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香港“畫廊人”在等待春天

余一　Carmen

自2019年下半年至今，香港游客人數銳減，各行各業遭遇重創，香港失業率創9年來新高。香港多間畫廊也紛紛撤出中環，去尋找租金更優惠的地點。筆者一位在香港畫廊謀生的朋友也說：“中環金鐘十鋪五空，畫廊炒人不知道何時會炒到自己”。究竟2021年香港“畫廊人”的境況如何？

筆者作為香港拍賣季、巴塞爾展會的常客，自2019年下半年至今，已經快兩年沒踏足香港了。目前香港疫情仍未明朗、通關政策多變，而原定于5月舉辦的香港巴塞爾藝術展能否如期舉辦也暫未可知……畫廊作為連接著藝術家與藏家的中轉站，其動向也最能反映藝術市場的趨勢。本期我們邀請了白立方、貝浩登、Villepin、Angela Li當代空間等多家代表性畫廊經營者，一起來聊聊香港畫廊市場的動態。

白立方：開始關注和收藏本土年輕藝術家

唐佩賢白立方香港副總監

在這場疫情突變中，白立方是為數不多仍然有序地在倫敦及香港中環的實體空間進行著藝術家展覽項目的畫廊。據悉，2020年白立方全球三個空間共記有12個線下展覽，以及12個線上展覽。除此之外，畫廊的藝術家在美術館項目也仍在進行中，從去年年初迄今為止參與了在全球不同的美術館中48個展覽項目。白立方的實體空間也從倫敦及香港實體空間之外在巴黎設置了新的展示空間及辦公室。看來，這場疫情對白立方這種國際大畫廊而言，波及面較小。

不過，對于國際畫廊而言，香港空間還只意味著亞洲市場，短暫的困局可以依靠世界其他畫廊空間的盈收保持平衡;而對于那些香港本土中小畫廊而言，這里卻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唯一陣地，抓住藏家的喜好也是取勝關鍵。

白立方香港副總監唐佩賢在接受采訪時表示，“藏家的收藏走向在疫情中并沒有太大的改變，相反地藏家無法出游，促使他們有了相對疫情發生前，更多的時間在電話及郵件中溝通交流作品。部分藏家除了收藏國外藝術家的作品，對本土年輕藝術家開始關注并展開收藏。去年我們推出了一個在線展廳主要以新的年輕藝術家為主，展覽名為‘藝薦（Introductions）其中包括了邁克爾·希爾斯曼（Michoel Hilsmon）安東尼婭肖沃林（Antonio Showering）及艾瑪·卡森（Emmo Cousin）等藝術家。這個項目主要為推廣年輕藝術家，為他們搭建一個好的平臺去展示作品。因此我們也為藏家提供了除高價位以外的，不同年齡以及不同的價格區間的藝術家選擇。”

談及對香港藝術市場現狀的看法和未來期待時，唐佩賢稱：“香港整體藝術市場一直是比較特殊的，作為一個通向國際的窗口，香港一直有許多優勢，但在疫情期間，全球經濟受創，影響很大，香港自然受到波及，但反觀去年的拍賣市場，卻是另一番景象，大家認為在疫情期間會有大量的現當代作品低價拋售，可就拍賣結果來看，反倒是在2020年香港拍賣總額已經超越倫敦，成為了僅次于紐約的第二大當代藝術拍賣市場。8個月的總拍賣額已達到3146億美元，是有史以來的新高，而蘇富比香港當代藝術晚間直播拍賣，也拍出了6.841億港元的好成績，完全打破了人們以往固有的線下拍賣習慣。這也是疫情刺激下獨有的結果。再來看畫廊，許多大大小小的畫廊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疫情防控及出游限制使到人流量的減少，但許多畫廊推出線上展廳之后，2020年的銷售比以前還要好，這也是一個市場信號，許多以往沒有參與藝術品投資的人，在疫情開始后轉向藝術品收藏，因為目前來說藝術品的流通及保值相對非常穩定。”

“新一年，白立方主要還是以藝術家個體的學術脈絡研究出發，去推進藝術家的發展同時開拓市場。就疫情以來，我們的藝術家也并沒有特意降價，價格穩定。”唐佩賢表示。

據悉，白立方在疫情之初除了線下的展覽也積極參與并策劃了線上展廳，線上線下幾乎是同步進行的。盡管近年來線上藝術活動處于增長勢態，但其體驗與實際的展場還是不可同日而語。藝術需要“在場性”，“點點手指”的網上展廳無法取代一個切切實實的展廳，但這可以打破空間和距離的限制，也為畫廊和其他受影響的藝博會打開了新的趨勢。還是希望新一年香港的策展人、藏家、藝術市場可以變得活躍起來。

