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斯最后的魔幻世界

《博斯》

作者：[意]馬可·布薩戈利

出版社：東方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0年6月

頁數：328

定價：158元

《干草車》三聯畫被一致認為是這位偉大的弗蘭德斯畫家的最后一件大作，年輪學分析將其創作年代定在1516年，因此有可能是由博斯繪畫作坊中的合作者們最終完成的。但是這一假設卻不能否認作品的質量，也不能否認博斯是作品創作者的事實，博斯在中部畫板的右下方署了自己的名字。遺憾的是，我們無法直接了解誰才是這幅畫的訂購者。但是有一點眾所周知，那就是西班牙的腓力二世從貝雅特里斯·德·哈羅手中購得此畫，她正是費利佩·德·圭瓦拉（Felipe de Guevara，1500—1563年）的妻子。費利佩是我們能在各種資料中找到的第一個擁有這幅三聯畫的人，也許正是他向博斯的家人們提出了創作的要求。

費利佩·德·圭瓦拉是西班牙人文主義者、論文作家和收藏家，他在1560年左右創作了《繪畫評論》，但這部作品直到1788年才出版。在作品當中，費利佩用很大的篇幅全面介紹了博斯的藝術。起初對這幅作品進行研究的是科爾多瓦的歷史學家、人文主義者和考古學家安布羅西奧·德·莫拉雷斯（Ambrosio de Morales，1513—1591年），他在同為歷史學家、他的叔叔費爾南德斯·皮雷斯·德·奧利瓦（Fernandez perez de Oliva）的文集附錄中對這件畫作進行了介紹，這部文集在1586年出版。安布羅西奧·德·莫拉雷斯之所以能夠認真地對這幅畫作進行研究，是因為他在1544—1545年成了畫作擁有者費利佩的兒子迭戈·德·圭瓦拉（Diego de Guevara）的家庭教師。在對《齊貝的對話》（Tavola di Cebete）這部作品的思考中——這是柏拉圖和蘇格拉底的學生（齊貝）的對話——這位西班牙歷史學家加入了對博斯作品的描述和分析，他認為博斯作品的道德深度同久遠的柏拉圖的言語中蘊含的相同。

這幅畫作更深的意義在于對“旅程”的隱喻，這種隱喻統治著畫面的外部和內部。外擋板關閉時，作品呈現出來的是“徒步朝圣者”的巨大形象。主人公腳下的羊腸小道，將他帶入一片充滿危險和各種邪惡符號的鄉間。比如，帶著尖刺項圈的紅色惡犬一直跟著他，這條惡犬是魔鬼的象征。周邊都是明顯的死亡象征（從烏鴉到寒鴉，從馬的累累白骨到遠處的絞刑架）和犯罪場景，比如那個遭遇搶劫被綁在樹上的可憐人。朝圣者的面目表情也很不平靜，因為他正要走過一座小木橋，這座橋意味著靈魂將要通往陰間，并要接受審判。

打開擋板，我們可以在三聯畫的中間部分看到巨大的干草車——喻意整個世界——它由眾多惡魔牽引著，跟隨“朝圣者”的方向，繼續著它的旅程。故事（以及旅程）的起點繪制在左邊畫板，博斯在一個畫面中想象出了諸多內容，包括背叛天使們的墮落、亞當與夏娃、原罪以及他們被驅逐出快樂之園的情節。頂部的云彩間，光環中是上帝造物主，他將光明和黑暗分離，潔白的棉絮堆和黑色膨脹的雨滴分別隱喻著光明和黑暗。由于被天使打敗，魔鬼們像蟲子一樣墜入大海：邪惡已經來到了這個世界。畫面往下，上帝再一次出現，他頭戴帝王的皇冠，從沉睡的亞當身邊帶出靦腆的夏娃。再往下，能夠看到被長著女人頭的蛇勾引的夏娃。最后，在畫面最前方，天使用劍驅逐了我們的先祖。

左畫板中的地平線一直延續到中心畫面，以此說明故事的延續性，就像《快樂之園》三聯畫一樣。在這一部分，各種邪惡都被展現出來，但最主要的還是財富和貪婪。其實在很多諺語當中，干草都被作為財富的象征，比如“有老干草的地方，就能找到舊錢幣”，它進而也象征了整個世界。另外一句諺語也很有名，“世界就好像是一架干草車，每個人都盡可能地去巧取豪奪”，它最開始記載于19世紀，但是其來源無疑是非常古老的。

關于這個主題的最重要解讀來自于埃里克·德·布魯因（Eric de Bruyn），他將畫面中諸多符號主題的來源同15世紀的荷蘭文學聯系在一起。尤其是史詩《草垛》——保存于布魯塞爾皇家圖書館，1460—1470年由彼特倫·登·布蘭特創作于格拉蒙的手抄本文章中的詩句——就好像是對博斯畫作中間部分的文學解說：“上帝，天主，您將這美好的大地賜予我們，它就像是一座草垛，我們賴以生存，無人例外。然而，如果這座干草垛一直完整保留，那將會帶來太多痛苦。上帝用無盡的慷慨把草垛賜給所有人，讓我們和平享用，不要爭執、不要吵架。所有的人：弗蘭德斯人、德國人、法國人，他們都想要更大的份額。所有的人都想要得到最好的部分。”

因此，藝術家在作品中繪制了各個階層的人物，從教皇到國王，從農民到士兵，他們你爭我奪，都想要盡可能搶到更多的干草。為了達到目的，博斯繪制的這些鄙陋之徒肆無忌憚：殺戮、搶盜、欺騙，而一旦有機會，他們又盡情享樂。在干草堆的上面，一個天使和惡魔正觀賞著人類徒勞的表演。天使合攏雙手，向云端的耶穌基督祈求神的憐憫，但是基督已經表現出即將殉難的痛苦，這也預示著即將到來的最終審判：沒有人注意到干草車是由惡魔牽引著的——當所有的人都在搶奪干草，想要占為己有的時候，惡魔們正把這干草車拉向右側畫板所描述的地獄中去。

這些被詛咒的人，連同拉著干草車的魔鬼們一起從左側進入地獄。地獄中的這些恐怖元素已經是博斯駕輕就熟的了：把人撕碎的惡犬，吞吃人類的魚，還有各種怪物。它們想要建成一座高塔，遠處城市的大火卻永遠不會熄滅。

（責編：栗月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