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動金沙江畔的演出

文/蔡浩中

1965 年5 月，“431 工程”第六測量設計隊將舉辦一場大型文藝演出的消息在云南永善縣城不脛而走，人們奔走相告，互相打聽哪里能弄到門票，縣里各個部門更是直接前來測設隊要票。一時間有測設隊的演出票成為當地人最高興的事情。測設隊的業余演出居然會在縣城里引起如此轟動，與那一年來關于測設隊的傳聞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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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1工程”是四川三線建設一號工程的代號。這個工程延綿數百公里，開發初期測設隊就有六個。我們第六測設隊負責云南烏蒙山脈和四川綏江縣新市鎮至云南永善縣黃華鎮100多公里金沙江的勘測、設計工作。金沙江兩岸高山峻嶺，懸崖峭壁，交通閉塞。居民點之間動輒相距幾十、上百里，除了縣城公路，各個鄉鎮村之間只有羊腸小道，物資運輸全靠人工背運。“431 工程”從一開始就得到當地政府和人民群眾的鼎力支持，他們把測設隊員當成是“毛主席派來的人”，是“最親的親人”，幫助解決工作、生活中的種種困難。

金沙江沿岸人煙稀少，文化生活枯燥，測設隊只有一臺上級配發的半導體收音機，能拿出來的樂器只有口琴。每逢休息日，大家只能聚在一起唱歌、跳舞、聊天。起初只有駐地的三兩戶居民會來湊個熱鬧，但在這難得有文娛活動的地方，測設隊有文藝表演的消息不知怎么傳了出去。結果，駐地附近的居民只要聽到風聲，都會不請自來。令人最難忘的是，有一次在涼山彝族自治州雷波縣的上田壩駐地演出時，彝族同胞竟然扶老攜幼打著火把翻山越嶺趕了幾十里山路過來觀看。時間一長，各個測設小組變成了當地人民心中的文藝宣傳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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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 年4 月初，分布在沿江工作的幾個大組終于匯合到云南省永善縣城內工作。“測設隊不但要做好測設工作，也要做好宣傳工作”，集中工作的第二天，隊里就召開了大會，決定根據具體情況組織一臺文藝節目。這個決定并沒令人感到意外，大家都覺得理所當然，平時小打小鬧，這次可以大干一場了。

我們這批來自南京航務工程學校的同學不但是測設工作的主力，也是文藝活動的骨干，大多數人能歌善舞。趙指導員也特別熱心這件事，不但為每一個節目把關，還主動提出“如果有合適的節目，本人也愿意參加”。各項工作很快就有序展開。

縣委縣政府將大會堂交給我們使用，正規的場地和舞臺使得這次演出面臨“正規”的挑戰。有人提出：我們離開南京前都看過空政文工團的歌劇《江姐》，這個劇很有教育意義，而且大家對劇中的臺詞、歌曲都耳熟能詳，不如挑戰一下自己，排演其中有代表性的幾場。提議獲得一致通過，并得到隊領導的無條件支持。本著因陋就簡、就地取材的精神，除特殊服裝、道具向有關方面去商借外，所有的舞臺布景全靠自己繪制，各人的服裝道具均由自己負責解決。為此，飾演江姐的楊鳳英專門自費到裁縫店訂制了一件藍色旗袍，飾演警察局長的魏萬伯用長統膠靴代替了皮靴，更多的人向老鄉們借來了煙袋、煙槍、帕子等日常用品，還從縣糧庫借來了充作嘉陵江邊臺階的木墊……

最難辦的是道具槍支，無法專門制作，唯一的辦法是向縣人武部去借真槍。雖然當時槍支管理不像如今這么嚴格，但畢竟需求數量不少，本以為希望渺茫。誰知道當我們帶著介紹信到縣人武部表明來意后，人武部領導一口答應，熱情地搬出剿匪時收繳的長短槍支讓我們挑選。并承諾，如果還有需要，正式演出時會讓他們的干部去觀看，進場后將佩槍借給我們。就這樣，所有的服裝、樂器、道具基本上都用東拼西湊的辦法得到解決。

測設隊中人才濟濟，測量人員、設計人員、后勤人員平時在本職工作上各顯其能，現在在文娛活動中大顯身手。同學中有姑侄兩人，在一場憶苦思甜的舞臺劇中，侄女飾演母親，姑姑反而成了女兒，兩人演得情真意切，她們戲里戲外的關系，成了一段時間里大家茶余飯后的玩笑話題。軍人出身的趙指導員以前從沒演過節目，這次居然將一個惡霸地主演得活靈活現，與他配戲的醫生的表現也令人刮目相看。飾演楊二嫂的朱小鳳用一口標準的四川話贏得陣陣喝彩，人們甚至不相信她是一個地道的南京姑娘。讓我這個五音不全的“樂盲”驕傲的是：舞臺布景是我繪制的，槍是我去人武部借來的，串場的朗誦詞也是我撰寫的。

排演中也是趣事多多，許多場景令人捧腹。在彩排第一場戲時，叛徒甫志高身穿西裝扛著皮箱出場，引起特務頭子沈養齋的懷疑，隨即一句“哪有穿皮箱的扛西裝”脫口而出，一瞬間，臺上臺下都愣住了，隨后爆發出哄堂大笑。另外有一段警察局長的戲，表演時局長搖頭晃腦，不慎將頭上大蓋帽甩了出去，站在他身邊的幾個警察不知所措地呆立臺上，局長無可奈何自己去撿帽子的樣子，逗得大家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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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時，偌大的大會堂里座無虛席，連過道里都站滿了人。從《毛主席的戰士最聽黨的話》開始，歌曲《勘察隊員之歌》《測設隊員之歌》，歌舞《逛新城》《洗衣歌》，對口詞《金沙江新貌》等節目一個接著一個，掌聲也是一陣接著一陣。特別是演到歌劇《江姐》中《繡紅旗》一幕時，臺上的演員飽含深情高歌，臺下的觀眾熱淚盈眶呼應，把整場劇推向了最高潮，掌聲經久不息。

我們的演出獲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觀眾的評價極高。一時間測設隊的演出成了街談巷議的主要話題，原本只計劃演出兩場，在群眾的強烈要求下，不得不又加演了幾場。

那次演出過后，“毛主席派來的測設隊員”成為縣里最受歡迎的人，我們的工作得到了更大的支持，金沙江畔響起了越來越悠揚的的歌聲。半個多世紀過去了，我仍清晰地記得當時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