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并天下”與“漢并天下”及司馬遷的態(tài)度

對秦漢政治史的總結(jié)和表述，有“秦并天下”和“漢并天下”的說法。對于前者，司馬遷反復(fù)引錄，予以強調(diào);對于后者，則基本不予采用。這樣的態(tài)度，有政治史觀作為認識基礎(chǔ)。通過對相關(guān)信息的分析，可以看出司馬遷對秦始皇實現(xiàn)統(tǒng)一的歷史意義的看重。

一、《秦本紀》篇末的秦朝史總結(jié)

《史記·秦本紀》最后的文字，有對秦統(tǒng)一之后歷史的簡略總結(jié)。太史公寫道：“秦王政立二十六年，初并天下為三十六郡，號為始皇帝。始皇帝五十一年而崩，子胡亥立，是為二世皇帝。三年，諸侯并起叛秦，趙高殺二世，立子嬰。子嬰立月余，諸侯誅之，遂滅秦。其語在《始皇本紀》中。”這77個字的敘說，可以看作對秦王朝歷史的概要說明。

理解這段文字，對于閱讀《史記》中對秦史的記述可能有特別的意義。如所謂“《始皇本紀》”，我們曾經(jīng)進行過通常所謂《秦始皇本紀》可能原本作《秦始皇帝本紀》的討論（王子今：《說〈史記〉篇名〈秦始皇帝本紀〉》，《唐都學(xué)刊》2019年第4期;《〈秦始皇帝本紀〉文獻學(xué)瑣議》，《寶雞文理學(xué)院學(xué)報》2019年第5期）。就子嬰在位的時間，司馬遷在這里寫道：“子嬰立月余，諸侯誅之，遂滅秦。”這與《史記·秦楚之際月表》“九月，子嬰為王”，“（十月）秦王子嬰降，沛公入破咸陽，平秦”，“（十二月，項羽）至關(guān)中，誅秦王子嬰，屠燒咸陽。分天下，立諸侯”可以對照理解。《秦楚之際月表》所說“秦王子嬰降，沛公入破咸陽，平秦”，大致與“子嬰立月余”之說同。而項羽在同一年“十二月”“誅秦王子嬰”，則距“九月，子嬰為王”已經(jīng)三個月。“子嬰立月余”之說值得注意。我們曾經(jīng)關(guān)注過《史記·秦始皇本紀》“子嬰為秦王四十六日”與《史記·李斯列傳》“子嬰立三月，沛公兵從武關(guān)入，至咸陽”，“子嬰與妻子自系其頸以組，降軹道旁”的時間差異（王子今：《〈史記〉時間寓言試解讀：神秘的“四十六日”》，《人文雜志》2008年第2期）。相關(guān)討論，或許還可以繼續(xù)。

應(yīng)當(dāng)說，《秦本紀》這77字的記述包涵了豐富的歷史文化信息。這是《史記》作者對秦朝史最簡略最概要的總結(jié)。

二、“初定天下”和“初并天下”

品讀體會《秦本紀》文末對秦朝史的概略介紹，其中“初并天下”一語對于秦統(tǒng)一的記述，尤其值得我們關(guān)注。

《史記》中與“初并天下”文例相近的說法，有《史記·周本紀》“周初定天下”和《史記·吳王濞列傳》載晁錯語“昔高帝初定天下”。秦朝前面的周與后面的漢，所謂“初定天下”與秦始皇“初并天下”，在功業(yè)的難度、版圖的格局、控制的規(guī)模、管理的形式上，都是有明顯差異的。

