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慢慢松開了手（五首）

李振

遠方有多個一

一條河流拿著自己的形體

自己的意識，低著頭趕路

水孤獨而又遙遠，任意一場奔赴

注定有一個便簽：金色的或者銀色的

余生有一個重量，有一些瑣碎

石子咽下塵埃需要一個時間的傷口

一陣花香被敲碎，一個聲音被舉起

一些暗流橫亙著，并無止息

萬物是盤傘狀的沙

山峰的言外之意難產

靠風雨打磨自己

深埋夕陽的頭顱、睫毛

以另一種姿態端坐著

仿佛從根部襲來的大理石像

交談或者沉默，或者被滋養

跟隨山路的陡峭，山路的蜿蜒

一些難以望見的修辭拼命格式化

踏一腳，就是一場冒險的人生

那時，我們從山頂、山腰，山下

搜羅這片土地懷抱過我們的痕跡

那時，在叢林深處，我們

只用茅草搭房，每次蟄伏

都再煎三十分鐘

以告別開頭

葉落，遠行

溜走或逃走

你的襯衫花黃

不系紐扣

太陽的火剛剛

被我關停

隔著兩條街

你多出一行身影

向西指路

掙扎成人形

向西走

喊一聲后山

落日進廟里

燃著，翻動全身

一寸光芒是一條鐵鏈

拖著一個俗人

一頭紅發

在楚辭里寫自己

在《楚辭》的詩行里

一波又一波江水蕩漾開來

飄來楚歌的節韻

斯人兮，美人兮，芳草兮

語言像一根繩子

把落日，把江水，把魚腹

統統綁起來，擱置于龍舟上

在額頭中央，江水中央

點一滴雄黃酒，眼色

就更清明一些，波浪中的刀刃

溺水的月亮，裹挾著的《九歌》

都能從龍舟中躍出，這一躍

見證了千年，久久嘆息著的

礁石和無盡的旋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