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譯 姚人杰

我正將水晶球裝盒時,克萊姆人摁響了門鈴。
我喜歡幫助新顧客;因此盡管快耽誤了與爸爸約好的晚餐飯局,我還是撫平裙子,莞爾一笑,招呼道:“請進吧。”
克萊姆人慢慢越過門檻,身上的纖毛蕩漾著。它的一條偽足攥著一只廉價的翻譯機,這種機器無論念出什么都是緊趕慢趕的。
“你好,我想獲知我的未來,不知你是否還營業?”
“當然。”我朝著店鋪里間的一張矮桌做了個手勢,克萊姆人滑行經過地毯,我跟在后面。這是我第一次招待克萊姆人;開普勒太空站上三教九流均有出沒,龍蛇混雜,但我的大多數顧客都是我這樣的地球人。我很好奇是什么事讓克萊姆人來到我的店里。
它將身體聚成梨形,坐到矮桌旁邊。“我看見了你的店招牌,你真的會算命嗎?”
我直奔正題:“是的,我會算命。”
“怎么沒人能知道未來的事?”
“我懂得幾項不同的技巧。我會水晶球靈視,用塔基普種子占卜,但我的專長是解讀塔羅牌。”
它的纖毛快速擺動,“我對這些一點都不懂。”
“那么咱們來用塔羅牌算命吧。費用是五個標準信用點。”我從有著絲綢內襯的盒子里拿起塔羅牌,坐到克萊姆人對面。“朋友,你名叫什么?”
“齒輪切削·布羅姆。”
“歡迎你,齒輪切削。”我一邊支支吾吾,一邊盡力回憶讀書時候學到的克萊姆文化知識。姓名的前半部分與職業有關,后半部分指向此人的母星球。“你離家好遠好遠。”
“齒輪切削”沒有回應。這會有點棘手——對于地球人,我通常能猜測到他們為何進入我的店鋪,并提供一些建議或鼓勵;但我絲毫不知道什么事會引得一名克萊姆人造訪占卜師。
我碼放好第一張牌。“行星3。行星這組牌代表家庭,而這張牌意味著與至愛分離。”
齒輪切削沒有回應。克萊姆人是不是無性生殖的?我趕緊放下第二張牌:紅色侏儒。“這張牌代表健康。你看上去……身體一切都好?你的所有纖毛都完好無損?好吧,咱們繼續。”
我放下了“飛船10”這張牌。“你近期遠行甚多,太多了。”
這句話激起它的反應;齒輪切削調整了巨大的身體。“你是如何學會占卜算命的?”
“我外婆教會了我。”
齒輪切削搖擺身體,纖毛蕩漾出波紋,就像微風吹過水面一樣。“那么是家族生意了。這在地球人之中一定是很光彩的職業?”
“完全不是。”我父親此刻大概正在廚房里踱步,雙手交叉,被我的不準時氣惱得哼哼叫。他在很久以前就放棄了我,不再要求我接手真正的家族生意。
我抽出下一張牌,新潮藝術風格的繪圖展現了火箭呼嘯穿過太空。“是小行星帶。這張牌代表工作、職業機遇。”
聽到這兒,克萊姆人豎起身,身軀變成一座修長的凝膠狀尖塔,使勁揮動纖毛。看起來我的預言戳中了它的神經,前提是假如克萊姆人有神經的話。
“你到開普勒太空站是為了找工作?”
纖毛開始像鞭子一般抽動。“是的,我需要一份工作,盡管我是一名技術嫻熟的機修工,還是沒人肯雇用我。”
我眨眨眼。“機修工?你沒說過呢。”
“是的,我到開普勒站是因為我讀到太空站需要機修工,但這趟行程耗費五周時間,現在所有崗位都有人干了。”
我做出同情的表情,但我腦袋里的齒輪早已經轉動起來。一個點子竄入我的腦海。我低頭看著,對撲克牌堆進行切牌,尋找一張特別的牌。當我找到牌后,我以夸張的手勢將它放到桌上。
“是飛機庫!啊哈,你知道的,這看上去像商業機庫。不,說真的,根本就是!看見那藍色的地面了嗎?就像開普勒站機庫里的布置。”
齒輪切削動了動身軀,更加靠近桌子。我忽然想到,我完全不知道克萊姆人有沒有視覺,因為我看不見它有眼睛。
“這艘飛船模樣好眼熟,”我叩擊塔羅牌,“我想起我昨天才見過,就在33號泊位。這是個征兆!你明天早上應該去那兒,詢問下工作的事!”
“明天早上……”
“是的!”
“……我應該去33號泊位……”
“頭等大事!”
“……詢問下工作的事?”
我讀不懂克萊姆人的身體語言,但我很熟悉懷疑的心態。“絕對的。”
齒輪切削的身軀下沉復原成一團凝膠。一條小小的附肢遞出一枚信用代幣。
“相信我。”我說道。
*****
等克萊姆人離去后,我關了電燈,反鎖上門,乘坐公用電梯到了底下的主干商用機庫。
老爸將飛船停在33號泊位上,趁著貨運行程的間歇在太空站上待幾天。他的貨運生意使得他將星系跑了個遍,但只要老爸路過開普勒太空站,我倆便會設法聚一下。與我預料中一樣,當我走進飛船時,老爸正在逼仄的廚房里來回踱步。
“嗨,老爸!聞上去好美味啊!”加了香料的谷物、蛋白質燒烤的香氣撲面而來。
老爸伸出手臂摟住我。“你遲到了。”
“對不起。我接待了一個客戶。”
“嗯嗯。”老爸從碗櫥里抽出一只餐盤,遞給我,指了指爐灶上的幾只鍋子,“又有一個傻瓜與他的鈔票別離了。”
“老爸,別再說了。”我掀起一只鍋蓋,聞了一聞:是摻入許多大蒜的青醬,我的最愛。我舀起青醬和谷物到餐盤上,“實際上,我想求你幫個小忙。我記得你說過,你需要請一名新機修工?”
老爸的腦袋歪向我這邊,揚起一側的濃眉。我咧嘴一笑,因為又幫助一位客戶尋找到自身的命運而提前感覺到心滿意足。
資料來源 Nat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