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耳

危地馬拉的“ 微笑工廠”是一家非營利組織,成立于2007年。“微笑工廠”常年組織志愿者打扮成小丑模樣走訪危地馬拉的醫院、收容所和孤兒院,為弱勢群體送去歡笑。

日本非營利組織為弱勢群體免費發放食物和醫療物資。

2020年5月,澳大利亞領先食品救援組織OzHarvest在悉尼達令港為受疫情影響的國際留學生、弱勢群體提供亟需的食物。
一個發達的國家是個富裕的國家嗎?答案是肯定的,比如具有先發優勢的英法德這些國家,以及具有后發優勢的美日等國,甚至是新加坡這樣的國家。但如果反過來問:一個富裕的國家是否是個發達國家?答案卻不肯定。其中必有標準,當然可能也有偏見。
弱勢群體這個詞在中國被廣泛關注,大概始于20年前。搜索頁面中是這樣描述“弱勢群體”的:根據人的社會地位、生存狀況,而非生理特征和體能狀態來界定,它在名義上是一個虛擬群體,是社會中一些生活困難、能力不足或被邊緣化、受到社會排斥的散落的人的概稱。
實際上,我們理解的弱勢群體大致有兩種類型,一種是物質上比較脆弱,一種是身體比較脆弱。物質上脆弱意味著貧困,就像那些農村貧困戶、下崗職工、災民;身體上脆弱就更容易理解,比如殘疾人、老人、兒童、精神病患者等。
有弱勢群體就有強勢群體,后者是指在社會財富占比、經濟收入這些硬指標方面均高高在上,同時在社會影響力、話語權這些軟指標上也位居前列的那些人。不過,如同弱勢群體不總是處于弱勢地位,強勢群體也不一定總能強勢,兩者之間可能發生轉換。現實生活中,貧困戶在宅基地遇到修建機場等重大項目被拆遷補償,就可能變成富裕戶;曾經待遇優厚的在崗職工因為企業破產而下崗,就會變得貧窮;本來條件不錯的人一旦老了,就滑落到弱勢群體中了。
社會治理的一項功能就是在某種程度上“劫富濟貧”,通過稅收等財富再分配使得兩者差距變小,讓強者可以更強,也讓弱者不至于更弱。比如設立殘疾人通道、鋪設盲道,都是發達國家的標志性做法。
給老年人和行動不便者上下飛機時提供輪椅,是西方發達國家首先普及的個性化服務,我們國家的航空公司隨后跟進,已經接近發達國家水平,尤其是國際航班。但是在盲道鋪設這一點上卻跟邯鄲學步一樣。
按照常識,盲道應該是直的,如果出現障礙物就應該呈緩慢的彎道,半圓形狀,以便盲人能夠及時辨別,畢竟眼睛看到不到、只能憑腳下感覺??墒亲屑氂^察一下我們鋪設的盲道就會發現,上一步還是直線,下一步就是一個向右拐的直角,即便視力好的人,在行走中也很難正確踏到下一塊磚上,更別說完全看不見路的盲人了。
這種90度角拐彎的設計堪稱“完美的陷阱”,如果說某些敗家子坑爹,那這些盲道設計、管理者就是坑人了。建設者為了完成任務而鋪設,為了讓上級滿意、把錢花出去,只是把盲磚鋪到人行道上而已,這樣就可以宣傳如何人性化設計、如何助殘。這種工程鋪下去的是錢,蒙掉的是人的良心。
有些地方政府修建的盲道基本上是做樣子,花了那么多錢、那么多工夫,都能寫在成績簿上,可這些盲道就是沒人敢用。北京街道上的盲道可能是世界各國首都中最多的,卻很少人使用。我在法國工作了很多年。巴黎的行車道并不寬闊,人行道也比較窄,我天天行走,沒有見到當地人修建盲道,倒是經常看到盲人。他們基本上獨自一人行走在正常路上,用一個長棍探路,步法并不比正常人慢多少??磥韱栴}往往不在于硬件的多少,不在于鋪設了多少物理上的盲道,而是我們心理上也要有盲道,就是那種為人處世想到他人、關心弱者的惻隱之心。
