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臉識別第一案”宣判，制止濫用人臉識別仍在途中

辛省志

日前，“中國人臉識別第一案”宣判，法院認定杭州野生動物世界單方面強制游客刷臉入園“超出必要，不具有正當性”。然而，媒體隨后又曝出，人臉識別技術被很多房地產開發商應用在售樓處，以識別客戶的來源。這再次提醒人們，對人臉識別技術的濫用可能無所不在，必須盡快通過法律進行規范。

2019年10月，浙江理工大學副教授郭兵因為不滿杭州野生動物世界將原本的刷指紋入園強制性改為人臉識別入園，以侵犯隱私權和服務合同違約為由將杭州野生動物世界告上法庭。這被媒體稱為“中國人臉識別第一案”。2020年11月20日，杭州富陽法院對此案作出一審判決：杭州野生動物世界賠償郭兵合同利益損失及交通費共計1038元，刪除郭兵辦理指紋年卡時提交的包括照片在內的面部特征信息，但是駁回了郭兵的其他訴訟請求，包括要求野生動物世界刪除指紋信息等。

富陽法院的這一判決，重申了對個人信息的收集要“合法、正當、必要”，并且事先明示信息的用途、征得當事人同意等原則。這是網絡安全法等已經明確規定的。法院在具體案例中明確應用這些原則，對于公民依法維護自己的信息安全利益具有重要的意義。

就在網民們為郭兵贏得“人臉識別第一案”而歡呼的時候，南方都市報又報道了一個令人非常郁悶的消息：多家房地產商的售樓處安裝了人臉識別系統，只要你去過一次售樓處，就會被系統抓拍，被記住。而房產商對看房人進行人臉識別，根本沒有任何提示，技術提供商都宣傳“無感抓拍”，看房人不會知道自己被拍了。根據報道，房產商對看房人進行人臉識別，是為了判斷買房人到底是從什么渠道引流來的，以方便對渠道費用進行管理和分析。然而，這一方便開發商內部管理的技術，卻沒有經過看房人的同意，侵犯了看房人的個人信息權利。

不僅如此，這套系統還會把購房人綁定到某個渠道上，使其失去享受其他渠道的優惠價格的權利。比如南都的報道中就有一位買房人，本來通過中介購買了一處樓盤的一套房，但在簽約時卻被告知，一個“與他相似的人”之前曾經獨自來看房，因此屬于自然到訪客戶，不屬于中介渠道客戶，不能享受中介渠道的優惠價格。

目前，中國有網絡安全法、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等對未經用戶同意收集個人信息等違法行為做出了處罰規定。但是，網絡安全法的規定只針對網絡運營者，不適用于非互聯網場景下的個人信息收集。消費者權益保護法規定了經營者收集處理消費者個人信息的原則以及違法處罰，適用場景比網絡安全法要更廣泛一些，但是如果經營者非法收集并非其消費者的個人信息，可能也很難以消保法進行維權和處罰。另外，消保法對經營者違法收集消費者個人信息行為的處罰較輕，只能處違法所得一倍以上十倍以下罰款，沒有違法所得的，處50萬元以下罰款。對于很多經營者來說，最多50萬元的罰款，只是九牛一毛，無法遏制他們的違法沖動。而在民事責任方面，消保法規定，經營者侵害消費者個人信息依法得到保護的權利的，應當“停止侵害、恢復名譽、消除影響、賠禮道歉，并賠償損失”。只需要賠償損失，而沒有懲罰性賠償，讓經營者的違法行為被消費者起訴時，最多只會得不到非法收益，卻不需要付出更高代價。也正是因此，在郭兵訴杭州動物園案中，郭兵勝訴也只能拿到1000多元的賠償。這就使得大多數人都會因為訴訟成本極高獲益極低而放棄維權訴訟。也正是因此，郭兵的“較真兒”才讓人欽佩。

個人信息保護法目前正在立法過程之中。國家應該盡快通過這一法律，讓公民的個人信息得到普遍的保護。同時應該加大對違法者的處罰力度，遏制其違法沖動。

摘自《南方周末》2020年11月23日

王成喜/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