“初并天下”強調(diào)“并”，與“初定天下”，文意和語氣是有所不同的。

應(yīng)當(dāng)看到，《史記·秦始皇本紀》關(guān)于秦始皇和公子扶蘇的言行，記錄了秦王朝這兩位重要人物—— 一位是最高執(zhí)政者，一位是未來的帝位繼承人，都使用過“天下初定”的言辭。秦始皇二十六年（前221），“丞相綰等言：‘諸侯初破，燕、齊、荊地遠，不為置王，毋以填之。請立諸子，唯上幸許。始皇下其議于群臣，群臣皆以為便”。然而李斯以周代“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眾，然后屬疏遠，相攻擊如仇讎，諸侯更相誅伐，周天子弗能禁止”的教訓(xùn)相警告，以為“置諸侯不便”。于是秦始皇做出決斷：“天下共苦戰(zhàn)斗不休，以有侯王。賴宗廟，天下初定，又復(fù)立國，是樹兵也，而求其寧息，豈不難哉！廷尉議是。”秦始皇自己說“天下初定”，不宜“復(fù)立國”。又秦始皇三十五年，坑儒事件發(fā)生，“始皇長子扶蘇諫曰：‘天下初定，遠方黔首未集，諸生皆誦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繩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秦始皇和扶蘇所謂“天下初定”，語式雖類同“初定天下”，但語義還是不同的。

晁錯語“高帝初定天下”，《史記》也有“天下初定”的說法。《史記·漢興以來諸侯王年表》：“天下初定，骨肉同姓少，故廣強庶孽，以鎮(zhèn)撫四海，用承衛(wèi)天子也。”《史記·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也說：“天下初定，故大城名都散亡，戶口可得而數(shù)者十二三，……”從張守節(jié)《正義》“高祖初定天下，表明有功之臣而侯之，若蕭、曹等”的說法看，在這樣的語境中，“初定天下”和“天下初定”，意思是相當(dāng)接近的。

三、《史記》“初并天下”文例

《史記》使用“初并天下”的文句，可見四次。除前引《秦本紀》外，還有三例。

一例即《史記·秦始皇本紀》記載：“二十六年，齊王建與其相后勝發(fā)兵守其西界，不通秦。秦使將軍王賁從燕南攻齊，得齊王建。秦王初并天下，令丞相、御史曰：‘異日韓王納地效璽，請為藩臣，已而倍約，與趙、魏合從畔秦，故興兵誅之，虜其王。寡人以為善，庶幾息兵革。趙王使其相李牧來約盟，故歸其質(zhì)子。已而倍盟，反我太原，故興兵誅之，得其王。趙公子嘉乃自立為代王，故舉兵擊滅之。魏王始約服入秦，已而與韓、趙謀襲秦，秦兵吏誅，遂破之。荊王獻青陽以西，已而畔約，擊我南郡，故發(fā)兵誅，得其王，遂定其荊地。燕王昏亂，其太子丹乃陰令荊軻為賊，兵吏誅，滅其國。齊王用后勝計，絕秦使，欲為亂，兵吏誅，虜其王，平齊地。寡人以眇眇之身，興兵誅暴亂，賴宗廟之靈，六王咸伏其辜，天下大定。今名號不更，無以稱成功，傳后世。其議帝號。”于是議定“皇帝”名號，“號曰‘皇帝”。秦始皇制曰：“朕為始皇帝。后世以計數(shù)，二世三世至于萬世，傳之無窮。”

在“秦王初并天下”這一政治史的既成事實發(fā)生之后，就有令“其議帝號”，進而發(fā)生了“秦君主集權(quán)”的劃時代歷史性變局。秦“初并天下”，成為帝制時代的起始。

《史記》另一例言“初并天下”者，也見于《秦始皇本紀》記載秦始皇二十八年（前219）東巡，“上鄒嶧山”，“上泰山”，“禪梁父。刻所立石”之文辭：“二十有六年，初并天下，罔不賓服。親巡遠方黎民，登茲泰山，周覽東極。”這里所謂“初并天下”，是秦始皇自己使用的文字，也是正式的政治宣傳用語。

《史記·六國年表》又可見“初并天下”的說法：“（始皇帝）二十六（年），王賁擊齊，虜王建。初并天下，立為皇帝。”所謂“初并天下”，也與“立為皇帝”合說，成為標(biāo)志性的歷史事件。

