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降散臨床運用概況

馮新暢，周小莉

湖北中醫藥大學，湖北武漢 430061

百病以氣郁為先，升降散可暢達氣機，是調節氣機升降失常的名方，其名見于清代醫家楊栗山所著的《傷寒瘟疫條辨》，方由僵蠶、蟬蛻、姜黃、大黃、黃酒及蜂蜜組成，現代應用多舍棄黃酒和蜂蜜，采用湯劑取其速效。僵蠶味辛、咸，氣平，氣薄輕浮上升，可升清散火、清熱解郁、驅風開痹；蟬蛻味咸、甘、性寒，能開宣肺氣、祛風除濕、清熱解表，二藥升陽中之清陽，辛涼宣透使熱邪外透；姜黃辛苦溫，能行氣活血、疏散氣機，破瘀血宿癥，散心腹結積；大黃苦寒，能泄熱行瘀、決壅開塞，推陳致新以安和五臟，二藥降陰中之濁陰，蕩滌熱邪使邪氣下行；方中姜黃溫熱之性可防蟬蛻、大黃寒遏冰伏之弊，反之自身之溫熱亦受寒涼抑制。四藥相伍，寒溫并用、升降互濟、透泄并舉，內外通和而雜氣之流毒頓消，氣機舒展暢達，故適用于一切氣機郁滯病證［1］。趙紹琴認為，此方重在宣暢氣機，可使內郁之火外散［2］。李士懋亦闡明此方可展布氣機，透邪外出，凡存在氣機壅塞不通者，不論虛實皆可用之［3-4］。近年來，升降散在臨床中運用中更加頻繁，諸如治療肺炎、胸膜炎、冠心病、糖尿病、痛風、腎炎、干燥綜合征、血管性癡呆、抑郁癥等疾病。本文概述升降散在臨床試驗、動物實驗及專家經驗中的研究，明確其疾病譜及藥理作用，為今后深入研究提供思路。

1 呼吸系統疾病

呼吸系統疾病是升降散加減運用的主要方向，包括結核性胸膜炎、急性呼吸窘迫綜合征、支原體肺炎、急性化膿性扁桃體炎、肺炎等疾病。王濤等［5］和顧曉慧等［6］運用加味升降散治療結核性胸膜炎和小兒急性化膿性扁桃體炎，發現此法能提高患者免疫球蛋白（immunoglobulin，Ig）和T淋巴細胞水平，降低轉化生長因子（transforming growth factorβ，TGF-β）1、白細胞介素（interleukin，IL）-6、IL-8、腫瘤壞死因子-α（tumor necrosis factor-α，TNF-α）等炎性指標，減輕發熱，促進炎性物質吸收，提高免疫功能，抑制炎癥。李國臣等［7］研究表明，升降理肺湯聯合西醫常規治療可改善急性呼吸窘迫綜合征患者動脈血氧分壓、動脈血二氧化碳分壓、氧合指數，增強肺功能，緩解病情，改善預后。劉新平等［8］和張思瑤［9］觀察升降散加減治療社區獲得性肺炎和支原體肺炎療效，結果表明，此方加減能降低患者白細胞（white blood cell，WBC）計數、超敏C反應蛋白（C-reactive protein，CRP）、降鈣素原等，具有改善血象、解熱、抗感染等作用。

2 內分泌系統和代謝性疾病

內分泌疾病及代謝性疾病是臨床一大難題，多用升降散加減治療糖尿病、高脂血癥、高尿酸血癥、痛風性關節炎、亞急性甲狀腺炎等病。楊迎霞等［10］觀察四妙升降散合方治療慢性痛風的臨床療效，結果表明，四妙升降散合方能明顯減輕慢性痛風患者疼痛感，降低血尿酸水平，通絡除痹，消腫定痛。范培蕊［11］發現，升降散加減能降低2型糖尿病患者糖化血紅蛋白、BMI、抵抗素、胰島素樣生長因子-1水平，改善胰島功能，增強機體對胰島素的敏感程度，調控血糖水平。鄭萬利等［12］、楊娟等［13］研究發現，升降散加味能明顯降低總膽固醇、三酰甘油、低密度脂蛋白水平，升高高密度脂蛋白-C水平，治療高脂血癥，副作用較少；此外，楊娟還發現，升降散加味能調節游離脂肪酸及C肽水平，改善胰島素抵抗?？娋甑龋?4］、曾子文等［15］、莫小書等［16］研究證實，升降散加減能減輕頸前疼痛，升高促甲狀腺素，降低游離三碘甲狀腺原氨酸和游離甲狀腺素，緩解亞急性甲狀腺炎患者癥狀。

