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前身”的憶念

林夏

吳昌碩（1844-1927），名俊卿，字昌碩，號缶廬。浙江安吉人。詩、書、畫、印全能的藝術家，海派藝壇的領軍人物。他的篆刻熔鑄諸派之長，入古出新，自成家數。

人物是吳昌碩邊款書畫結合的一個重要內容。

“虛素”印，頂款“凡智與言從虛素生，則無邪欲也”，是對印文的解釋。虛素，虛靜淡泊之意。“壬子立秋后三日，缶道人刻于扈”記錄了時間、地點與刻制者。壬子，1912年。印側陽刻一坐佛，線條極為簡練，沉思之態，躍然而出。人物上邊刻的文字是：“榻穿能坐，偈持無墮，易筋經法師傳我，老缶銘。”銘文說出了堅持面壁修煉與取得虛素的關系，啟人思索。“缶道人”“老缶”，均為吳昌碩自稱。

“明月前身”是吳昌碩追念亡妻的一方印章。傳說吳昌碩年輕時曾聘妻章氏，尚未大婚，清軍與太平軍戰亂的烽火已經燒到吳昌碩的家鄉。章家將女兒送至吳家，吳家男性這時都已逃離，章氏與婆母相守家門。后章氏病死，吳家倉促將其遺骸埋在門前桂樹下。吳昌碩流亡回到家已是在五年之后了。當年與章氏的生離竟成了死別。吳昌碩曾有長古《感夢》追念往事，詩句“別來千萬語，含意苦難訴”，道出了思念的殷切。1909年，章氏逝去四十多年的時候，吳昌碩又一次夢見章氏，就刻了這方印以慰亡靈。

“明月前身”，陽文小篆，婀娜多姿。

邊款共有三處：印的一側為跋語，記錄下作印緣由：“元配章夫人夢中示形，刻此作造像觀。老缶記。”魏碑楷書，陽文。界格虛化甚至有點殘破的處理，與印面文字不受界格約束相呼應。頂款為行書，曰：“己酉春仲，客吳下，老缶年六十有六。”陰文，與邊款文字陰陽相參，富有變化。印的另一側，則是章氏身影。長裙寬袖，搖曳徐步，側身，似在回望，欲去又不忍離去，依依難舍之態，令人頓生凄楚之感。人物陽刻，造型簡約。空曠寧靜的白底，留給人神馳遐想的廣闊空間。

書畫結合的邊款格式在吳昌碩運刀如筆的經營之下，刀情、筆意、墨趣結合得更趨完美，印章的整體藝術表現力得到了全面的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