“初并天下”，“號曰‘皇帝”;“初并天下，立為皇帝”，都說明“初并天下”的軍事成功與帝制建立這一政治史中標(biāo)志性事件的直接關(guān)系。

四、有關(guān)“平天下”“并天下”的社會評論

前引“禪梁父。刻所立石”文辭，除“初并天下”外，還說到“平天下”：“皇帝躬圣，既平天下，不懈于治。夙興夜寐，建設(shè)長利，專隆教誨。訓(xùn)經(jīng)宣達，遠近畢理，咸承圣志。”而瑯邪刻石說“維秦王兼有天下，立名為皇帝”，又以另一語言方式說到“并”“天下”：“今皇帝并一海內(nèi)，以為郡縣，天下和平。”

秦始皇二十九年（前218）之罘刻石說：“烹滅強暴，振救黔首，周定四極。普施明法，經(jīng)緯天下，永為儀則。大矣哉！宇縣之中，承順圣意。”其東觀曰：“圣法初興，清理疆內(nèi)，外誅暴強。武威旁暢，振動四極，禽滅六王。闡并天下，甾害絕息，永偃戎兵。”所謂“闡并天下”，也是值得重視的有關(guān)“并天下”的宣傳口徑。

有關(guān)“初并天下”的社會評論，應(yīng)該注意后來導(dǎo)致“坑儒”悲劇的“侯生盧生相與謀曰”關(guān)于秦始皇品性特點和執(zhí)政風(fēng)格的議論：“始皇為人，天性剛戾自用，起諸侯，并天下，意得欲從，以為自古莫及己。”（《史記·秦始皇本紀》）可知當(dāng)時對于秦統(tǒng)一的社會輿論，習(xí)慣使用“并天下”的通行語言。

五、關(guān)于“漢并天下”瓦文

我們注意到，漢初瓦當(dāng)實物中多見“漢并天下”瓦文，說明這是漢代非常普及的兼有帝權(quán)宣傳、社會輿論與民間文化認可等諸多意義的文物。其數(shù)量之多，早已為金石學(xué)家所重視。元人李好文《長安志圖》卷上說長安發(fā)現(xiàn)的“漢瓦”，“其文有曰‘長樂未央，有曰‘長生無極，有曰‘漢并天下，有曰‘儲胥未央，有曰‘萬壽無疆，有曰‘永奉無疆，亦有作‘上林字者。”“漢并天下”瓦是主要品類。陳直論南鄭漢臺出土“漢‘佳漢三年大并天下瓦”，判定“此為西漢最初年之物”。又說：“至都關(guān)中后初造者為‘漢并天下‘漢有天下‘漢兼天下三種。”“現(xiàn)漢城遺址，‘漢并天下出土最多，‘漢有‘漢兼兩種則稀如星鳳。”“漢‘佳漢三年大并天下瓦”，有學(xué)者讀作“惟漢三年大并天下”。

