資源的操控性計量，目前文獻中主要采用現金流（Jonathan Cohn，2018），流動比率及產權比率（劉端等，2018），配股增發次數和資產結構（馬忠，2010）等。根據本文提出的財務資源概念，企業財務資源的計量不僅應當包括企業現有可利用財務資源（貨幣資金及其等價物資源、應收賬款資源、存貨資源等），還應當將企業潛在財務資源即未來經營現金流，已確定的其他未來現金流入，企業負債能力資源等納入進來。

（二）財務資源的異質性

財務資源到底有沒有異質性？目前已有文獻在研究資源異質性時普遍將財務資源排除在外，認為財務資源不具有異質性（Jay B.Barney，2015）。Barney在《戰略管理——獲取持續競爭優勢》一書中，指出企業資源被分成四類：財務資源、物質資源、人力資源和組織資源，但是在《Firm resources and sustained competitive advantage》一文中Barney 指出企業資源異質性主要體現在企業物質資本資源、人力資本資源與組織資本資源異質性三個方面，并沒有包括財務資源。那么企業擁有的財務資源真的都是同一的、無差別的么？企業的物質資源、人力資源、組織資源，在本質形態上表現出各自的特征，而財務資源的本質卻是相同的，最終表現形式都是資金，因此這也是財務資源被資源異質性研究排除在外的根本原因。但矛盾共性與個性的辯證關系認為，共性與個性是一切事物固有的本質，每一事物既有共性又有個性。各個企業的財務資源雖具有相同的最終表現形式，卻也表現出一些外在的異質性：如來源不同（歷史積累，生產經營所得，意外獲取，補助或捐贈，債權融資，股權融資），狀態不同（已經擁有的，潛在可獲取的），類別不同（現金及等價物、存貨、負債等），變化速度不同（快速獲取或是穩定流入）等，這說明不同于其他資源具備的內部本質形態異質性，財務資源的異質性體現在外部特征上。

三、財務資源異質性對企業戰略管理行為的影響

（一）財務資源外部特征異質性對企業戰略管理行為的影響

資源基礎理論認為企業資源異質性影響企業戰略，進而形成企業競爭優勢。按照這一邏輯，財務資源如果具有異質性，也會對企業戰略產生重大影響。事實上當前已有一些文獻開始探尋財務資源的異質性對企業戰略的影響，概括來說，關于財務資源異質性影響企業戰略管理的文獻可以分為三類：①來源異質性。財務資源的來源多種多樣，政府補貼、資助、扶持等能夠促進企業研發支出、創新能力提升、多元化經營（解維敏等，2009；張莉芳，2018；楊興全等，2018）；生產經營中獲得的“意外之財”，會使管理者產生自我歸因錯誤，在戰略決策制定時難免產生錯誤偏差（Gabriel Natividad，2013）。②類別異質性。豐富的自由現金流對企業多元化有顯著的正向影響（王山慧等，2015），而現金流不確定時對于企業的創新戰略在不同情況下會產生不同影響（劉波等，2017）；企業的相關多元化一般采用企業的股權融資方式，而非相關多元化與債權融資呈正相關關系（Rahul Kochhar and Michael A.Hitt，1998）。③狀態異質性。企業擁有的財務資源是當前立即可以使用的還是潛在能夠獲取的，對于企業戰略選擇來說也會有不同，尤其是在外界經濟環境的變化過程中，對于企業戰略選擇的作用更是存在巨大差異，經濟繁榮時期，當前擁有的財務資源會促使企業選擇成本領先戰略，而經濟停滯時期，潛在的財務資源則會變成企業選擇成本領先戰略的依仗（劉端等，2018）。

（二）財務資源提供者身份異質性對企業戰略管理行為的差異化影響

根據代理理論，代理關系產生后，由于委托人和代理人的目的及掌握的信息不同，就會產生信息不對稱，信息優勢方會基于自身效用最大化來選擇行為與策略，這就導致了道德風險和逆向選擇的發生，為了緩解代理問題產生的矛盾，企業的財務資源提供者一般會通過以下三種途徑干預企業戰略選擇：①提供增值服務。VC等傳統風險投資機構主要通過安排外部融資、提供建議、招募管理人員、出任董事等方面對新創企業提供增值服務（Davila et al.，2003；George&Prabhu，2003）；公司型風險投資機構主要通過其積累的客戶關系、市場經驗、專業技能等對新創企業提供增值服務（Westphal，1999；Hellmann，2002；Tihanyi et al.，2003；）。②監督治理。機構投資者通過內部治理約束管理層的機會主義行為解決代理問題，對公司進行監督（McConnell，1990）；銀行通過監督經理人（Hoshi等，1993）、縮減信貸額度（Stiglitz and Weiss，1983）等方式促使企業做出正確的投資策略。③信號傳遞。財務資源提供者能夠利用自身的聲譽和地位影響企業的戰略選擇，具體來說，政府補助、風險投資進入、銀行貸款等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企業向外界傳遞的一種正向信號，即政府的產業政策傾向于對其進行扶持，機構投資者對其發展前景看好（楊興全等，2018；Hellmann，2002；Fernhaber等，2009），企業為了迎合投資者的需求，也會在戰略選擇上靠近投資者，投資者聲譽地位越高，對企業的戰略選擇影響越大，國際知名投資機構的介入更是能夠顯著促進新創企業的國際化戰略（M?kel?和Maula，2005）。