具有這種心腸的社會才是一個真正的發達社會:它的游泳池不會明文規定不接待70歲以上老人;它的航空公司不會強迫80歲老人登機前得隨身攜帶兩周內醫院開的健康證明;它的郵輪也不會規定80歲以上老人必須由家屬陪同。這些都屬于系統性歧視,不僅有違于現代文明,也有違于社會倫理,并不是發達國家的通行做法。如果任由這種趨勢在國內發展下去,那就會有上億甚至幾億人被限制乘坐高鐵、飛機、公交車,甚至進入酒店、電影院等場所,中國老年人也會被禁足。
印象之中,這些似乎都是在“老人倒地不能扶”那個事件之后發生的。南京那個缺乏衡平精神的判決成了這個社會彰顯扶老攜幼精神的枷鎖。再加上個別年長者為老不尊,之后,對老年人的限制和避而遠之的行為就開始層出不窮。中國的老年人口不久就會超過3億,而這3億人恰恰是航空公司和旅游度假行業的消費主體之一,限制了他們就等于限制了自己的銷售額和公司業績。
我發現,這些近幾年才興起的限制最先發源于一些相對小的國內航空公司,往往風起于青萍之末,這迅速在老年人中引發恐慌,而那些大型航空公司則寬松得多。之后,在全社會一片反對聲中,這些做法又虎頭蛇尾般不怎么執行了,但是這類規定仍沒有被廢除。老人遭遇的這種歧視在當下是實實在在的,我們國家歷史上好像也不曾有類似限制,在發達國家則沒聽說過。
實際上,它顯示了我們這個社會害怕承擔責任的心態。就像一些地方領導在出事之后盡量甩鍋一樣,打人的城管變成了臨時工,拆遷的公司變成了“黑社會”。如果在發達國家出現這種規定,明顯屬于歧視,是可以入刑的,至少要遭到嚴重罰款。比如說推行這種政策的航空公司假如白紙黑字寫明,在美國就會被當地老年人集體訴訟,打一場驚天動地的官司。那樣的話,不僅會賠上大量顧客,還會遭到重罰。
對老年人遺囑的否定也是一種漠視弱勢群體的表現。在發達國家的司法機構,90%以上的老人遺囑都會受到尊重,法院也認可。而在我們國家,絕大部分的遺囑則不被法院承認。理由往往冠冕堂皇,依據的經常是父債子償、祖產子承那種舊的社會風俗,比如上海那個把房產過戶給常年照顧自己的水果攤店主的老人,就遭到了平時懶得來探望的子女的挑戰。遺囑本來是人生暮年最后的訴求,還是很卑微很樸素的那種,尊重這種訴求甚至可以平衡這個社會的貧富差距。。
老年人返貧和那些貧困戶返貧是完全不同的,老人返貧后無法東山再起,未來只剩下窮途末路,就顯得更弱勢甚至更貧困。改革開放40多年來,我們在消除貧困方面作出了很大的成績,但是在弱勢群體的幫扶救助方面卻時常會流于形式,滿足于硬指標和數字,卻不注重這些指標的實際執行情況和實際效益。
我們這個社會往往習慣大思維、辦大事,而忽視細節。細節有時可能不重要,但有時卻很重要。就像法國傳統貴族和新型暴發戶之間的區別一樣,發達國家與不發達國家的區別也常常體現在小事和細微之間,以小見大。細節可能體現在生活小事、為人處世上,也會發生在城市建設上。
在為人處世上,我們輸給對手的太多。比如,我們嘴上說顧客就是上帝,但行動上常常只注重一點而忽略另一點,就像某些西醫只治療眼前疾病而忽略其他并發癥一樣。再比如,長期以來我們習慣的鐵皮罐頭制品,只考慮如何封住而不考慮如何打開,加上開罐器質量不好、用一段時間就失靈,直到后來發現有了瑞士軍刀。多年前我們得用菜刀來剁開罐頭盒,我還記得剁開時那個十字形狀,湯汁四濺,而當時西方人早已發明易拉罐。

