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末

陜西歷史博物館有十八件組國家級文物,其中唯有兩件從不出境展出,其一就是鎏金舞馬銜杯紋銀壺。作為唐代最精美的金銀器物之一,無論是外形、工藝,還是裝飾的舞馬圖案,都獨具一格,展現了當時的文化痕跡。
銀壺壺身為扁圓形,類似北方游牧民族裝水用的皮囊。唐朝初期,契丹等游牧民族移居中原,隨之一并帶來的,還有他們的文化,鎏金舞馬銜杯紋銀壺的樣式就受其影響。壺身上方有一拱形提梁,提梁前端靠近銀壺壺口,錘揲成型的倒扣蓮瓣作為壺蓋覆蓋壺口之上。一條14厘米長的麥穗式銀鏈系在壺蓋銀環上,連接提梁后部,以防止壺蓋脫落遺失。
此銀壺不僅造型別致,實用性高,制作工藝更是顯現了唐代工匠的匠心獨運——先將一整塊銀板捶打成壺身的大致形狀,再以模壓的方法在壺腹兩面制出兩匹銜杯匐拜的舞馬形象,然后將兩端黏壓焊接,反復打磨致平整,使其渾然一體。舞馬凸出壺身,并鍍上一層黃金,與銀白色的壺體相輔相成。馬匹前肢蹦直,后肢彎曲下蹲,口中叼著一只酒杯,重現了千秋節上舞馬銜杯為唐玄宗祝壽的情景。
所謂舞馬,就是指能夠按照節拍起舞的馬,經過人為的訓練,馬兒能做出跪拜和一些舞蹈動作,以供觀賞。舞馬不但要體形健美,觀賞性強,還要耐力好,而大多數中原農耕地區的馬匹很難勝任,所以多選用俊逸聰慧的西域良馬,特別是大宛國的汗血寶馬作為舞馬。珍貴的馬匹來之不易,唯有宮廷才有財力物力培養,達官貴人也僅逢佳節才可入宮觀賞舞馬表演。
唐玄宗在位后期,舞馬表演格外興盛。天寶年間,每逢皇帝的生日千秋節,都會舉行盛大的宴會,文武百官、外國使臣和少數民族首領前來朝賀,并以舞馬表演助興。這時上百匹馬兒進行打扮“以文繡,絡以金銀,飾其鬃鬣,間雜珠玉”,伴隨著《傾杯樂》曲的節拍,舞馬躍然起舞,姿態翩翩。高潮時,領頭的舞馬便會銜起地上盛滿酒的酒杯到玄宗面前祝壽。于是這一畫面,就留在了壺身之上。
令人唏噓的是,除了貴族官員,鮮少有人見過舞馬,安史之亂后,唐玄宗棄城而逃,舞馬散落民間,后轉手到安祿山的一名大將田成嗣手中,被收編成戰馬。一日,田承嗣打了勝仗,下令犒勞軍士,士兵們擊鼓奏樂歡慶,舞馬聽見樂曲聲應節拍躍然起舞,養馬的小廝未曾見過舞馬,便以為它們是妖孽,揮鞭擊打:“廝養皆謂其為妖,擁彗以擊之。馬謂其舞不中節,抑揚頓挫,猶存故態。”最后田承嗣命士兵將舞馬活活鞭打至死。
此后,盛行一時的舞馬在歷史的變革中銷聲匿跡,但這件銀壺卻成為大唐王朝興衰的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