3 泌尿系統疾病

泌尿系疾病是升降散加減運用的又一大領域，臨床多用升降散加減治療膜性腎病、急慢性腎炎、腎病綜合征、糖尿病腎病水腫等疾病。杜昕等［17-18］觀察加味升降散治療膜性腎病臨床效果，結果顯示，加味升降散能減輕腎臟病理損害，促進細胞新陳代謝，降低尿蛋白、提高血漿蛋白水平。其動物實驗亦表明，加味升降散可能下調腎組織線粒體ROSmRNA表達，修復受損足細胞并抑制其凋亡，起到保護膜性腎病大鼠腎臟作用。寧志春等［19］觀察加味升降散聯合針灸治療肥胖相關性腎病患者的臨床療效發現，加味升降散聯合針灸能調節免疫水平，改善胰島素抵抗和瘦素抵抗，恢復正常水平脂聯素，促進胰島素敏感性等。夏一春等［20］研究發現，升降散結合西醫常規治療能降低膿毒癥患者的IL-6、WBC、CRP等水平，拮抗感染癥因子，抑制毒素反應對身體的損害，保護腎功能。許琳潔等［21］、周婧雅等［22］等運用升降散加減治療慢性腎炎，結合患者體質，隨癥加入清熱祛濕及化瘀泄濁之品，或加用補氣養陰、益氣養血藥物，使氣血得養，氣機得暢，濕熱得化。

4 消化系統疾病

升降散加減在治療消化系統疾病方面應用廣泛，多用于治療胰腺炎、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病、痞滿、腸炎等。孫曉澤等［23］探討升降散對糖尿病大鼠乳酸桿菌、腸鏈球菌、TNF-α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發現升降散能通過增加益生菌數量，抑制炎癥狀態，減輕胰島素抵抗，增加胰島素利用率而降低血糖。穆云等［24］觀察升降散加減治療肛門墜脹的臨床療效，證實本方加減可調節肛門啟閉。舒曉霞等［25］研究發現，加味升降散具有升清降濁、行氣消痞、抑酸護胃的作用，治療胃痞滿癥療效較好。劉濤等［26］、何生奇等［27］研究發現，升降散加減方可減輕便秘患者腹脹、腹痛、排便困難、食欲不振等癥狀；何生奇等［27］進一步證實，本方可以減輕阿片類藥物對癌痛患者腸道神經的刺激，改善胃腸功能。顧雯艷等［28］發現，升降散加減能夠降低急性胰腺炎患者血清WBC、TNF-α、IL-6、WBC、CRP、血清淀粉酶水平，控制炎癥因子，增高鈣離子濃度，改善腹痛、腹脹等胃腸癥狀。陳天陽等［29］運用升降散合小柴胡湯治療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病取得較好臨床療效，發現本方加減，具有保肝、降酶、降脂、促進肝功能恢復的作用。

5 神經系統及精神心理疾病

神經系統及精神心理疾病是升降散運用的新領域，升降散在臨床上多用于治療神經性疼痛、失眠、頭痛、血管性癡呆、焦慮癥、抑郁癥等疾病。阮靜等［30］運用升降散加減聯合普瑞巴林治療脊髓損傷后神經性疼痛，肯定此療法能降低患者疼痛視覺模擬評分和現存疼痛強度評分，還可以減輕抑郁、焦慮癥狀。陳星宇等［31］和郭錦橋［32］研究發現，升降散加減可降低焦慮患者漢密爾頓焦慮量表評分，減少軀體化障礙，有效緩解焦慮狀態；陳星宇等［31］進一步研究發現，本方加減可降低匹茲堡睡眠質量指數量表評分，延長睡眠時間，改善睡眠質量，適用于失眠伴焦慮患者的治療。陳冬建等［33］和諶凌燕等［34］在對升降散治療大鼠神經病理性疼痛的作用機制研究中發現，升降散可抑制N-甲基-D-天冬氨酸受體和P38蛋白磷酸化水平，提高熱痛閾值和機械痛閾值，降低神經元對疼痛的敏感性。史江峰等［35-36］通過動物實驗研究證實，升降散可上調Wnt信號通路的活性，上調B淋巴細胞瘤-2（B-cell lymphoma-2，Bcl-2）蛋白表達，下調Bcl-2相關X蛋白（Bcl-associnted X protein，Bax）水平，抑制腦細胞凋亡，改善癡呆大鼠的學習、記憶能力。侯進義等［37］運用調暢氣機法配合針刺治療血管性癡呆，結果表明，此療法可降低血管性癡呆辨證量表、日常生活能力量表、布萊斯德癡呆評定量表評分，增加簡易精神狀態評價量表評分，改善認知障礙，提高患者的社會生活能力、日常生活自理能力。

