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萬華

想起很早之前的一件事。初出校門,在鄉下一所中學教書,有一同事能織各式花樣的毛衣,每件毛衣都合身、好看。一次,同事編織一件白色圓領短款毛衣,毛衣兩肩部用黑絨線編織大塊圓形圖案做點綴,毛衣樣子很可愛。同事穿毛衣出來,我誠心實意稱贊毛衣:可愛得像大熊貓。奇怪的是,后來同事再沒穿那件毛衣。事情過去一兩年,我才從另一同事處聽到閑話,原來我一句“像大熊貓”惹那同事不快,從此再沒穿那件毛衣。
知道之后,也沒去解釋或道歉,因為我原意本不壞,不過是某種聯想而已,惹禍的是出口太快,沒加思索,傷了人。
似乎從那時起,我意識到自己常常會這樣,遇見某種物,未及細觀,瞬間便會聯想到另一種物,這個過程不由自主地,跳躍著行進。
不過吃一塹長一智,這種聯想一旦涉及到人,我都會三緘其口。好在我寫的一些文字,多以動植物和季候為主。動植物在這方面的隨和、大度表現得無與倫比,任你怎樣聯想,聯想到美,聯想到丑,它們都不吭聲,都不否認,于是我的聯想無所顧忌,乘風破浪。
聯想因此帶給我愉悅。予物以形貌、以神態,或可愛,或滑稽,或優美;予物以情志、以思慮,或渺遠,或深邃,或淺近;予物以時空,或曠古,或未來,或夢幻。簡單之物在聯想中獲得另一種精神,另一種活力,另一種可能。由此及彼,由彼至世外洞天。
很多時候,寫作時會啞然失笑,僅僅是因為一個瞬間而至的聯想。聯想也讓人思及物的共性,以及獨一無二,并因此認識到它們的珍貴:每一種存在都依賴于另一存在,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