貝浩登：亞洲發展策略傾向內地市場

龍玉（Arice）貝浩登合伙人

去年把香港空間由中環搬遷至尖沙咀Victoria Dockside的貝浩登（據悉，這是2018年成立上海空間時的決定，目的是配合該空間的發展），面對疫情的不確定性，仍然繼續成為重大藝術活動的一份子，從2020年年初參與臺北當代開始，直至年末重返多個藝博會，其中上海藝術周、“藝薈香港”、西岸和ARTO21藝博會，各展覽的銷售情況都甚為樂觀。在筆者看來，這跟貝浩登的亞洲市場策略不無關系。

由于地理和文化環境，貝浩登香港空間與上海空間的關系更為密切，在發展上能夠明顯地發揮互助的角色。

在貝浩登合伙人龍玉看來，受近年宏觀環境的影響，香港的藝術市場有疲弱的趨勢。但她認為藝術界不能因此氣餒，反而應該努力嘗試不同的形式為香港藏家提供所需。事實上，疫情與否，自上海旗艦空間成立以來，貝浩登在亞洲的發展戰略便逐漸傾向集中于內地藝術市場。

“香港、首爾以及東京空間當然如以往同樣重要，但展覽數量上會以精選為基礎。貝浩登于過去十年來在亞洲不同地區建立了穩固的團隊和架構，因此除了封關延緩了某些展覽的安排外，大環境的變化并沒有對貝浩登亞洲帶來很多的影響，包括人事變動上。疫情和封關反而讓我們更專注于和努力地為各地區的觀眾和藏家帶來更獨特的展覽。而巴黎和紐約空間身處的環境跟亞洲很不同，為了彌補這一點，我們的創始人Emmanuel Perrotin十分積極地推出全球性的線上展覽及社交媒體內容，包括與藝術家合作。至于銷售，每個空間會盡力優先考慮當地的客戶，并鼓勵他們以保障健康安全的形式親身參觀和體驗展覽。”

龍玉：“亞洲整體而言，代理藝術家和價格方面沒有什么變動，畫廊藏家和買家的人數和熱情有著健康的增長，尤其是來自中國內地，當中最具購買力的是20歲末至30歲末的客戶。我們亦留意到內地和臺灣的知名人士對當代藝術的興趣越來越大，其中亦有些人成為了我們的新藏家。我們希望繼續以不同的形式幫助新藏家培養對當代藝術的興趣，香港畫廊最近在中環置地廣場BELOWGROUND舉辦的限時書店便是其一，售賣的藝術家圖錄有助藏家和對藝術感興趣的人士對個別藝術家實踐的了解。”

“經過2020這么不平凡的一年，我比以往更體會到維持身心健康的重要性，有良好的體魄才能構想出和組織更出色的展覽。因此2021年，我會更專注于這一點，同時會謹記在忙碌的生活中抽出時間陪伴家人。”龍玉坦言。

Viuepin畫廊：新畫廊要保持堅強迎接春天

潘雅德Arthur de Villepin畫廊主

即便在形勢嚴峻的2020年，仍然有逆勢而上的畫廊新面孔在香港落地。于2020年3月在香港中環開幕的Vilepin（維爾潘畫廊），是法國前總理多米尼克德維爾潘（Dominique de Villepin）與其子潘雅德（Arthur de Villepin）共同管理的新空間。盡管外部氣氛緊張，二人執意按原計劃開放新的畫廊空間：“我們非常重視疫情的發展，但是在現階段它還沒影響到我們的畫廊開幕。”

Villepin父子認為，正是在這樣的困難時期，人們才更需要藝術：“并且對于我們亦或是香港來說，此時此刻保持堅強、保證畫廊開門都顯得愈發重要。我們對香港及亞洲藝術市場的未來有信心。”其實Villepin的第一個展覽趙無極《友誼與融和》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雖然有疫情的影響，但畫廊的銷售成果還是不錯的。看得出，香港的藝術市場還是保持優越。

疫情之下，香港很多畫廊也因為租金壓力搬離了中心，在這個時候成立一家新畫廊會不會很冒險？

對此，畫廊主潘雅德表示：“我們也像許多世界各地的藝術機構那樣受到了新冠疫情的影響。畫廊和整個藝術行業目前都處在動蕩時刻，這也是為何我們將自身定位為與眾不同的畫廊。Villepin畫廊是由收藏家為服務收藏家而創立的畫廊，旨于啟發用嶄新的視角看待藝術。畫廊源于我們父子二人多年來的豐碩收藏，以及對亞洲藝術市場的深入認識，憑借多年來與眾多藝術家建立的友誼，為藝術收藏展現全新概念。這固然是一次冒險，但我堅信我們能夠靈活應對各種情況，而且這也是非常振奮人心的歷程。在持續的社交限制政策下，畫廊僅供預約開放，每一位參觀者都能獲得私人導覽，而這也讓我們保持與公眾交流，促進了圍繞藝術的談話。”