“漢并天下”瓦當(dāng)，《西北大學(xué)藏瓦選集》著錄五品，年代皆定為“西漢初”，言“西安漢長安城遺址出土”。然而任虎成、王保平主編《中國歷代瓦當(dāng)考釋》著錄多達十二品，則均注明：“時代：漢;發(fā)現(xiàn)地點：陜西省西安市北郊。”又說：“近年來的考古發(fā)現(xiàn)表明，‘漢并天下瓦當(dāng)多出土于建章宮遺址，而建章宮始建于漢武帝時期，故這種瓦當(dāng)大概流行于那時，屬文字瓦當(dāng)早期制品。”研究者通過從“秦”至“漢”的歷史分析，說明“漢并天下”的意義。認為：“自秦代以來，中國就受到匈奴的侵擾，漢高祖劉邦早年親歷了‘白登之圍的恥辱，其后幾十年里不得不以‘和親來維持與匈奴的和平關(guān)系。漢武帝經(jīng)過充分的準(zhǔn)備，聯(lián)合大月氏，經(jīng)過幾次策略性的戰(zhàn)爭，終于擊敗匈奴，以致匈奴呼韓邪單于親自來漢朝朝拜，求親議和（今按：呼韓邪單于內(nèi)附，并非在漢武帝時代），漢武帝一雪前恥，建立了臣服四海的威望。他在五十三年的執(zhí)政生涯中，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軍事、農(nóng)業(yè)、社會及外交等領(lǐng)域均取得了巨大成就。此類‘漢并天下瓦當(dāng)就是對這一段歷史的最好說明。”又說：“此類瓦當(dāng)是為了表現(xiàn)漢武帝征服四夷，建立大一統(tǒng)帝國的豐功偉績而歌功頌德，類似的還有‘漢兼天下‘惟漢三年大并天下‘四夷盡服‘四夷咸服‘破胡樂哉瓦當(dāng)?shù)取！边€寫道：“《漢書·董仲舒?zhèn)鳌份d：‘今陛下并有天下，海內(nèi)莫不率服，廣覽兼聽，極群下之知，盡天下之美，至德昭然，施于方外。夜郎、康居，殊方萬里，說德歸誼，此太平之致也。以此可知，‘漢并天下意為一統(tǒng)天下極其自豪而制瓦稱耀天下。”

這樣說來，“漢并天下”瓦當(dāng)?shù)闹谱髂甏袧h初與漢武帝時代兩說，“漢并天下”的意義也因此而有不同。無論如何，司馬遷對于這種建筑文化應(yīng)是熟知的。但是他的著作《史記》中只說“秦并天下”，不言“漢并天下”，其政治史認識的傾向是很明顯的。

六、《史記》言“秦并天下”的政治史理念基點

《史記》稱“秦并天下”者，可見《史記·封禪書》：“……其后百一十五年而秦并天下”，“及秦并天下，令祠官所常奉天地名山大川鬼神可得而序也”。《史記·衛(wèi)康叔世家》：“秦并天下，立為始皇帝。”《史記·刺客列傳》：“秦并天下，立為始皇帝。”《史記·蒙恬列傳》：“秦已并天下，乃使蒙恬將三十萬眾北逐戎狄，收河南。”《史記·酈生陸賈列傳》：“鄉(xiāng)使秦已并天下，行仁義，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史記·南越列傳》：“秦時已并天下，略定楊越……”《史記·東越列傳》：“秦已并天下，皆廢為君長，以其地為閩中郡。”類似的說法，又有《史記·封禪書》：“秦始皇并天下”，“秦始皇既并天下而帝”。以及《史記·白起王翦列傳》：“秦始皇二十六年，盡并天下。”《史記·李斯列傳》：“竟并天下，尊主為皇帝。”

而《史記》中與“漢并天下”說法相關(guān)的文字，只有《史記·劉敬叔孫通列傳》一例：“漢五年，已并天下，諸侯共尊漢王為皇帝于定陶，叔孫通就其儀號。”

前引《中國歷代瓦當(dāng)考釋》言“《漢書·董仲舒?zhèn)鳌份d：‘今陛下并有天下，海內(nèi)莫不率服，廣覽兼聽，極群下之知，盡天下之美，至德昭然，施于方外”語，見于董仲舒“以賢良對策”。漢武帝“覽”董仲舒所“對”，“異”其才識，“復(fù)冊之”，其文字涉及對秦政的批判。他寫道：“殷人執(zhí)五刑以督奸”，“成康不式”，而“秦國用之”，以致“死者甚眾，刑者相望，秏矣哀哉”。對于漢武帝的政治評論，董仲舒在所謂“今陛下并有天下，海內(nèi)莫不率服”的頌揚之前，附從其贊美周德、斥責(zé)秦法之說，發(fā)表了對秦政的嚴厲否定：“武王行大誼，平殘賊，周公作禮樂以文之，至于成康之隆，囹圄空虛四十余年”，“至秦則不然。師申商之法，行韓非之說，憎帝王之道，以貪狼為俗，非有文德以教訓(xùn)于下也。誅名而不察實，為善者不必免，而犯惡者未必刑也。是以百官皆飾虛辭而不顧實，外有事君之禮，內(nèi)有背上之心，造偽飾詐，趣利無恥;又好用憯酷之吏，賦斂亡度，竭民財力，百姓散亡，不得從耕織之業(yè)，群盜并起。是以刑者甚眾，死者相望，而奸不息，俗化使然也。故孔子曰‘導(dǎo)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此之謂也”（《漢書·董仲舒?zhèn)鳌罚?/p>

