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歲安藤忠雄的“挑戰(zhàn)”

易陽天　河西

日本建筑大師安藤忠雄。圖片提供/安藤忠雄建筑研究所

光的教堂。圖片提供/安藤忠雄建筑研究所

上海復星藝術中心空降下來一座巨型的青蘋果雕塑，上面刻著“永遠的青春”字樣。穿過擁擠的人群，這里有一場當今最具影響力的世界建筑大師——安藤忠雄——的大型回顧展。此次展覽主題：挑戰(zhàn)。而“挑戰(zhàn)”與“自由”，正是安藤人生永恒的追求。

安藤忠雄因對清水混凝土的獨特運用而被譽為“清水混凝土詩人”，自學成為建筑大師，在過去50年間，他設計了近200項國際著名建筑，榮獲包括建筑界“諾貝爾獎”之稱的普利茲克獎在內(nèi)的一系列世界建筑大獎。正在上海復星藝術中心展出的是中國迄今為止對安藤忠雄建筑設計生涯最全面的大型回顧展，通過經(jīng)典建筑作品的再現(xiàn)，精致的建筑模型、詳盡的設計手稿、書法篆刻，以及大量獨有影片、旅行筆記和照片，回顧展全景展現(xiàn)了一代建筑大師的傳奇人生及其對人生永不停止的挑戰(zhàn)。

傳奇：從拳擊手到建筑師

享譽世界的日本建筑師安藤忠雄1941年9月13日出生于日本大阪，今年正好80歲高齡了，卻依然活躍在建筑舞臺上。

在建筑界，安藤忠雄是個傳奇人物。他的傳奇首先體現(xiàn)在他們一家人身上，他是雙胞胎中的哥哥。雙胞胎中的弟弟是北山孝雄，在東京開設北山創(chuàng)造研究所，從事企業(yè)經(jīng)營顧問、商品設計。3兄弟中最小的弟弟是建筑師北山孝二郎（因為與美國建筑師彼得·愛森曼的合作而知名）。最初的建筑作品——Rose Garden（玫瑰花園;位在神戶市生田區(qū)）是在1977年時，與弟弟孝雄所屬的浜野商品研究所一起共同合作的。

安藤忠雄年少時家境貧困，童年在木工作坊度過。高中畢業(yè)后，參加了Semi Mode研究班，Semi Mode研究班是由已故的長澤節(jié)所創(chuàng)立，被稱作是“傳說中的美術學校”，畢業(yè)生包括飯野和好、金子功、寺門孝之、山本耀司等人，大多都是如今在業(yè)界第一線活躍的創(chuàng)意工作者。

永遠的青春—青蘋果。攝影/小川重雄

在成為建筑師之前，安藤忠雄當過貨車司機，還是位職業(yè)拳擊手。1957年左右，16歲的他開始練習職業(yè)拳擊，僅1個月就拿到職業(yè)拳手執(zhí)照，正式比賽時的戰(zhàn)績是23戰(zhàn)13勝3敗7平手。他正是利用拳擊比賽贏得的獎金，前往美國、歐洲、非洲、亞洲旅行，也順便觀察各地獨特的建筑。

1959-1961年，他考察日本傳統(tǒng)建筑。1962-1969年，他游學于美國、歐洲和非洲。安藤認為二十幾歲的年齡，是左右一生的重要時期。在24歲那年，他揣著所有積蓄——60萬日元，踏上了“說走就走”的建筑體驗之旅。他搭乘火車經(jīng)西伯利亞鐵路橫穿歐洲，后經(jīng)非洲返回日本。法國建筑大師勒·柯布西耶的朗香教堂、羅馬的萬神廟等建筑都給予他巨大震撼，使他在后來的建筑生涯中始終追求著對光的運用。他說在這次旅行中他最大的收獲就是“世界無國界、地球是一個整體”的認知。最重要的還是打破一切邊界，朝事物的本質(zhì)發(fā)起挑戰(zhàn)的勇氣。在回程途中，已經(jīng)身無分文的他不惜變賣手表、鋼筆和相機，也要換取一次充實的印度之旅。這一路的旅行，大大開拓了他的視野，令他和世界上最偉大的建筑親密接觸。那時候，他的攝影作品就被使用在現(xiàn)代主義建筑大師路易·康的作品集中。