2018年,來自紐芬蘭胡子俱樂部的“胡子大叔”拍攝了一組畫風妖艷卻溫暖人心的日歷圖片。他們把由此獲得的所有收入捐給了紐芬蘭省拉布拉多的防止暴力組織,該組織旨在減少針對弱勢群體的暴力。

2018年,來自紐芬蘭胡子俱樂部的“胡子大叔”拍攝了一組畫風妖艷卻溫暖人心的日歷圖片。他們把由此獲得的所有收入捐給了紐芬蘭省拉布拉多的防止暴力組織,該組織旨在減少針對弱勢群體的暴力。

2019年的英國利茲,一男子為滿足祖父的遺愿——“吃最后一個雙層培根芝士漢堡”,在靈車經過漢堡王免下車出售窗口時,點了一份快餐。
實際上,不止是罐頭,國產貨中很多瓶蓋都不容易開啟,包括油瓶醋瓶醬油瓶。看來我們的某些食品生產者比較重視“嚴防死守”,能確保不漏,但對食用方便這點則缺乏熱忱。
我們這個社會也太能消費,以至于太浪費了。在發達國家生活過的人都知道,同樣是吃酸奶,法國等西歐國家酸奶盒上都有明顯標記,一撕就開。國內的往往是沒有標記,酸奶盒上的塑料封裝是很難撕開的。一種解釋是,國人習慣用吸管自上而下使勁一戳,盡管那些需要含在嘴里的塑料吸管衛生質量也難保證。國內大部分酸奶廠家都是學西方國家的銷售方式——8個一盒,但不同的是,國內廠家都配有塑料吸管,一盒8支吸管,加上塑料外包裝,多用掉很多塑料。這些附加的塑料吸管一到家就會被扔到垃圾桶里成為不易分解的污染源。
喝牛奶方面也有差別。西方國家超市中暢銷的往往1—2升的大桶鮮奶,每次喝時倒入自家玻璃杯中,喝多少倒多少,用過的塑料桶還可以當成接水澆花容器,循環使用。而我們國家超市中賣得多的是200毫升左右包裝的那種,喝一次就得扔一次包裝。更不用說中國的快遞了,尤其是外賣,也是加入各種塑料包裝,除了每個菜一個塑料盒外,還有佐料盒、湯盒、一次性筷子。即便是一個人吃一頓飯,也要扔出去一大包塑料垃圾。
在市政建設上,關于細節的問題就太多了。比如北京地鐵站的轉乘距離,無論比巴黎還是紐約都是遠的,而且遠很多。地鐵站里的指示牌也是掛得隨心所欲,而巴黎地鐵的指示牌設在下臺階就能看到的墻上,這樣在走完臺階前就知道究竟向左還是向右拐,人們有了心理預期就不會擁擠;北京的地鐵站里,經常是下完最后幾級臺階后才能看到指示牌,還是掛在空中那種,建設成本遠高于釘在墻上的方式,同時還會造成混亂,因為下臺階期間不知道究竟是應該左轉還是右拐。
北京地鐵的一些標識給人以畫蛇添足之感,本來有現成的墻面以及適合的位置,卻偏偏要另外鑿洞施工,增加了工程預算,乘客還不一定滿意。在巴黎很多老年人乘坐地鐵,因為地鐵的指示牌往往比地面公交還清晰。相反,在北京乘坐地鐵的絕大多數是中青年人,老年人走不起,也難以分辨出口,很是迷茫。
類似細節問題很多。比如,我們自家衛生間地面傾斜度不夠,就會導致經常存水;馬路路面傾斜度不夠,一下大雨就可以“行船”。再比如,我們自家請的裝修工人鋪地板時,可能偷懶不先打掃地面灰塵而直接鋪設,多少年后還會從地板縫隙中冒灰;而某些市政建設工程隊,他們甚至在河流改造過程中直接在河床垃圾上鋪設石板或者防水布,而不會費心清理下面的各種塑料廢棄物,于是就敗絮其內。由此,我們就不難理解為何有識之士一直在呼吁良心工程。

