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與希區柯克比肩的張藝謀

嚴敏

漆黑夜晚的大塊大塊黑色給人壓抑感，而星星點點的雪花帶來的卻是殺機。

希區柯克是西方影壇的頭號懸念大師，他生前所執導并監制的59部影片把懸念手法玩到了極致。而“國師”張藝謀首次嘗試的懸疑片《懸崖之上》同樣妙用懸念，毫不遜色于希氏，連美國也搶著與中國同步上映。

據電影學者丹·洛佩茲統計，電影的類型林林總總共有700多種。但隨著各種類型元素的交融，又衍生出不少復合類型。希氏電影屬于懸疑驚悚片，而《懸》除了諜戰、懸疑外，還雜糅了政治、動作、愛情等元素，而且巧妙鋪擺，張力十足。

該片故事發生在上世紀30年代，為了調查搜集日本關東軍反人類細菌戰實驗證據，我黨4名特工在蘇聯接受特別訓練后，組成小分隊回到東北，在“東方諜都”哈爾濱執行代號“烏特拉”的秘密行動。這場諜海大戰戰線拉得很長，牽連中、蘇、日三國勢力。這種政治維度的敘事框架頗似《德黑蘭1942》等政治驚悚片。另外，動作戲也不少，如4名特工抓內鬼、與日偽特務槍戰等。片中有一個大俯攝鏡頭，拍特工在街巷追捕叛徒，滿地白雪里一個個小黑點在移動，通過“音響特寫”聽得見奔跑的腳步聲和急促的呼吸聲，真是緊扣心弦。難怪有評論稱《懸》是《風聲》加《智取威虎山》。

在懸念處理上，張藝謀亦不輸希氏。正如片名所示“每天活在懸崖之上，隨時隨地面臨死亡”。4名特工從跳傘降落的第一刻就身陷敵人布下的羅網，誰告的密？這個懸念直到叛徒出現才知。希氏電影是情節淹沒人物，而張導擺脫了一般懸疑片的桎梏，將敘事核心聚焦于人和人的情感，著墨描寫正邪兩大群像交鋒時的人性博弈，刻畫出為信仰奔走的堅定、甘愿犧牲的勇敢和保全自我的變節等眾多迥異個性。

希氏擅長用影像講故事，而張導更勝一籌，還擅長“用色彩講故事”（斯皮爾伯格的贊語），亦即不同的色彩構成張導不同敘事的核心，如《紅高粱》的紅色、《十面埋伏》的綠色等。近期他開始轉向黑白，《懸》基本上是黑白兩個主色調，讓正邪博弈的主題視覺化。尤其是那皚皚白雪，既呈現日偽時期的恐怖和地下黨處境的殘酷，又隱喻小分隊和地下黨崇高理想的圣潔。漆黑夜晚的大塊大塊黑色給人壓抑感，而星星點點的雪花帶來的卻是殺機。地面、車頂、人臉都透出微微發藍的寒光。如此內涵豐滿的色彩感，無疑將炫耀五彩或七彩的希氏電影比了下去。

希氏喜歡起用金發美女型和英俊小生型大明星。而張導特別善于發掘新星，培養出鞏俐、章子怡、周冬雨等“謀女郎”，這次又讓《一秒種》的劉浩存出演《懸》的女二號。而他第三次起用的張譯，出演小分隊隊長，他拍電擊酷刑前讓冷水潑了幾遍，當開關一推，身子就顫抖起來，口水直淌，嘴角歪斜，令人真切感受到痛楚。

與外國諜戰片充滿藍幕、摳圖、特效等黑科技不同，張導是實景實拍。他勘察了很多地方的雪景，最后率領攝制組在零下幾十攝氏度的林海雪原拍攝，做到真的“全程下雪”，演員在一米深的雪地演戲，凍得臉上雪水結霜、鼻尖發紅、鼻涕結凍，做到了張導要求的“盡最大可能靠近現實”，“讓觀眾有冷冽、冷峻和冷酷的感受”。

“我很喜歡挑戰新的東西”，張導從不囿于自我，敢于突破創新，《懸》在類型上“拍出別樣的特別感”，讓我們對他下一部犯罪警匪片（驚悚片的亞類型）《堅如磐石》有了同樣高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