安藤飄游四方旅游世界各地，目的是將其所見所聞與他個人的形式結合，安藤認為萬神廟的靜態(tài)幾何布局形式的垂直發(fā)展的空間，與日本建筑具有明顯的水平方向性的空間概念形成對比;萬神廟是西方建筑空間的典型代表，兩者存在著強烈的沖突。安藤就是要將這兩種對立的空間觀念融合起來，使其獨樹一幟。

這次環(huán)游世界的建筑之旅，唯一遺憾的是，當安藤忠雄抵達美國時，他的偶像柯布西耶已于1965年8月27日離世，他沒能見到柯布西耶最后一面。

教堂三部曲

1969年，28歲的安藤忠雄創(chuàng)立安藤忠雄建筑研究所。1976年完成位于大阪府的住吉的長屋，是兩層高的混凝土住宅，已顯現(xiàn)其設計風格。

住吉的長屋位于日本大阪的一條老街上，先天條件逼仄，寬度僅約4米，進深卻有14米。狹長形的屋體在安藤忠雄的設計理念下，被改造成為均等分的三段，中庭部分不但引入自然光，更是巧妙成為連接起居室及四周空間的必經(jīng)之路，由此還原傳統(tǒng)街屋熱鬧、彼此交互的生活情趣。住吉的長屋獲得日本建筑學會賞，令安藤忠雄在日本建筑界嶄露頭角。

80年代，他參與關西周邊地區(qū)（神戶北野、大阪心齋橋）的商業(yè)建筑設計，90年代以后，參與公共建筑、美術館建筑等大型計劃。安藤忠雄因對清水混凝土、幾何結構、天然光的非凡運用，以及將自然因素引入建筑的設計理念獲得世人的高度認可。此后，安藤忠雄聲名大噪，先后榮獲眾多世界大獎，1993年獲日本藝術院獎、2003年文化功勛、2005年國際建筑家協(xié)會（UIA）金獎，2010年獲約翰·F·肯尼迪中心藝術金獎、后藤新平獎、被授予文化勛章，2013年獲法蘭西藝術文化勛章最高榮譽司令勛位， 2015年獲意大利共和國功勛勛章 ，獲2016年野口勇獎等眾多獎項。特別是1995年榮獲世界建筑界最高榮譽“普利茲克獎”，他把10萬美元獎金捐贈予1995年神戶大地震后的孤兒。

建筑之于安藤忠雄，不只是具有單一功能性的物理空間，更是以特別方式與社會、城市、人與環(huán)境發(fā)生關聯(lián)的媒介。安藤忠雄的設計融西方建筑理論與東方美學于一體，試圖通過對空間的改造，令建筑成為城市中連接人與自然的中介，在對建筑材質(zhì)、幾何結構和空間持續(xù)探索的同時，開創(chuàng)性地將光、風、水等自然元素引入建筑空間，其對自然元素的抽離提煉、對樸素建筑材質(zhì)的偏愛，以及對光與影的精妙運用，洋溢著東方特有的“哲思禪意”。他對人、建筑與自然和諧共融的追求為建筑注入特有的精神靈性，通過建筑傳達的精神理念改變了傳統(tǒng)人們對建筑結構、色彩、形式等技術層面的關注，將對建筑的理解提升到對人生價值和自由探求的精神層面，激發(fā)人們以哲學角度反思建筑的本質(zhì)與真諦。

安藤忠雄最負盛名的作品，就是他的“教堂三部曲”：光之教堂、水之教堂和風之教堂。

在復星藝術中心一樓，呈現(xiàn)了一座“水之教堂”的原版復刻教堂。這是象征安藤職業(yè)生涯的三大教堂之一，其余分別是神戶山腰的“風之教堂”和建于大阪附近近郊的“光之教堂”。“水之教堂”充分體現(xiàn)了三種自然元素的融合——風、光、水，是現(xiàn)代風景利用清水混凝土打造出個性化空間的杰作。在水的中央，樹立著一個大十字架，參觀者都會安靜地選個位置坐下，讓自己心靈得到洗禮。這樣的1：1的復刻設計，保留了教堂的神圣與莊重。極具紀念碑的意義。安藤先生對自然元素的提煉，讓人們被眼前的“雪景”所震撼。這一首“冬季戀歌”，更象征著純潔與美好。