（三）財務資源異質性影響企業戰略管理行為的情境因素

企業的戰略制定與選擇離不開內外部環境因素的影響和制約，在戰略選擇過程中必須充分考慮內外部環境中存在的機會與威脅。

外部環境因素主要包括：①經濟周期。如劉端等（2018）將不同經濟周期階段的企業進行分組，結果發現經濟繁榮時期與經濟停滯時期，可利用財務資源冗余和潛在財務資源冗余對企業競爭戰略的選擇存在明顯差異。②國家政策。如楊興全等（2018）提出受國家產業政策影響，受產業政策扶持的企業與非扶持的企業在融資約束方面存在明顯差異，最終在企業多元化程度上也大相徑庭。③市場競爭。如Wang等（2012）的研究發現，市場競爭越激烈，新創企業的戰略制定壓力越大，財務資源提供者——風險投資機構會利用自身優勢促進新創企業構建戰略聯盟，以應對外部市場競爭的壓力。

企業內部環境因素主要包括：①企業內部治理結構。如張遠飛等（2013）研究發現，創始人控制下的民營上市企業，比在家族二代掌控或是職業經理人管理下的民營上市企業在富有狀態下更具有“居安思危”意識。②企業規模。如Judith Jordan等（1998）以英國小企業為研究對象探討企業戰略與資本結構之間的關系。③ 企業生命周期。企業生命周期的不同階段，財務來源存在很大差別，初創期企業財務資源很大部分來源于風險投資機構等，成熟期企業財務資源不僅來源于自身生產經營，也來源于穩定的財務杠桿。企業生命周期不同，不僅財務資源來源存在差別，在企業的行業經驗、資源規模、市場占有率等各個方面均會存在差異，更需要財務資源來對此進行彌補，因此企業生命周期也是調節財務資源與企業戰略選擇之間的一個重要情境因素。如M?kel?和Maula（2005）的研究將重點放在新創企業上，探究外資風險投資對新創企業國際化戰略的影響。

結語

從以上分析可見，目前關于財務資源異質性影響企業戰略管理行為的文獻還遠遠不夠，主要集中于來源和類別異質性方面，而對于其他異質性層面及從財務資源提供者角度出發的提供者身份特質對企業戰略管理行為的影響，還存在很大空白。

1.影響企業戰略管理行為的財務資源異質性層面還有待拓展

從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已經存在經驗證據支持企業的財務資源異質性能夠影響企業戰略管理行為，但是目前關于二者之間關系的文獻還僅處于探索階段，且已有研究主要從財務資源來源層面進行分析，很少從其他層面來探討財務資源異質性可能對企業戰略管理行為產生的影響。事實上，財務資源異質性的其他層面也會影響企業戰略管理行為。譬如財務資源的狀態不同，是當前擁有的財務資源還是潛在的財務資源等對企業戰略決策也會有不同影響，如果企業現有財務資源不足，但是潛在的未來現金流量穩定且充足，那么企業即使陷于困境也只是暫時的，戰略變革的可能性就會較小；如果企業現有的財務資源豐富，但潛在財務資源不足以支撐企業未來發展需要，這時企業擁有戰略變革的基礎和動力，發生戰略變革的可能性就會較高，也就是財務資源一定的情況下，是現有的財務資源還是潛在的財務資源占主導，對于企業采取的戰略管理行為可能會大相徑庭。同樣，財務資源異質性的其他表現層面，類別、變化速度不同等也會對企業戰略管理行為帶來不一樣的影響，未來研究還需要對此類問題進一步深入探討。

2.財務資源提供者身份異質性對企業戰略管理行為的影響還需進一步研究

企業的財務資源提供者眾多，政府、企業、個人、機構投資者等都是企業財務資源的潛在提供者，這些財務資源提供者身份各異，又各有特征，他們在組織結構、目標、投資行為、提供的服務范圍、專業經驗等方面有顯著區別（Gompers and Lerner，1996）。如根據投資獲利的目標不同，可將財務資源提供者分為兩種角色：一是戰略目標，為企業提供財務支持，監督并努力改善企業治理，尋求公司長期價值的提升，以獲得長遠利益；二是財務目標，為企業提供財務支持，關注企業短期績效，伺機謀取短期利益。我國的機構投資者短期投資傾向明顯（Jinang and Kim，2015），更可能會追求被投資企業的短期價值增長；近些年興起的公司型風險投資機構，則更看重從被投資企業中獲得戰略回報（Masulis and Nahata，2009）；政府作為引導企業發展方向的領路人，一般會站在企業長遠利益考慮，支持企業做大做強。那么不同目標的財務資源提供者對企業戰略選擇的影響存在什么樣的差異？另外，企業內往往存在不止一位財務資源提供者，他們為企業提供財務資源的目的、獲利方式均存在差異，那么這些財務資源提供者之間的互動博弈又會如何影響企業的戰略管理行為，還有待于進一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