6 其他疾病

宣磊等［38］通過觀察甘露飲合升降散加減方治療原發性干燥綜合征非系統受累患者的療效發現，此療法能有效改善患者腮腺腫大、關節疼痛、乏力、皮膚干裂等臨床癥狀，降低血清IgG、IL-17水平。郭靜［39］研究發現，加味升降散與百令膠囊聯合運用可降低肺癌化療患者CD3＋、CD4＋、CD8＋、CD4＋／CD8＋水平，升高NK細胞等水平，增強機體免疫功能，改善自汗、盜汗、咳嗽、氣喘等癥狀，提高生活質量評分，改善生活質量。陳東亮［40］研究發現，升降散具有減輕關節腫脹疼痛，降低紅細胞沉降率、CRP等炎性指標，調節免疫功能等功效，能有效治療濕熱痹阻型類風濕關節炎。王惠敏等［41］運用中西醫結合法治療小兒過敏性紫癜，證明加味升降散結合西藥能促進機體新陳代謝，消散皮疹，增強患者免疫功能，減少西藥抗過敏藥物不良反應。升降散加減在臨床中的廣泛運用擴大了疾病譜，臨床運用升降散加減治療冠心病、心絞痛、偏頭痛、腫瘤、急性缺血性卒中、口腔潰瘍、銀屑病、皮膚瘙癢癥、過敏性皮炎、帶狀皰疹、小兒猩紅熱等疾病，均獲得較好的臨床療效［42-51］。

7 結語

清代程文囿于《醫述·方論》言：“臨床疾病變化多端，病機復雜，證候多樣，病勢的輕重緩急各不相同，故治法須變化萬千……有時同病須異治，有時異病須同治?！鄙瞪⒑疁夭⒂?、升降兼使、透泄并舉，其雖是治溫病專方，但并不局限于溫病領域，臨床運用此方重在把握三焦火郁、氣機失暢的主要病機，升降散在各類氣機郁滯病證的運用中充分體現了“異病同治”思想。臨床辨證施治見痰熱致郁可加竹茹、瓜蔞皮、石膏、知母清熱化痰；痰濕致郁加石菖蒲、茯苓、半夏、薏苡仁祛濕化痰；血熱致郁加牡丹皮、紫草、桃仁、水牛角涼血化瘀解毒；津液虧耗致郁加麥冬、石斛、天冬、沙參養陰生津；食積致郁加雞內金、焦三仙、萊菔子行氣消食化積；依據火熱郁滯三焦部位的不同，可合銀翹散、麻杏石甘湯、清胃散、八正散等方加減運用。此外要注意的是，由于“火郁證”多因火熱內郁，不能向外透達而傷及陰液，故可加用連翹、薄荷、豆豉、梔子等辛涼輕清之品以增強其透邪散郁之效。

研究發現，升降散與精神情志疾病方面關系密切，精神心理疾病在中醫范疇中多屬“郁病”，《醫方論·越鞠丸》言：“凡郁病即氣病，氣得疏泄，郁于何有?！庇舨∫詺庥魹橹饕∽儯瑲庥魹橹T郁之始［52］。多由情志不遂、氣機受阻、升降失常所致，并多兼夾痰濕、瘀血等實邪，郁久化火，呈現火郁證；或肝失疏泄，氣血不和，清竅閉塞，腦失神明［53］。進而表現出心情抑郁、煩躁失眠、焦慮憤懣等癥狀。而升降散輕宣開泄與降逆逐穢之品并用，升清降濁，使得邪熱從玄府和魄門同下，可致神機清明，表明升降散在治療神志疾病方面大有空間，是今后研究的一大重點。

現代藥理研究表明，蟬蛻、僵蠶、大黃、姜黃等藥物具有抗菌抗感染、降血脂、抗腫瘤、調節免疫等功效［54-60］。升降散廣泛應用于呼吸系統、內分泌系統、泌尿系統、消化系統、神經系統及精神心理方面的疾病，表明此方療效顯著。目前研究存在以下問題：缺乏創新應用，藥理作用研究不完善，臨床療效標準及安全性等標準尚不統一，缺乏多中心隨機對照臨床試驗。今后，應明確疾病譜，繼續拓展臨床運用，統一療效判定標準，開展多中心大樣本的臨床對照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