明代學(xué)者王鏊說：“《史記》宏放，《漢書》詳整，各有所長”，同時對《史記》不錄重要政論文字有所批評：“《史記·董仲舒?zhèn)鳌凡惠d《天人三策》，賈誼與屈原同傳，不載《治安》等疏，視《漢書》疏略矣。”（《震澤長語》卷下）梁啟超也以為《史記·屈原賈生列傳》“不載《治安》等疏”是不對的。他說：“《史記》的《屈原賈生列傳》對于屈原方面，事跡模糊，空論太多。這種借酒杯澆塊壘的文章，實在作的不好。這且勿論。對于賈生方面，專載他的《鵩鳥賦》《吊屈原賦》，完全當(dāng)作一個文學(xué)家看待，沒有注意他的政見，未免太粗心了。”他對《史》《漢》進行了比較：“《漢書》的《賈生列傳》就比《史記》做得好，我們看那轉(zhuǎn)錄的《陳政事書》，就可以看出整個的賈誼。像賈誼這樣的人，在政治上眼光很大，對封建、對匈奴、對風(fēng)俗，都有精深的見解。他的《陳政事書》，到現(xiàn)在還有價值。太史公沒有替他登出，不是只愿發(fā)牢騷，就是見識不到，完全不是作史的體裁。”（《中國歷史研究法補編》分論一《人的專史》第三章《做傳的方法》，上海書店1989年版，第74—75頁）

《史記》“不載《天人三策》”，或許不可以簡單地批評其“疏略”“粗心”，或者“見識不到”。

漢武帝與董仲舒的“冊”“對”文書，司馬遷以其特殊身份，不會沒有看到。然而《史記》不采用董說所謂“今陛下并有天下”，可能作者是有深沉思考的。清代學(xué)者何焯《義門讀書記》卷一四《史記下》寫道：“太史公受學(xué)于董仲舒。仲舒之學(xué)具于《天人三策》，茲不載之。”而班固則“載之”。于是感嘆道：“同一史也，而立意各殊，不得雷同視之。”

如上文引錄，《史記》的《秦始皇本紀》和《李斯列傳》兩次載李斯語“今皇帝并有天下”，“今陛下并有天下”，體現(xiàn)了對秦史書《秦記》的信賴和尊重（參看王子今：《〈秦記〉考識》，《史學(xué)史研究》1997年第1期;《〈史記〉和〈秦記〉的關(guān)系》，《月讀》2020年第5期）。

后者“今陛下并有天下”與董仲舒語句完全相同。但是李斯所謂“陛下”是稱秦始皇，其說為司馬遷所重視。董仲舒所謂“陛下”是稱漢武帝，其說不為司馬遷采納。

看來，《史記》作者對于“秦并天下”和“漢并天下”兩種說法的態(tài)度，區(qū)別是鮮明的。有關(guān)“秦并天下”言辭的陳說，司馬遷反復(fù)強調(diào)，體現(xiàn)出特別的看重。對于所謂“漢并天下”，則保持清醒的態(tài)度，并不媮合茍從。我們應(yīng)當(dāng)理解這種文字表現(xiàn)形式是一定有政治理念作為意識背景的。很可能司馬遷認為，秦實現(xiàn)的統(tǒng)一具有更為重要的歷史意義，表現(xiàn)出特別顯著的文化影響，真正可以稱得上“并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