迫于環保消費者的壓力,倫敦的一家大型超市,嘗試無塑料售賣商品。超市將貨架上產品的塑料外包裝拆下,以減少垃圾污染。
我們國人室內裝修時喜歡吊頂鏤空,外立面是人造大理石,和西方國家建筑相比,同樣是大樓,遠看上去經常是我們的更漂亮。然而,人家用的可能是天然大理石,而我們用的是人造的;人家用材厚實,經常是百年甚至幾百年的,我們則是幾十年的建筑標準;人家用料十足,我們的材料可能是空心的,用不了多久就缺牙掉角。
我們很多高層建筑外墻或者貼瓷磚、或者有涂層、或者是玻璃貼面,僅僅是為了美觀,沒有多少年就得維修。維修時得圈出一大塊區域,還經常因為找不到同樣顏色、同樣尺寸的材料,弄得像補丁一樣。維修后,本來遠看還比較莊重的大樓頓時顯得像叫花子一樣。
法國人則崇尚傳統,樓宇建筑經常用那種地下挖出來的乳黃色的“巴黎石”,里外一個顏色,外墻不用貼面,內墻無需裝修,建樓時節約了水泥,甚至不用油漆,連粉刷大白墻都不用,卻顯得古樸莊嚴,還可以隨意釘畫框,連膨脹螺栓都免了。
保護也有強弱之分,或者說硬軟之分,就是硬保護和軟保護。硬保護指的是立法立規,設立紅線,任何人不能逾越,否則等候你的可能是牢獄之災。如果說硬保護像一把利劍,可以將違法違規的無良企業罰到破產的話,那軟保護則像春風化雨,讓犯錯者羞愧難言,犯一次錯誤后悔一輩子。
當然,軟保護也指教育,那種持續的、潛移默化的教育。無論硬軟,兩者都需要加強。立法立規是必要的,但是費時耗日,相比之下,作為軟保護的教育卻可以立竿見影,隨時隨地進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這句話也是對肆意破壞自然的人發出的警告。保護好自然環境,就是給后代留下財富,限制對礦山和林地的過度采伐是我們這一代的使命。破壞自然就是敗家。
多年前在美國工作時,眼看著美國人隨意消耗大量能源,制造了大量垃圾,頗有感觸。歐洲國家在這點上比美洲國家做得好,而在歐洲之內,則是北歐優于南歐。像瑞士這樣的小國則成為榜樣,不迎合外國人的需求,不媚俗,幾十年甚至幾百年始終如一。在亞洲,新加坡人和日本人做得好,他們都十分珍惜自己相對稀缺的資源,不隨意開發,為后代留出生路。
幾年前我們國家實行限塑令,之后也曾經進行過垃圾分類,也設立了廢舊電池回收站,以保護環境和水源??上У氖?,很多好的政策沒有好的執行力,流于形式,發起一場運動般的專項治理后,常?;㈩^蛇尾,又恢復到原樣了。如果說在人類歷史長河中人類的創造力從來沒有現在這樣強大的話,那么,人類具有的破壞力也從來沒有現在這樣強大。
希望國人追求財富的步子慢一些,等一下道德的跟進;希望央行貨幣放水少一些,等一下素質的提高。
老子在《道德經》里說:“天下大事必作于細,天下難事必作于易。”意思是:做大事必須從小事開始,而天下的難事,必定從容易的做起。其實,我們面對的經常是小事,考驗的往往是細節,做起來也不難;如果說難,難就難在堅持,難就難在喚起每個人的良知。
“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三國時期蜀漢皇帝劉備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囑托后代的這句話讓人印象深刻。如果換成現代語言,我贊同這樣的說法:在正義面前,再小的善良也是點亮人心的火苗;在法律面前,再小的惡毒也能泯滅人性的良知。
對弱勢群體的救助是重要的,因為我們不能回到叢林法則時代,讓傳統資本主義弱肉強食的悲劇重演;對細節的關注是重要的,因為這是讓我們融入國際大家庭、贏得世人尊重的必要條件;對未來保護是重要的,因為這是我們民族繁衍生息的基礎,如果我們不重視歷史、不著眼于未來,那還能剩下什么?
(責編:常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