“我對香港的藝術市場態度樂觀，這里無疑是整個亞洲的藝術中心。近年越來越多來自中國內地以及亞太地區的藏家加入，而且，香港在2020年正式超過倫敦，成為全球僅次于紐約的第二個藝術中心，這讓我非常感慨和振奮，因為我見證了當下。新的畫廊和博物館的開幕，整體文化設施的豐富，這對于香港整個藝術市場來說，都大有裨益。我相信香港在亞洲會繼續作為當代藝術的領先城市，在未來帶來強勁和有潛力的藝術文化圖景。我們也為公眾對我們的展覽所展現的興趣和互動感到高興，這體現了參觀者和藏家對藝術的強烈渴求和興趣。”

在問及疫情影響下，Villepin畫廊未來的戰略規劃將會有哪些調整時，畫廊主潘雅德堅定地說：“Villepin在專注于藝術家、作品及展覽的質量方面是不會改變的。在我們的家庭，藝術不僅是娛樂生活的補充劑。在尤為艱難的時刻，特別是在疫情期間，藝術具有凝聚人心，傳遞希望的力量。過去十年，我在香港生活，已經是我的家。這座城市充滿永遠充滿能量、精神和適應力，它為那些能將藝術與社會聯結在一起的藝術家提供了很多機會，而這也正是我們畫廊項目的重中之重。”

的確，在行情蕭條、競爭激烈的藝術市場中，唯有專注于畫廊最基礎的工作——發掘藝術家、推薦作品、呈現展覽，才能讓畫廊立于不敗之地。相信市場的春天終將到來，畢竟面對疫情帶給人類的創傷，藝術也許是最好的慰藉。

李安姿（Angela Li）Angela Li當代空間創辦人

在香港眾多畫廊中，Angela Li當代空間是一家成立于2008年的本土畫廊，盡管畫廊開設時間并不長，但年輕更意味著活力，在空間主人Angela Li十多年的精心運營下，當前畫廊已然成長為香港當代畫廊業中重要的本土新生力量。2020年Angela Li當代空間的展覽沒有因為疫情減少，一共在空間里做了6個實體展覽，也參加了2020年6月由香港畫廊協會舉辦的大館Unscheduled迷你博覽會和11月Art Basel在會展中心的HK.Spotlight博覽會。此前受疫情反復的影響，畫廊工作人員進入輪崗狀態，但整體在畫廊正常運營上并沒有感到太大壓力。

在Angela Li當代空間的創辦人Angela看來，香港一直沒有lockdown，反而在其他設施的限制和限聚令下，來畫廊參觀展覽的人比以往正常時間還要多，可以看出，在這些非常時期，人們對文化和心靈上的需求比以往更大。

“今年大家都困了在香港，但這令我們發掘了不少新的本地藏家，有一些藏家更說是專門要幫助本土文化發展的，令我們非常感動。2021年，我們也會更多和本土藝術家、策展人等合作，因為本土藝術家一般價格比較便宜，令收藏家更容易入手。在市場拓展方面，同樣以挖掘、培養本土市場為主。”Angela如是說。

和其他藝術機構一樣，疫情以來，在線上加大藝術推介和客戶互動的力度成為主要手段。新一年，Angela Li畫廊將在線上線下同時發力，“我們多投放了資源在線上，最近也在重新改造畫廊的網店。”

“香港一直都是一個國際化的城市和亞洲樞紐，在進出人流減少下，香港受影響非常大，同時疫情給市場銷售帶來的負面影響亦是顯而易見。去年看到一眾大畫廊撤離了中環，而規模較小的本地畫廊暫時也還能熬住，估計在完全通關前大家都要繼續控制成本和小心安排資源分配。”Angela建議。

從以上白立方、貝浩登、Villepin、Angela Li當代空間等多家畫廊經營者的訪談中，我們可能感受不到開篇在畫廊工作的朋友所說的緊張感，也許身為畫廊主的他們，習慣性地規避掉了負面情緒，希望帶給行業希望和信心。作為行業中的一員，我們都希望2021年有個好的開局，等待春天的到來。

（編輯/余彩霞）