而二樓的“光之教堂”讓你可以近距離感受這座經(jīng)典建筑。當人們還迷戀于安藤的每一部藝術作品模型的同時，一不小心真會錯過最美的風景。安藤的另一經(jīng)典“光之教堂”躲在灰白墻面背后，有一束光“偷偷潛入”混凝土結構。這是極簡主義美學的勝利，這座藏匿于黑暗之中的混凝土藝術，在光影中尋找無限可能。毫無疑問，光對于安藤忠雄來說非常重要，他曾說：“在我所有的作品中，光是一個尤為重要的控制因素。我所創(chuàng)造的封閉空間大多來自厚重的混凝土墻，希望在社會中為個人創(chuàng)造立足之地。當城市環(huán)境的外部因素需要沒有開口的墻體時，內(nèi)部空間就必須尤其的充實且滿足。”

確實，安藤作品的獨特之處在于他對于幾何學的深入應用，在神秘的教堂背后孕育神圣、莊嚴和肅穆的同時，光給了人們希望;又或許在安藤心里也有一束光是期望，這是藝術的最高升華。

法國巴黎證券交易所。攝影/松崗滿男

感悟建筑的本質(zhì)與意義

進入復星藝術中的三樓展廳，映入眼簾的是歷史的訴說，是一不小心會穿越的告白，更是座連接時間的橋梁。在眾多古建筑中，尋找歷史的痕跡，將記憶留存，并開拓出全新的現(xiàn)代空間。

值得一提的是巴黎證券交易所。設計十分新穎獨特，木質(zhì)結構的精細呈現(xiàn)，遠看似一座皇宮，又不失建筑的簡約，在圓弧形籠罩下，半包圍結構完美呈現(xiàn)。這座建筑設計不失古典之美，又簡約大方。

在三樓的放映室可以看見一座直島美術館的“誕生”。這充分體現(xiàn)了安藤忠雄的設計以“自然、建筑、藝術共生”的概念為基礎，這座美術館保留了直島的自然景觀之美，對自然的破壞降至最低。從圖紙的創(chuàng)作到項目的改造，再到幾何項目結構和光影的切割，感覺這簡直就是“世外桃源”。了解設計背后的故事，會更加深刻了解到人與自然的和諧。在這樣一個美術館里，會有更多對世界的感悟。同時特別好奇這樣的一個藝術作品的形成需要花費多少精力？從無到有，從一張圖紙改變生活，改變精神世界，安藤先生完成了人們對精神世界追求的同時，也讓人們感悟建筑的本質(zhì)與意義。

安藤今年80歲了，而空降上海復星藝術中心的這只青蘋果則寓意著青春，朝氣蓬勃，充滿希望。這是安藤留給自己生命的宣言，不被任何困難打倒，生命被給予挑戰(zhàn)。最讓人驚嘆的是他擁有頑強的意志力，命運考驗他，他挑戰(zhàn)著自己。不向病魔屈服。在身患癌癥之后，他依然活躍在建筑設計的舞臺上。他能夠奇跡般的戰(zhàn)神病魔，源于他不服輸?shù)男膽B(tài)，還有敢于挑戰(zhàn)的那顆心。這堅不可摧的韌性，正是他以戰(zhàn)斗者的姿態(tài)去迎接每一次挑戰(zhàn)，才會有如此強悍的自己。這或許和他年輕時當過拳擊手有著密切的關系，隨時準備隨時出發(fā)，不屈服，有斗志，這就是安藤忠雄對于生命的詮釋，激勵自己不斷前進。

在上海復星藝術中心看安藤忠雄的建筑回顧展總有種聲臨其境的感覺，從精神層面再到生命氣息，感悟他創(chuàng)造的藝術生命是如此栩栩如生，感悟生命之光的穿透力。人與自然共舞，充滿生機。他設計的教堂是神圣的象征，更是對美好生活的憧憬，一種對藝術渲染的爆發(fā)力。從遠處凝望再到近處的仔細觀賞，安藤的作品從細節(jié)出發(fā)，從理解力角度出發(fā)。安藤一直強調(diào)自由，渴望真正意義上的思考，設計出真正自由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